那人低下头,似乎在回避着雨希的目光。林雨希越发不解,忍不住有些探究的看着她。
谁知,她竟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幅度之大让林雨希霎时脊背一挺。
“我是沈威的女朋友!”她高高的扬起下巴。
……
愣了一会儿,林雨希笑了:“Is this a joke?”
对面的人倔强的无视了林雨希的玩笑,自顾自的说:“我喜欢沈威,好几年了,我知道你是他女友,可你根本就不在乎他,如果你不愿意做他背后的女人,那就放手吧,我愿意做。”
她聚起自己所有的气势,背挺的直直的,尽可能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雨希。
林雨希没有言语,她沉默了一下,指尖沿着咖啡杯口摩挲了几圈,她需要消化一下。
看着林雨希几乎不急不躁的样子,来人掌心渐渐冒出了汗。
“你说,”林雨希放下咖啡,缓缓说,“你喜欢他几年了?”
“对,”虽然气势已经短了一截,她还是昂首的看着雨希。
“那来这里,也是沈威告诉你的?”
“是,你根本就不珍惜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你们根本就不合适。你是个工作狂,可阿威他只是想要一个能随时陪伴他的妻子。”
“苏芮!”一声急喝打断了那人的陈述,她回头看去——沈威走了进来。
顾不得周围那些被他的疾声吸引来的目光,沈威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苏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告诉过你不要胡闹!”
说完,她看向林雨希,而林雨希只是静静的看着,白皙的手指随意的搭在翘起的腿上,仿如置身事外,只是挺直的脚背出卖了她内心的愤怒。如果人的内心总是与行动一致,相信此刻林雨希手中的咖啡已经全部倒在了对面的这对‘狗男女’身上。
看着林雨希,沈威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大学里,就是林雨希的那种独立与果敢一瞬间吸引了他,他欣赏林雨希那种独立的存在,而她那种不论何时何地倔强的坚持落在他眼中也是分外的可爱。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种吸引同时也成了他的一种负担,他厌倦了,然后苏芮就出现了。
“两个问题,”内心暴风骤雨之后,林雨希神色却依旧淡定,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伸出了两根手指对着沈威,“一、你和她有交往吗?”
沈威沉吟一下,温润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尴尬。
“二、是你告诉她来这里的?”
沈威更犹豫了,半天,才点头,接着说:“雨希,你听我说,”
林雨希拉了拉外装上的褶皱,站了起来:“那,我祝福你们。”淡淡说完,她拿起外套起身向门外走去。
沈威一愣,追着林雨希的脚步就赶了出来。
“雨希,你听我说!”
林雨希站住了,却没有回头。她很茫然,理论上,她总觉得似乎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做的是回去撕扯着沈威的衣服,大声而又凄凉的质问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在这个地点,怎么可以……
可随着这一串疑问,连她自己都是一阵恶寒。
还是什么也不要说了,她实在做不出那种事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谴责一个这样的人。
雪落在两人中间,无声无息。
沈威静默的站在林雨希身后,终于没有勇气再一次开口叫她,直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
漫无目的的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闲逛,林雨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失落,但是眼泪即便泛上来也被她倔强的压下去,不管心中多痛,她总是无法接受自己在别人面前流泪。
推开小镇上唯一一家酒吧的门,萦绕的酒精味道迎面而来,林雨希在角落的沙发坐下,唤来酒保的点了一瓶伏特加。
伏特加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之前那杯曼特宁的淳朴味道瞬间被洗净,压抑的感情终于找到了一个喷涌的借口。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庸俗的女人。不管她以前再怎么从容的面对和沈威的交往,当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她还是有一种浓浓的弃妇感。或许这正是人性的刻薄,在自己拥有的时候越觉得理所应当而不加珍惜的东西,在失去的时候就会越发的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林雨希笑了,在外人面前,她幽默,从容,独立自主。但在心里,她也只是斤斤计较的一个小女人,倔强好胜,不能接受惨痛的遗弃。
不知不觉,一瓶伏特加就见了底,林雨希看着见底的瓶子,眼神有些涣散,以前没觉得自己酒量这么好啊……
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酒保连忙上前。
“Are you OK?”
