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元波认为这等惩罚,在她来说的确算是薄做了,当下应遵:“在下试试看,只不知行是不行?”
他举步行出,直到站定在樊满面前四步之外,这才抬手拔刀,“铬”的一声,刀光现处,挟着一股森厉的刀气向对方涌去。
樊满面色很难看,道:“若然咱十招之内落败,从今以后……“他的话声却被冷于秋的笑声打断,她接着道:“若是败了,你便如何?”
樊演一时想不起该当如何,只好道:“你说如何便如何。”冷于秋道:“好,你若是在十招之内落败,便把集众在此的理由从实说出,不许有一句虚言。如果他办不到,我输你们百两黄金。”她从衣袋里掏出几张钱庄的银票,看了一下,捡出一张,随手一扔。
但是这张银票劲疾射向区增。区增面色一变,深恐这张银票不是纸帛之质,而是薄薄的金属,则便是一种极厉害的外门暗器。是以赶快一侧身,避开电射而至的银票。劲风一掠而过,唰的一声击中了后面的一根坚实的木柱。
那张银票,边缘嵌入木柱内,深达一寸。其余露在柱外的部分,旋即软软垂下,可见得实是纸帛之质。
全座之人看了她这一手功夫,无不面色大变。他们虽然不是一流高手,可是这等以气劲贯布纸帛上,使之坚如钢铁,远掷如嫖剑的功夫,简直就是内家最高的“摘叶飞花,百步伤人”的手法了,这教他们如何能不震骇?
区增后面一个人看了一眼,道:“真是一百两黄金,并且是全泰钱庄的票子。”
区增心念一转,跨步上前,一手扯住樊演,一面说道:“咱们已经认输,大小姐只不过想知道咱们在此集合之故而已,这就全盘托出,便可无事,樊兄不可动手。”
樊演一愣,道:“你不让咱试试看么?”
“用不着试了,大小姐一举手,咱们全都成为苗粉。这位大爷既是大小姐之人,手底自然也错不了。”
但其他人当中,有的惊魂甫定,贪念陡生。想到了可能获得一百两黄澄澄的金子,不禁热血沸腾。有一个大声道:“咱们如果泄漏秘密,怕只怕他们是对方之人,这时如何是好?”
他不提“黄金”之事,也不直接主张樊演出手一试。但若想不泄秘密,自然只有动手接公孙元波十招之一途。
区增回头瞪他一眼,道:“你好没见识!像大小姐和公孙大爷这等人物,对方岂能聘请得到?退一步说,假如他们两位真是对方之人,则咱们现下已被识破,并且全无抗争之力,纵是不坦白供出内情,又待如何?”
这话真是一针见血,包括樊演在内,没有一个能提出任何反驳,哪怕是歪理,亦提不出来。
区增迅即走前两步,向冷于秋躬身行礼,道:“在下等早先有眼不识泰山,以致鲁莽开罪了大小姐。还望你大人大量,饶恕咱们这一遭。”
冷于秋架子端得十足,淡淡道:“元波,你看怎样?”
公孙元波心疑她在东厂中权势滔天,平日受馈了众人奉承,是以区增的卑色谦词,她并不当作一回事。
“你若是愿意告诉他们,何以你深信我能在十招之内击败樊漠,那就不必动手了。咱们总得教人家一辈子都服气才行呀。”公孙元波停歇了一下,又道:“此外,姓区的机警圆滑,果然有领袖之才。”
区增连忙拱手道:“公孙大爷过奖啦!”
冷于秋道:钢材樊演使了两招给我看,他当初上听我要在两把之内看出他的深浅和来历,心中虽是不信我有这等能耐,但施展之时仍然不敢大意,改用别的门派的手法,使我绝对无法看出他的师门来历。”
她说到这里,樊演的表情已经有点尴尬,显然是被冷于秋猜个正着。
冷于秋也不理他,接下去道:“樊演殊不料这么一小心从事,反而坠入我的圈套。说老实话,武学之道浩瀚如海,家派如恒河沙数,除了十家八家著名门派,其他的门派武学,谁能尽识?所以我根本不打算查看他的师门来历。”
樊演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道:“那么你打算查看什么?”
