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认识？”黎汐问。
“见过，但，但不熟。”闵蓉说，上次去迎春苑她们皆是男装，也难怪宫素鸢会这么惊奇。何况，叶澜的身份还是锦衣卫统领，她看着宫素鸢不知如何解释，“我，我们……这事说来话长，你别太奇怪，也千万别说出去！”
宫素鸢沉吟了一下，不知想了些什么，而后柔声道：“想来你们自有你们的难处，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她又想到黎汐竟然说她们是老朋友，心下不由奇怪，然而看到叶澜一脸憔悴的模样和那外露的伤口，忽然就明白了。
黎汐本就没什么心眼，现在又失忆，趁机忽悠她治疗叶澜，实在容易。
当即也就不再多问了，“我难得出来，带了些食物，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在，有些少了。”
这么说，闵蓉放心了些，肚子也因为她摆出的食物而饿的咕咕叫响，“唔，没事没事，我们吃不多。”
叶澜却仍然蹙着眉头，心里踏实不了。此行实在太多失策，她为了躲避追缉换了女装，却不料只遇见些熟人，如此一来，她藏了这么许久的女儿身越发的透明于人前了。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即将会发生。
“咦，这位姑娘是？”陆笑川挠着乱蓬蓬的头发刚睡醒出来，瞧见宫素鸢两眼就冒起了红桃心来。黎汐赶忙挡在她的身前，不让她多看。“你挡着我干什么？”陆笑川郁闷的看着她，偷了个巧把她挡开了。
“你再不去洗漱，水都要凉了！”黎汐吓唬道。
“又不是大冬天，哪有怕凉水的，”陆笑川坐在宫素鸢的身边，“敢问姑娘芳名？”
宫素鸢瞧她一脸不正经，不禁掩口轻笑，“宫素鸢。”
“素鸢你干嘛告诉她嘛！”黎汐气愤道，说着又白了陆笑川一脸，“我警告你，不准打素鸢的主意！”
“为何？”想来这话该是陆笑川问，结果却被宫素鸢自己给问了，“姓名而已，哪有这么小气。”她看着黎汐笑，“什么又叫打我的主意？”
闵蓉瞧着宫素鸢其实就是在逗黎汐那个二愣子，结果那二愣子却两难了，想说什么也不敢说，倒是没她失忆前那么果敢了。
那时黎汐三天两头去迎春苑，想着法子和老｜鸨较劲，一而再的告诉宫素鸢她喜欢她，哪像现在这么扭捏？
“你别理她，在下陆笑川。”陆笑川抢了先机，“能认识姑娘这般佳人，实在三生有幸！”
那边三个人呼呼哈哈乱作一片，这边闵蓉已经把盘子里的点心吃了小半，又塞了几个进了叶澜的嘴巴里。叶澜心事重重，却不敢让闵蓉担心。
“你们也要回帝都？”宫素鸢问，她故意不提通缉的事情，只装作事外人。
闵蓉自然也不便与她多说，只是点头。叶澜想到上次答应宫素鸢的事情，说道：“叶某答应姑娘的事情，回帝都后会竭力做到。”
宫素鸢却是笑笑，“那件事我也实没帮上什么忙，其实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在那地儿呆的久了，若是真的离开了反倒会不习惯。”
叶澜便不说话了，黎汐又凑过来问她们在说什么事，被闵蓉两句话给骗过去了。
“我得走了。”聊了没多久，宫素鸢便起身告退。
“这么快？”闵蓉问。
宫素鸢便说：“我出来一趟不容易，这里离帝都也不近，我得赶着时间走。”
众人便也不好留了，黎汐一脸失落舍不得她走，想跟她一起又总是被宫素鸢拒绝。闵蓉想，黎汐大概还不知道宫素鸢在哪上岗，否则肯定得闹腾一场。
“怎么了？”宫素鸢走后，叶澜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闵蓉问道。
叶澜摇摇头，“只是有些担心。”
“你不相信她？”闵蓉说，叶澜几乎不会相信任何人，陆笑川为她们鞍前马后看得出真心，所以是个例外，黎汐又失忆了。可宫素鸢却不同，她好好的，而且她们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女人。
叶澜默认了。闵蓉趁着黎汐和叶澜针灸的时候叫来陆笑川，细说一番后让她快马加鞭跟踪上宫素鸢的车。
“我要是走了，那你们呢？”
“我们没事，”闵蓉说，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绞着衣服，“如果我让你杀了她……算了算了……”
“你想杀了她？”
“我其实不想，但是……”闵蓉头大不已，“可是我们都不了解她，如果……她会害死叶澜。”
“我明白你的担心。”陆笑川难得严肃，“可如果她不说，岂不是杀错了人？而且她是黎汐喜欢的人，这样做的话，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
