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入朝中时,举朝哗然,东越帝叶宗希立刻派叶辰夕出征,沿途集结诸州兵力赶往北靖关。他到达北靖关之后罢了秦胜,整顿军纪,数月内夺回数城。经过几次试探之后,他终于研究出破潜门阵的方法,在一次大战中亲率一千骑冲入敌阵,手执长枪左冲右突,悍勇无比,大败天磐军,韩少狄重伤逃脱,已被送回天磐国的国都雪岩城。
自叶轻霄出使旭日国之后,叶辰夕一直时刻注意旭日国的情况。但这几天一直被战事拖着,大战之后又忙着整顿军务,叶辰夕已无暇顾及那边的状况。
如今终于想起此事,叶辰夕便立刻召来他的近卫苏世卿,待苏世卿行礼之后,他迫不及待地问道:“可有皇兄的消息?”
苏世卿迟疑地看了叶辰夕一眼,终于答道:“回殿下,旭日国已有异动,而秦王殿下……已失去联系了。”
苏世卿自幼跟在叶辰夕身边,这些年来看尽这两兄弟的恩怨纠缠,当然明白叶轻霄在叶辰夕心中的地位,因此不敢隐瞒。
“什么?”叶辰夕神色骤变,一双锐利的眼眸如迅雷疾闪,冷厉得吓人。
苏世卿见状,连忙安慰道:“也许秦王殿下只是有事要忙,无暇与探子联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自欺欺人?楚傲寒既然决定提前动手,自然不会放过皇兄。皇兄此行,无异于送羊入虎口!”语毕,他猛力拍向身旁的木案,发出一声巨响。
半蹲在地上的苏世卿闻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冷汗沿着额角滑落脸颊,他却不敢伸手去擦。沉吟片刻之后,他才说道:“臣立刻派一队人潜进旭日国,若探得秦王殿□陷危境,便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殿下。”
叶辰夕烦燥地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臂,剑眉紧蹙。少顷,他忽地停住脚步,说道:“不!本王必须亲自去一趟。计划赶不上变化,消息从旭日传到这里实在太久了,一旦生变,远水救不了近火,皇
兄就危险了。”
“这里需要殿下主持大局,请殿下三思!”苏世卿急道。
叶辰夕看了一眼身后的北境地图,再转目望向伏地叩头的苏世卿,说道:“如今潜门阵已破,韩少狄身受重伤逃回雪岩城。这边暂时不会有事。但旭日国的情况却十分危急,如今皇兄情况未明,本王实在无法在此枯等。”
“秦王殿下智虑绝伦,他的亲卫队更是悍勇无比,必能脱出重围。但北境才刚夺回几座城池,若您离开战场,稍有不慎,数月来的辛苦便会毁于一旦,请殿下以大局为重。”苏世卿保持着伏地的姿势,苦劝道。
叶辰夕慢慢闭上眼睛,说道:“你说的本王都明白,但本王不敢冒这个险。世卿,你可知当年得知皇兄被下毒时,本王是以何种心情赶到他身边的吗?”
苏世卿伏地的身体忽地一颤,无言以对。
叶辰夕本就不指望他回答,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本王待皇兄的心思只有你清楚,所以本王对你说句实话,那时候本王在想,皇兄若有不测,本王生无可恋。”
语毕,叶辰夕上前把苏世卿扶起来,吩咐道:“快传沈漫来议事吧!”
话已至此,苏世卿知道再劝无用,只得作辑应道:“是!”
说罢,他便缓缓退下,为叶辰夕的出行作准备。
与楚灵犀密谈的当夜,薛凌云便奉密旨离京,冒霜犯露地往西北方向赶去。
在他走后的第七天,大量因旱灾而离乡的饥民游离到京城一百里外的赋税重地范淮一带就食,范淮知府唯恐饥民抢掠,下令关闭城门,走投无路的饥民开始暴动,攻破了城门,在城内抢掠杀戮,惨绝人寰。
范淮雪片告急,楚傲钦立刻下令出动京军镇压,抚剿兼用,并封锁进京的所有道路,以防暴民流徒入京。
第八天,景王楚傲寒举兵向阙,他买通了宫中侍卫,在深夜暗开宫门,率兵杀进皇宫。宫中上十二卫的士兵乍逢剧变,依然奋力迎战。两军绞杀在一起,劲捷如飞,天地一片萧杀,喊声震碎浮云,血雨不断,尸横遍地,陛阶尽赤。
楚傲寒率亲兵攻进楚傲钦的圣秤殿,和禁军血战。楚傲钦以寡敌众,依然面不改容,毅然拔出三尺剑迎战,雄风不减当年。
两人在殿中生死相搏,刀光剑影照得一室幽亮,他们杀得衣袖尽碎,流血盈肘,楚傲钦战至力歇,把烛火扔向九龙帐,在绚丽焰火中自刎而亡。
一代帝王,就此结束了他的一生。
楚傲寒的心腹谭显见楚傲寒静立不语,上前问道:“殿下,要不要割下楚傲钦的首
级解兵?”