冷于秋道:“只要你使出别的家派的招式,你的真正功力造诣,就清清楚楚地显露出来。此外,还可能看出你是擅长进攻抑是防守,手上功人好些抑是脚下较佳等等细节。经我观察之后,可知你是善于凶悍硬攻,脚法稍逊双手,功力造诣亦了如指掌。”
樊满感到难以置信,用力摇摇头,皱眉道:“咱可不能不服气啦!在下有一句话想请问大小姐,只不知大小姐可会见怪?”
冷千秋道:“未说出来,我怎知道会不会怪你?”
樊演道:“在下只想知道,天下间像大小姐如此高明之人,还有多少?”
公孙元波点点头,道:“我也想知道呢!”
冷于秋微微一晒,道:“十个八个总是有的,但也多不到哪里去。”
樊漠放心地吁口气,道:“原来只有十个八个,以江湖之大,咱还是可以混一混的了。”
冷于秋做个手势,公孙元波只好搬了张椅子过去,给她坐下。她坐得四平八稳,才开口道:“区增,究竟是怎么回事?”
区增已发出暗号,教其余的人完全起立,以表示在她面前不敢倔坐之意。他还哈着腰应道:“在下等这一群人,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朋党,只不过是从前大家全都在源行混过,彼此间不但谈得来,而且无一不是十多年的交情,所以这一回有事,大家都迅即凑在一起,共谋对策。”
他话声一歇,公孙元波便插口道:“等一等,这样说来,你一定就是嫖行中鼎鼎有名的神行区干里了?”
“正是在下。”区增道,“在下由于增长远行之术,是以得到神行千里的外号,后来大家改称为神行区千里,久而久之,本名反而湮没不闻了。”
冷于秋点点头,道:“说下去。”她对这等江湖上混饭吃之人,不是真有神功绝艺的,向来不甚注意,是以没有兴趣再听有关区增个人之事。
区增乃是极老练的江湖,如何看不出来?马上转回正题,说道:“北六省的嫖行为数逾百,但最著名和规模最大的,向来是双龙和冀鲁两家,相信大小姐也知道的。前五年,却又有一家崛起,便是镇北镖局,由著名前辈人物五雷火方百川立持。由于方老嫖头的威望及人缘,是以镇北镖局业务鼎盛,短短两年时间,已凌驾于双龙和冀鲁两家之上。”
冷于秋双眉一皱,道:“这些话有必要说么?”
区增忙道:“这是一定要交代清楚的,不然大小姐必定会猜疑在下等心怀异谋而有盗匪之行了。”
“哦?难道你们想打劫镇北镖局的缥货不成?”冷于秋闻一知十,马上问到节骨眼上。
“也差不离啦!”神行区千里应道,“那镇北镇局最近三年来,竟然不择手段地争生意,做出许多有违这一行规矩之事。”
冷于秋道:“铁龙和冀鲁这两家,生意都被镇北夺去了么?”
“虽然不是完全被夺,但大受影响却是事实,”区千里说,“不过这还不打紧,最可恼的是镇北镖局之人竟不把规矩道义放在眼中,胡作妄为。”
公孙元波笑一笑,道:“这还不好办?五雷火方百乃是缥行老前辈,名望甚高。只要上门找他理论,他岂能一意孤行?”
“唉!问题就出在这儿。”区千里道,“方老前辈自从建立了镇北镖局之后,到了第三年,便把一切业务都交给现任总嫖头陆廷珍。”
“纵是如此,你们仍然可以找方百理论呀!”公孙元波说,“直到现在,你还没有把你们的图谋说出来呢!”
区千里苦笑一下,道:“据说方老前辈正以五年时间访道于昆仑,因此三年来都没有人见过他。换言之,方老前辈已经不在中原。有什么事,却只好向陆廷珍交涉!”
冷于秋露出感到兴趣的神色,问道:“陆廷珍这个人我认得他,年轻自傲,很有野心,外号叫八臂哪吁。据我所知,他不是方百川的传人,只不知为何偌大一座镖局,方百川会交给了他掌管?”
“膘行中也没有人知道,”区千里道,“如果方百川前辈在离京时,不是曾经会晤过一些老朋友,亲口说明要前赴昆仑访道,暂须离开数年的话,必是有人会怀疑方老前辈出了事。”
“五雷火方百川有一度被推誉为螺行第一人物,智勇双全,谅必不致遭人暗算。”公孙元波道,“不过陆廷珍这个人,很值得玩味就是了。”
冷于秋白他一眼,道:“你对他的事知道多少?”