闵蓉垂着头叹息，“可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样吧，我追上去跟着她，帮你们监督着。”
“你知道她住哪么？”闵蓉说，陆笑川摇了摇头。闵蓉压低了声音，“她住妓｜院里。”
“她是……？”陆笑川惊讶道。
闵蓉点了点头。
陆笑川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荷包，“那我包养她。”
闵蓉心想虽然有点对不起黎汐，但这确实是个好主意。然而陆笑川说完就巴巴的看着她，“又怎么了？”闵蓉问。
“可是我没那么多钱。”
☆、第44章
宫素鸢赶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就把马车换成了快马。一路快马加鞭，几日的行程赶一赶当天夜里就赶到了帝都。以至于陆笑川莫名其妙，追了一路都没看到她的人影。好在闵蓉之前就告诉了她，宫素鸢住在迎春苑，在城里问一下便也问到了。
只是当夜她寻着找到迎春苑，宫素鸢人却并不在楼里。
“陆姑娘是在找我么？”回头穿过一道小巷，有人在后面叫住陆笑川。然而来不及回头去看，一阵迷烟袭来，便剥夺了她的意识。
陆笑川突然离开，黎汐起先还担心过，怕这女人又去勾搭她的素鸢了。闵蓉只能连哄带骗，说是江湖急事，陆笑川才不得不走。黎汐将信将疑，总算是没再没完没了的追问了。
五日停留之后，叶斓的身体大有改善，陆笑川特意调制的外伤药也不同普通的金疮药，伤口愈合恢复的速度快了几倍，甚至还有去疤的好兆头。闵蓉瞧着是好东西打算和黎汐多要点带着，然而不等她开口，黎汐就已然打包好了，零零散散的各种内伤外伤药应有尽有，给她们以备不时之需。
闵蓉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忽然觉得起初这么骗黎汐有点过意不去。
“那我们走了啊。”闵蓉坐在马车上和她道别，恋恋不舍的样子瞧得叶斓一阵吃味。
“走吧。”黎汐朝她们挥挥手，“别忘了按时换药，路上小心点。”
“嗯，有时间我们会再来找你玩的……”
马车走的远了，渐渐看不到黎汐的身影，闵蓉缩回脑袋坐回叶斓的身边。叶斓坐在前头赶车，闵蓉便也不愿坐在车里，两个人挤在一起，身后的马车车厢空空荡荡。
“唉，我还想多瞧几天你穿女装的样子呢。”闵蓉靠在叶斓的肩头，指间揉了揉她衣衫的布料，倒是不扎手，也不难看，就是欠了点味道。
叶斓目视着前方，“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
“不是不是，”闵蓉立马摇头，抬头望着叶斓微微带笑的脸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叶斓越发的也会逗人了，“你怎么样都好看。”闵蓉伸手摸了摸叶斓的侧脸，之前那里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如今已经彻底褪去了。“那我呢？你瞧我。”闵蓉又问。
叶斓转头瞧她满是期待的脸，“你是最好看的。”
“和宫素鸢比呢？”
“你比她好看多了。”叶斓说。
闵蓉仰头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你会后悔么？”叶斓问，“和我在一起。”
闵蓉认真的摇头，“不会，求之不得的事情为什么要后悔？”
“我可能会连累到你，如果哪一天我失去了所有，你可能还得跟着我受苦。”叶斓叹了一口气，“功名利禄说重要倒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当到必要时，又会觉得它不可缺少。”
“爱拥抱着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抚摸，就算生活给我无尽的苦痛折磨，我还是觉得幸福更多。”闵蓉说，她望着叶斓的眸子，“这是一句歌词，不过调太高了我唱不上去。”
叶斓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错回目光，看着前面的黄土大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闵蓉依旧靠着她，“爱是你我。”她闭了闭眼，轻轻缓缓地哼唱起来：
“爱是你我~用心交织的生活~爱是你和我~在患难之中不变的承诺~爱是你的手~把我的伤痛抚摸~爱是用我的心~倾听你的忧伤欢乐~~”
……
马车入夜停在村子口，叶斓把睡着的闵蓉抱回马车内，脱下外袍盖在她的身上。而后提起那把她许久没有触碰过的绣春刀，想了想跳下马车。
夜风微凉，她长刀掠过的地方枝断叶散，随着她舞动的力道漫天回旋，灵敏的身手带动脚下的尘土飞扬……然而倏然间，‘铮’的一声她的长刀脱手，在天空中转了几圈又掉下来，直直的插在地面上。