楚傲寒的唇畔泛起一抹笑意,摇手拒绝道:“不必了,帝王自有帝王的死法,本王敬重皇兄的为人,给他留下全尸吧!”
语毕,楚傲寒在众人的拥簇下昂然走出宫殿,身后赤焰焚空,幽幽魅光在他俊美的脸上明灭如潮,他高声喊道:“你们主子已戮,如今降者不杀,若有顽抗者,诛及三族。”
上十二卫众军士闻言,如遭雷殛,士气渐落,有大半人弃剑投降,仍有部分人悍然不退,力战至死。
当夜,楚傲寒麾下的军队在京城中进行大清洗,无数正统派的官员惨遭灭门,哀啼声惊彻寒夜,闻之摧心。
宰相薛棋在堂屋前和妻子饮酒道别之后,在后园的湖中自沉而死。他的妻子遣散了所有家丁,亦服毒自尽。
外面哀鸿遍野,东越国的别馆内却一片寂静。叶轻霄悠闲地坐在厢房内看书,唇畔始终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痕。
“殿下,臣有事禀告。”朱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声音平稳,无丝毫起伏。
叶轻霄放下手中的书本,朗声说道:“进来吧!”
少顷,厢房的门被推开,朱礼轻轻掩上门,走到叶轻霄面前,恭敬地说道:“殿下,臣已按您的吩咐把墨以尘悄悄送出城了。”
叶轻霄满意地点头,漫不经心地以右手手指翻动左边的禳金衣袖,问道:“现今宫中的情况如何?”
“楚傲钦已败,他在宫中自焚了。”朱礼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叶轻霄的脸,只觉得那张半隐在夜色中的脸庞十分好看,他的心猛地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垂首等待命令。
叶轻霄闻言沉吟片刻,说道:“楚灵犀有苏慕丹相救,必定能逃脱,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留下几个人在必要时相助他们吧!”
“是!”朱礼应罢,立刻问道:“时候不早了,殿下是不是该走了?等楚傲寒稳定了大局,再走就来不及了。”
叶轻霄点头,神色一凛,眸光顿时锋利如刃,带着王者的霸气,命令道:“让他们开始行动吧!”
“是,殿下!”朱礼也在瞬间变了气势,迅速行礼退下。
少顷,一群乱兵出现在东越的别馆门口,高声嚷嚷了片刻,便意图冲进去抢掠。秦王的护卫队立刻阻止,两队人马很快便打成一片,但由于乱兵人数众多,秦王的护卫队虽然悍勇,仍渐渐不敌。
由于楚傲寒曾向隐在暗处监视叶轻霄的卫队下过保护叶轻霄的命令,如今见势不妙,隐卫的首领冷争立刻下令增援叶轻霄的卫队,双方斗得如火如荼,直至大局将定,冷争才走进内院,轻轻敲了叶轻
霄厢房的门,说道:“秦王殿下,在下冷争,奉景王殿下之命来保护您。刚才有乱兵意图闯入,在下已经处理了,殿下可有受惊?”
“多谢冷大人,本王一切安好,大人勿虑。”威严的声音从厢房内传来,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冷争蹙眉,突然心生不详之感,顾不得是否失礼,他立刻撞开房门,望向立于窗前的人,这人哪里是叶轻霄?
他的心里一跳,冲上前去,揪起那人的衣领,喝问道:“叶轻霄在哪里?”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景王殿下既已得偿所愿,那么秦王殿下与他的约定便结束了,秦王殿下自然是回国了。”
冷争正要把这人押下去审,却见那人的嘴角突然冒血,他一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能由着那人的尸体慢慢倒下。
冷争顾不得那尸体,连忙冲了出去,想把秦王的近卫队抓起来拷问,但当他跑到前院时,却只见自己的属下和满地尸体,他急问:“秦王的近卫呢?”