林雨希摆摆手,这时突然胃里有些翻涌,她连忙扶着边上的扶手弯下了腰。这时她有点懊悔自己的放纵,竟然喝了这么多。过了好一会儿,她感觉好了一些,这才走出了门。
外面的路上积了些雪,天也黑了下来,仗着长久养成的严密习惯,雨希还能让自己端正的走着,只是脚步有些踉跄。
雪已经停了,月光的清辉映照在地上,冷冷的。
一阵寒风吹起,林雨希拉紧了自己的外套,周围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她的靴子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声音。
突然,胃里又是一阵翻涌,雨希连忙扶住一边的墙。她头晕晕沉沉的,胃里难受的厉害。她向来自认酒量还可以,这下却是栽了。
正模糊中,一个声音传来:“Can I help you?”
好舒服的声音,好像炎热的夏天一阵轻风拂过。林雨希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想到这一点。
仰起头,她刚想说自己没事,却在话还没出口时一口喷涌……
看着那人衣服上的污迹,昏睡前的林雨希清晰的吐出几个音节:“SORRY!”
☆、第一次的相遇
好像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光,没有了上司的催促,没有了工作的压力,只是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树林中……
就在这时却听到不和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声音,却清楚的催促着自己。
肯定是沈威,只有他才会不停的催啊催。
不对啊,自己已经和沈威分手了!
林雨希噌的坐了起来,从梦中醒了过来,这才发现那个催促的声音是耳边还回响着的激扬的命运交响曲。
这个手机铃声还是在林雨希刚进入VB的时候设定的。记得在VB入职培训的时候,那个教官一脸笑颜的说——人生就该像贝多芬的命运,要勇往直前,要永不退缩,要奋斗,要激昂。
这么高调的话从那么温柔的笑脸中吐出,却让林雨希在内的一干新人热血沸腾。从那以后,她就干脆把这个曲子调成了手机铃声。
包括她妹妹林云微在内的一干人等对这个决定深恶痛绝,她的死党泡椒凤爪(本名叶茗,却因在大学时极度喜爱泡椒凤爪而获此名,至于叫泡椒还是叫凤爪,再或者是别的什么,完全视林雨希的心情而定)干脆就说——你她母亲的怎么不用义勇军进行曲做铃声……
但一遍遍的听着手机铃声,林雨希却丝毫没有动作。
房子里烧的好像是松木,弥漫着一股隐约的松香。原木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毛绒垫子,手边的桌子上还有着朴实的纹路……
“你的手机就在你右手边的桌子上。”
林雨希惊愕抬头——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微扬的右手指着她的身边。
修长的身形,白色的宽领毛衣,黑色的休闲牛仔裤。头发简单的束成了一个马尾垂在脑后,额前一缕刘海垂在眼边越发衬得白嫩的皮肤莹润如雪。
明明是极度普通的装扮,却让林雨希一瞬失神,从来自诩阅人无数的她也不免脑中一阵空白。
一身素雅的衣着却悠悠然渗透出别样的风味,雅致整洁而富有女性的气韵。再配上那人姣好的面容,一眼望去,宛如深夜的星空里飘落了片片雪花一般轻灵通透,不可捉摸。
怔愣只是一个片刻,林雨希马上也反应了过来,冲她一笑然后拿起了还在嗡嗡作响的手机。看着那人转身走出了卧室,才按下了接听键。
立时,一串响亮的国骂震的手机都抖了几抖。
“林雨希!你仗着老娘够不着你你就胆儿大了是吧,老娘从早上等到晚上!告诉你,别以为有了准老公你就有人罩着了,老娘照样敢把你炖了!”
