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张开嘴,轻轻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可还好?”
萧子白捏着糖葫芦半蹲在唐临面前紧张地问,唐临下意识地想笑笑,但却想起来自己的鸟脸做不出“笑”的表情,只能用行动代替语言,在自己面前的那根糖葫芦上复又啄了一口。
看到唐临啄了糖葫芦,萧子白立时高兴起来,心满意足地转动起了那支冰糖葫芦,好让唐临的每一口都啄在山楂果肉最多的那面。唐临啄着啄着反应过来小孩儿自己还没吃,顿时不再啄了,伸颈点点萧子白手中的另一根糖葫芦,又轻声鸣叫了两声。
萧子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唐临是要吃他手里的那根,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伸手将那根完整的糖葫芦送到了唐临面前,结果毫无疑问地挨了唐临一记翅膀刀。
唐临努力抑制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翅爪并用着艰难地表达出了“你也吃”的意思,萧子白揉着脑袋,又是感动又是开心地使劲儿搂了唐临一下,却不小心把山楂上的冰糖粘在了唐临的羽毛上。
唐临:……
萧子白:……
看见了团子目光深处隐隐约约的生无可恋,萧子白连忙干咳了两声,顺手将糖葫芦悬浮在空中,自己十指掐诀试图施法除去黏着唐临羽毛的糖稀。奈何他只长于剑术,虽说是心灵手巧,却在除尘法决一类上并无太多天赋,在那里冥思苦想了半天,也只唤出几道微风来,把唐临无辜的羽毛吹了一个乱七八糟,顽固的糖稀却还在。
唐临静静地瞟了萧子白一眼,挥翅膀把他拍开,自己吐了口火把糖稀烧成了空气。
萧子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帮唐临把吹乱的羽毛给抚平了。
抚平了羽毛之后,他继续给唐临喂那支冰糖葫芦,自己却并不吃剩下的那根。在唐临疑惑的目光中,萧子白把那支完好的冰糖葫芦用冰裹了起来,又仔细地包上一层荷叶,放进了腰间的储物袋里。
这是要带回去给别人吃?唐临歪着头看了看,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去啄自己的冰糖葫芦,只是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股微微的酸意。
冰糖葫芦这种东西,怎么看也不是送给凌山掌门凌山长老那些个老头儿的,若说是送给师兄师弟也不像,八成是要送给萧子白有点好感的小姑娘的。
小孩儿长大啦,知道慕少艾了。
唐临一边奋力地啄着冰糖葫芦,一边酸溜溜地想:也不知道萧子白打算把那根冰糖葫芦送给谁。
他悄悄地在脑海记忆里一搜索,扒拉出来至少五个在原文中和萧子白有过暧昧的对象,光是凌山剑宗内就有仨,一个师姐一个师妹一个女长老。
……唐临的心里一时间酸得都快要酿出醋来了。
萧子白却不知道唐临此刻正在猜测他喜欢的是哪个妹子,开开心心地给团子喂完了一整根糖葫芦后,他终于露出了自己蓄谋已久的狐狸尾巴,眼巴巴地瞅着唐临问:“团子团子,陪我一起去挑两件衣服吧?你帮我选?”
在他想来,团子与“唐临”相伴许久,审美眼光大约依稀仿佛,让团子来帮自己选衣服,唐临会喜欢的可能性比他自己来选要高出很多。唐临虽不知萧子白的用意,但因为是小孩儿要求的,他也就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两人都没觉得让一只鸟来替一个人选衣服有多么地奇怪。
进了布庄后,店内的伙计很是注目了唐临几回,直到看见唐临身上的御兽宗印记时才收回了目光,却又忍不住地开始打量萧子白:这少年郎看着明明是凌山弟子的服色,怎么身边却带着个御兽宗的灵宠?
要知道御兽宗的灵宠是出了名的厉害,也是出了名的难得,从来都是只租不卖,就算是租也只租给少部分人。这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衣服法宝也不是什么难得的,身边却是跟着个御兽宗里的灵宠……他怎么看也不像是有资格租借灵宠的人啊,难道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有唐临这个珍贵灵宠在,伙计对待萧子白的态度不由得热情了不少,推销布匹衣服时也很有眼色地奉上了些质地上佳的,可惜唐临瞥了一眼价格后,就敬谢不敏地忽视了它们:这些个布料是用灵石做的吗?一匹布就够买一柄下品的法宝了!