叶斓喘着气，额头的汗水出卖了她的吃力。她望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长刀，默然静立。
“唔，你去哪了？”回到马车上，闵蓉正巧幽幽转醒，哑着嗓子问道。
天边雾蒙蒙的，刚有些亮光，叶斓把买来的水和食物递给她，“趁热吃吧。”
“你去买早饭了么？”闵蓉笑了起来，一脸的幸福滋味，“斓斓好贴心啊。”
叶斓微微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坐到车外开始赶路。闵蓉咬了几口包子探出脑袋，“你吃过了么？”
“吃过了。”
闵蓉把咬过包子递到她的嘴边，“再吃点。”
叶斓无奈的看着闵蓉手里的包子，被闵蓉咬过的地方还泛着水润润的光泽，她被催的无法只得低头也咬了一口。
闵蓉这下满意了，“这么也算是相濡以沫了。”
叶斓不由失笑，心道想要相濡以沫哪需得这般麻烦？
陆笑川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她初醒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才彻底睁开，继而发现这哪是一般的屋子，根本就是一间刑房，没有窗户，若不细细的找，她甚至会以为连门都没有。所以饶是她睁大了瞳孔，也只能看清楚个大概，阴暗中摆放着刑具因为模糊而愈发显得可怖。
而当她想动一动身体的时候，耳边随即传来叮当响的铁链声。她咬牙叹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四肢被绑缚在十字木架上，分毫不能动。
都怪她的大意！陆笑川恨恨地想，懊恼的挣动着身体，因此带动接连不断的铁链声，在封闭的刑房里回荡开来。
然后刑房的门开了，强烈的光刺激得她不得不偏头闭上眼睛。从白光后走来一个女人，她妖娆的身姿伴衬着姣好的脸蛋，总能令人过目不忘。
刑房的门被再次关上，进来的只有宫素鸢一个人。陆笑川不由自嘲的笑了笑，对宫素鸢的出现竟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早该想到，”陆笑川说，“马车怎么可能走的那么快？”
宫素鸢的温和不再，她冷淡着脸色，走到陆笑川的跟前来。“你是什么人？”她问。
“什么什么人，才告诉过你我的名字，这么快就忘了？”
宫素鸢瞥她一眼，“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和她们在一起？”
“路上碰到的，结伴而行，奇怪吗？”陆笑川仍是那么衣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吊儿郎当样，“倒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现在的青楼妓子，武功都这么好？”
这句话显然宫素鸢很不爱听，她抬手甩了陆笑川一巴掌。陆笑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偏过的侧脸随即泛起火辣的红色，一丝血水从她的嘴角溢出。
“呵！”陆笑川很快又转过脸来，随意吐了两口血水，并不在意的样子，“还挺辣的，我喜欢。”
宫素鸢眯着眼睛看她，忽而又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你能为了她们来跟踪我，关系定当不那么简单。不过也罢，这也不那么重要。”
“你好像很关心她们的样子。”陆笑川忽然想起来正事来，“叶斓被陷害通缉的事情，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那是她咎由自取。”宫素鸢说，“不过她女扮男装混入锦衣卫的欺君之罪，和我有关系倒是不错。”
“你！”陆笑川登时瞪大眼睛，“你出卖了她们！”
“出卖？”宫素鸢莞尔一笑，“各司其职罢了，和东厂作对的早该有这种觉悟。”
“你是东厂的人？”陆笑川对朝廷的事情压根什么也不懂，“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些人同是为朝廷办事，干什么整天斗来斗去的？”
宫素鸢冷哼一声，懒得答她。她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叶大人这次回帝都，只有两条路，要么生，要么死。”
陆笑川望着她手里的药丸，忘了问她如何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