对了,林雨希这才想来,之前是说好要给叶茗打电话汇报旅行经历的,但出了沈威这件事,她就去酒吧了,竟让这位火爆大小姐等了许久。
考虑到叶茗有可能骂道自己手机欠费,林雨希果断的打断了她:“叶茗,别喊了,人家把我甩了!”干脆的声音里带着一缕几不可闻的失落,没人享受分手,昨夜的痛苦在清醒后又重新笼罩了上来。
叶茗那端沉默了一下,才过了片刻,她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只是仍旧一副辣椒似的火爆,仿佛刚刚的停顿只是一种错觉:“KAO,沈威眼睛是玻璃球做的啊,你这么大的馅饼砸他脸上,这么大的福分他都能不要!分了正好,林雨希我告诉你,眼神不好的人我们不能要,一时单身是小,拖累一辈子是大,你又不是天生缺儿子,这种残疾人我们可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听到叶茗一如既往的爽利声音,林雨希一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湿润。
一如曾经,她只在叶茗面前展露出自己弱势的一面,也只有叶茗才知道,如何在雨希最需要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出最贴心的安慰,让所有的挫折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小事一桩。
默契的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林雨希才想起来自己在哪,连忙按住电话:“凤爪,现在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说。”
电话那头的叶茗打了个哈欠:“好了,看在你多多少少经历了些人生转折的份上,就不计较被你放鸽子的事了。不过,”叶茗的声音陡然变得咬牙切齿,“要是还有下次,你最好先把你自己给炖了,省我动手。不说了,我要睡了。”
这里和北京时差将近十个小时,叶茗等了这么久,已经快到心理极限了。
挂上了电话,林雨希穿上拖鞋走了出来。用力抚着自己的眉心,这才想起自己昨夜竟是醉倒街头,她一阵后怕,再想起刚刚那个人,心下又是些茫然。
从房间出来,走廊的尽头就是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牛奶和法式吐司,刚刚的那个人斜坐在桌前,手里的报纸几乎遮住了她的脸。
面对着桌上两人份的早餐,林雨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坐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
正在想神游的杜若被林雨希打断,对折了一下手中的报纸,看着林雨希的局促,依旧平静,“杜若,”说着,她索性放下了报纸,指着对面的位子,“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先吃点东西。”
听到这里,林雨希一愣,反应过来后脸上浮上了些尴尬的红晕,她猛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喝的酩酊大醉了,好像,还吐了某个人一身……
一想到这里,刚刚只是有点红晕的脸腾地红透了。
咳,嗯,咳……
林雨希藏起自己的尴尬,尽可能平静的伸出手说:“你好,我是……”
杜若修长的手指客套的轻触了一下林雨希的手心,细长的眼皮有了弯月一样的弧度,声音仍是缓缓的:“林雨希,你昨晚说过了。”
嗯?林雨希的手停在了那里。
自己喝多了还知道自我介绍?叶茗明明说过自己酒品很差的。
再看看杜若,她已经没有了任何要继续说的意思,林雨希暗自深吸了口气,勉强在嘴角挤出一点笑容,来到她对面坐定,看着杜若拿起了刀叉,细心的涂抹黄油。
杜若依旧是气定神闲,只是林雨希并不知道,她昨晚可是在吐了杜若一身之后,紧紧拉着她的衣服,大声的重复“你好,我叫林雨希……”
林雨希拿着叉子看着杜若递过来的涂满黄油的面包片,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怎么了?”
林雨希放下刀叉,一本正经的问:“你就不担心我是个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怎么什么都不问?”
加拿大治安是好,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接回家里,一句话都不问吧。而且看这边上——自己的衣服已经整理好了,钱夹端正的放在上面,手机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好像是自己只是她一个熟稔的友人一般自然。
而且,不管怎样,她也总该问问情况,先知道怎么把人送回去吧,从刚开始,林雨希就有很多事情想问,偏偏又问不出口。
还有,就是最重要的,杜若那种太过自然的神态,反倒让林雨希觉得很不应该,她实在是自然到了不自然的程度。
听到林雨希的疑问,杜若顿了一下,似乎才想到竟然有这么多问题。
都以为杜若不会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