然而萧子白挑挑拣拣了半天,眼光始终在那几匹“下品法宝”上打转儿,一旁的伙计还抻着匹纱罗,热情满满地推销着自家的衣服:“客官您皮肤白,配这蕴罗纱是格外地合适啊,瞧着色儿,多精神!”
看看萧子白脸色并没变化,似乎对那蕴罗纱并不是十分喜爱,伙计立刻敏锐无比地转移了话题,另抽出一匹锦缎来,继续卖力推销道:“最近这天渐冷了,芸罗纱的颜色太素净了些,而且也薄,穿着不像。这玄色锦却是挺挺括括,每一根丝都是北海那边的天蚕吐出来的,造物阁的仙子们亲自动手织成,遇水不湿,遇火不燃……”
咦?遇火不燃这么神奇?唐临好奇地打量了那布料半晌,噗地吐出一口火来,那“遇火不燃”的玄色锦霎时间着了。眼看着面前情形不对,他急忙又把那团火飞快地吞了回去,只是那布料上的黑漆漆一个焦洞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唐临尴尬地张张翅膀,有种用翅膀把那洞盖住的冲动。
萧子白反应极快地轻轻把手往唐临身上一搭一带,不动声色地将唐临圈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中,然后方半抬起头来,对那店伙计似笑非笑地重复道:“遇火不燃?”
他着意加重了咬字,伙计瘪瘪嘴,盯了那焦洞半晌,又愤愤地看了眼正装着天真的唐临,小声地嘀咕道:“店里的词儿就是这么写的……谁知道会有人用天火烧呢……”
店后面的隔间里远远传来一声咳嗽,那伙计立刻止了话,啪地把那玄色锦往布料堆下一推,开始介绍起别的布匹来。
这一回,他可再没有用“遇火不燃”之类的词儿了。
尽管唐临很想替萧子白省点钱,但无奈整座店里的布匹价格都贵的吓人,基本上全都是用灵石计数的。算算自己兜里总共也没几百颗灵石,唐临看着那价格汗都快要下来了,他明明记得萧子白前期并无多少收入,怎么小孩儿此刻买起布料来眼都不眨一下?
这不是废话嘛,泡男人的时候不能省钱。
胸怀大志的萧子白在唐临极为艰难的挑选下,兜兜转转买了好几匹布还有几件衣裳,把兜里的灵石差不多花了个精光,这才恋恋不舍地回转到凌山上。
第二天早上,唐临的人身打坐了一夜,正打算出门遛个弯,却意外地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个荷叶裹着的红艳艳亮晶晶冰糖葫芦,还是被人冻在了一层冰里的那种。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无声地说了句“傻蛋”。
第25章
唐临虽然是心花怒放地收下了那糖葫芦,可是完全没有表露出亲近萧子白的意思。
在经历了“萧子白和唐临争夺团子”、“萧子白编排了一堆唐临的黑料”、“萧子白要强行定夺团子的归属权”这一系列事件后,唐临可是早就决定了不会轻易原谅他。
一支冰糖葫芦就想把他收买下来?
做梦!
起码要好几支冰糖葫芦才行嘛。
唐临傲娇地想着,开开心心地把冰糖葫芦吃了,面上却丝毫也没露出来,只装作完全没有收到过冰糖葫芦的样子。只苦了送冰糖葫芦的萧子白,一整天都在偷偷摸摸地找借口去唐临所住的峰头附近转圈,“不经意”地和唐临碰见了两三回,却久久看不见唐临的反应,禁不住有些疑惑,以为唐临是没有收到。
然而想想唐临身边带着的团子,萧子白便又有些怀疑:“该不会是那糖葫芦被团子吃了吧?”