公孙元波耸耸肩,道:“好像听人提过他的名字而已。”
“那么你不要胡乱猜测。陆廷珍告诉过我,方百川是他的义父,他口气中,对方百川敬佩异常。”
公孙元波转眼望向区千里,道:“你见过陆廷珍没有?他长得如何?性情如何?是不是风流自赏的那一种人?”
区千里道:“他长得很帅,年纪又轻,大概只有三十岁左右。性情很骄傲,但待人接物还好,也没听说他有什么风流韵事。”他沉吟一下,又道:“对了,他对酒色都不近,在许多宴会中,他既不喝酒,也不找姑娘。”
“这倒是想不到之事,”公孙元波皱起眉头,道,“干这一行,私生活居然还这么严肃。”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么?”冷千秋不大高兴地说,“私生活严肃的人多着呢!”
这等话区千里可不便插嘴了,只好默然不语。直到冷于秋叫他说下去,他才说道:“陆廷珍接任总嫖头之职以后,不到半年,局中所有的旧人都调到外面的支局当负责人,京师中总局的人全是一班外行,不过个个武功高明而又能干却是事实,所以总局的力量不弱反强。”
冷于秋见他话声忽然停歇,便道:“你对于镇北镖局的情形,为何如此熟悉?”
“他可能在镇北镖局混过。”公孙元波猜测说。
“那倒没有。”区干里道,“镇北镖局总行里用的都是新入行之人,凡是曾经吃过嫖行饭的人,陆廷珍都不聘用。”
冷于秋道:“陆廷珍崛起后的名声以及该局的鼎盛,我都听人说过,但该局采取这等奇怪的作风,完全是重新建立地在缥行的力量,却是第一次得知。”
区千里道:“此所以近年来镇北镖局的业务,外面的人没有一个晓得。甚至关于大家都暗暗怀疑镇北源局保运费用一事,亦一直查不出真假。”
公孙元波道:“这样说来,你们嫖行中竟有公定的保运费了?”
“是的,”区千里说,“虽然不是完全划一,但总是相差无几。像冀鲁、双龙这种大源局,稳妥可靠,当然比其他嫖行收费高些。”
公孙元波道:“那么你们敢是怀疑镇北镖局比之一般的小镖局,收费还要便宜么?”
区千里以及其他的人莫不点头。
冷于秋道:“假如你们聚集在此,为的是要查明镇北收费情形,我可是难以置信。”
区千里忙道:“不敢相瞒大小姐,在下等因是来自各处地方,准备开始正式侦察镇北源局的秘密,但若是在城内碰头,势必走漏风声,故此约好在这儿见面,先谈一谈,以后才决定行动的计划。”
冷于秋瞧瞧公孙元波,眼光中含有询问之意。公孙元波忖道:“我若是使她介入此事,则她在东厂方面,势必少管很多事,此是牵制削弱对方实力的妙计。”念头转过,便道:“这话恐怕靠不住,说不定他们已侦知镇北镖局方面在这条路上有什么行动,故此暗暗聚集于此,候机行事。”
冷于秋颔首道:“这话甚是。我们不妨瞧个水落石出。”
她叫了公孙元波一同回到窗边的座位,并且叫他把窗户关起来。区千里等人竟不敢贸然离开,但现在已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所以都聚在一起坐拢,交头接耳地低声交谈起来。
公孙元波趁冷于秋注视那边的人之时,细细打量这位名列东厂三大高手之一的女子,但觉她自然而然地泛起“冷艳”的味道。这种扭力,最使男人为之倾倒心醉,而又不得不极力控制着自己,因而不免感到阵阵辛涩。
她的目光忽然转回来,锐利地射入他的眼中。公孙元波冷不防,一惊,不由自主地急急移开眼光。
冷于秋嘴角微微泛起一丝飘忽的笑意,一直等到这个年轻男子恢复了镇静,神色如常,才轻轻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忘记,”公孙元波皱起眉头,道,“我是你的俘虏,对吧?”
他的声音中略略含有愤慨之意,使人一听而知,他正因自尊心受损害而发怒。
冷千秋嘴角那一丝飘忽的笑意兀未消失,道:“像那边那么一大堆人,可没有一个够得上做我俘虏之人呢!你可知道?”
“照你的说法,我应该感到万分荣幸了,可是这样?”
“那倒不必,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同时我建议你最好再瞧瞧那些人,然后把所见告诉我。”
公孙元波微微诧异,·不由得转眼向区千里等人望去。
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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