他又不敢直接问,想来想去,只得满腹疑虑地转去集市,又买了一根冰糖葫芦回来。
在那些形形色色的那些礼物里,萧子白选择买冰糖葫芦不是因为他囊中羞涩,仅仅是因为他对冰糖葫芦抱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感情:这种酸酸甜甜、便宜好吃的零嘴,曾经是他童年时代最向往的东西。
冰糖葫芦是多么诱人啊,晶莹剔透的冰糖裹着红艳欲滴的山楂,一口口咬下去会发出“咔嘣”“咔嘣”的脆响,酸甜的味道从咬破的冰糖壳子里溢出来,一勾一勾地勾着孩子们的心。
每一个孩子多多少少地都向往过冰糖葫芦,他们扭股糖儿似的和爹娘撒着娇,然后多半便能成功地得到一支,有孩子咬了一口就酸得哭起来,也有的大口大口地吃光了一整根。但萧子白却从来不能得到冰糖葫芦,如果他尝试,得到的多半都是殴打和谩骂,然后那天的食物就只会有半个干瘪邦硬的窝头。
萧子白的爹娘怎么可能给他买冰糖葫芦呢?这是只有孩子能吃的东西,而萧子白是一个妖怪。妖怪居然会对这种人吃的食物产生向往,还有比这更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在自己“与众不同”的待遇中,萧子白渐渐明白了有些事物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比如冰糖葫芦,比如爹娘的疼爱,比如一个正正经经、属于“人”的身份。
他后来有了团子,唐临的确对他很好,什么食物都让给他先吃。最初搬出来住时小屋里没有被子,唐临就张开自己的翅膀趴在他身上,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团子的存在填补了萧子白世界中关于亲人友人的全部空白,唐临也的确努力地做到了全部自己能够做的,但唐临当时毕竟是一只鸟,有些事情还是他做不到的,比如和萧子白聊天,比如给萧子白做衣服,比如带着萧子白逛街,比如带着他去买一根冰糖葫芦。
凡人的世界太纯粹,容不下魍魉魑魅。
萧子白并不怨恨,相反,他深深感激着,感激着自己有幸能遇到团子,但对于冰糖葫芦,他总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点淡淡的向往。
第一次拿到宗门派给的灵石时,萧子白拿着一块灵石去换了些银钱,去集市里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外加一根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当然啦,他现在知道自己是被骗了,一块灵石能换到的远远不止那么点银钱,但萧子白从没后悔过那么做。
当他穿上普通孩子的衣服,咬下第一口冰糖葫芦时,萧子白终于感觉到,他实实在在的是一个“人”了。
——而不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妖怪。
冰糖葫芦对萧子白来说实在是非常特别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甚至认为这是世界上第二好吃的食物,仅次于他自己亲手烤出来的野兔。
所以他要给团子买一支冰糖葫芦,所以他会把冰糖葫芦送给唐临。
有特别意义的东西,当然要送给有特别意义的人。
萧子白这么想着,再次仔仔细细地把冰糖葫芦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唐临住所的门口。为了防止这礼物被旁的不相干的人拿走,他甚至大着胆子躲在了不远处,靠着敛息决与隐身术隐藏了起来,一心一意要确认唐临收到了自己的礼物。
他那盒子摆放的位置太巧妙,唐临要出门时第一眼就扫到了,修长的眉眼略微地弯了弯,但唐临却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反而松开了抵在门上的手。
筑基之后风属的灵气变得活泼许多,此刻无数的灵气正在他的耳边簇拥着,争先恐后地和他报告:“不远处的树丛里藏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族!”
“那个人族身上的冰属灵气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个人族的身上还有着一股很锋利的剑气!”
“人族很年轻,应该还是个未成年!”
未成年,人族,白衣服,冰属灵气,锐利的剑气。
唐临暗暗地笑了,这几个条件统统加起来,凌山上全部满足的恐怕只有一个人。想到地上的那只盒子,他了然地眨眨眼,萧子白为什么会偷偷藏在那里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
不过就是想亲眼看见他把这礼物盒子拿起来嘛。
可惜可惜,唐临并不打算就这么让他如意。他缩回了差点迈出门外的脚,悄悄切换到鸟身,蹦蹦哒哒地从房间里出来,几步跳到木盒前,伸出中间的那只爪爪,直接推开了盒盖。
萧子白的心抖了一下,瞬间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刚想跳出来阻止,却看见团子已经无比迅速地在那串红润晶亮的冰糖葫芦上啄下了一大口果肉。
“来,不,及,了。”眼看团子的脖颈微动了一下,已然把那口果肉完全吞咽了下去,那瞬间萧子白的脑海里只充斥着这四个字,整个人都呆滞在了原地。
……然后他眼睁睁目睹着唐临一口一口,飞快地吃光了盒子里的那一支冰糖葫芦。
他幽怨的目光几乎要把唐临的羽毛给淋湿了。
感受着萧子白内心深处的寒风萧瑟,唐临悄悄弯了弯唇,晚上时便特意整理了一下储物袋里孔六给他的法宝符篆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