有属下答道:“秦王的近卫在打斗途中渐渐不见踪影,等我们回过神来时,就只剩下我们的人了。”
冷争终于明白,所谓的乱兵不过是叶轻霄设的局,在他们全力拼斗的时候,叶轻霄已悄悄离开别馆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叶轻霄应该跑不远,你们马上去搜,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是!大人。”隐卫们得令,立刻冲出别馆搜索叶轻霄。而冷争则策马入宫,向楚傲寒报告情况。
皇宫中烈焰当空,遍地尸骸,楚傲寒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看着士兵们打扫战场,意气风发。一阵阵热浪迎面迫来,他却毫不在意,命人取来一壶酒,向正在焚烧的宫殿遥敬了三杯冷酒,然后抛下酒杯,抱着酒壶喝了起来。
喝了半壶的时候,忽见冷争迎面而来,他的心中隐隐不安,缓缓放下酒壶,等待冷争报告情况。
冷争在楚傲寒面前三步处停住脚步,忽然下跪,说道:“臣有负殿下所托,请殿下降罪。”
楚傲寒抱着酒壶的手一紧,虽已猜到情况,但仍问道:“叶轻霄呢?”
“他逃了。”语毕,冷争伏地:“请殿下降罪!”
楚傲寒沉默片刻,然后冷声说道:“你自己去领五十军棍吧!”语毕,他轻声叹息,继续喝酒,但心情已经不一样了。
如今楚傲钦已败,他有预感,叶轻霄将会成为他今生最大的对手……
☆、破关
翌日,楚傲寒称帝,改元圣聪,大敕天下。
正统派几名为首的官员被阵尸于城门前数日,进出城门的百姓皆行色匆匆,不敢驻足,亦有贵族高头怒马地疾驰而过,毫无哀色。
薛凌云静静地立于城外隐蔽处,注视着父亲的尸体,双拳紧握,藏于斗蓬内的手臂青筋暴突,心若寒烬死灰。
原来西北大营的异动只是饵,楚傲钦派他赶赴西北平叛,正中了楚傲寒的调虎离山之计,等他发觉之时,狂澜既倒,正统派君臣或惨死于阙下,或饮刃于宫室,骨殷血碧,徒留几声嗟叹。
忽地,身后有人悄悄靠近,薛凌云用手按住剑柄,屏息以待。直至左焰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他才暗松一口气,缓缓放下按剑的手。
“少爷!”身穿斗蓬的左焰来到薛凌云身旁,轻声叫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带着以尘回科尔什去的么?”薛凌云无法压抑心中的怒气,声色俱厉。
左焰垂下头,语中带着愧疚:“当属下赶到紫韵府的时候,墨以尘殿下已经不见了。我想……可能是楚傲寒把他藏起来了。”
“你忘记自己曾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即使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以尘,如今你毫发无损站在此地,以尘却危在旦夕!”
面对厉言疾色的薛凌云,左焰沉默片刻,才答道:“墨以尘殿下乃圣珈族的族长,楚傲寒御宇日浅,朝局未稳,绝不会在此时自找麻烦。少爷的处境却不同,少爷是楚傲寒的心头大患,命悬刻漏,我怕少爷自投罗网,所以才在此地等待少爷。”
薛凌云闻言,终于冷静下来。如今城中风鹤惊惶,楚傲寒必定料到他放不下墨以尘,所以才把墨以尘藏起来。他就算能救出墨以尘,却要连累墨以尘冒霜犯露,朝不保夕。
墨以尘的身后有圣珈族,楚傲寒必定不敢妄动。
此时,薛凌云的脑海清睿空明,权衡一番,不得不承认把墨以尘交给楚傲寒照顾比较好。他紧握双拳,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和无奈,再把目光转向城门,向左焰说道:“身为人子,若看见父亲被阵尸于城门前而无动于衷,我薛凌云枉生为人!”
“左焰愿生死相随!”
语毕,他们各祭刀剑,朝城门飞掠而去,手中长剑化成万千芒影,倾刻间便杀了数名士兵,城门处顿时响起一阵尖叫声,百姓争相走避。
薛凌云搂住薛棋的尸体,和左焰对看一眼,飞掠到马旁,一踏马蹬,扬尘而去。
左焰上了马,张弓搭箭,朝着追过来的士兵连发数箭,弓弦响处,士兵中箭而倒。士兵们见状,心生惧意,不敢再追。
左焰冷哼一声,策马紧跟在薛凌云身后,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风尘中。
薛凌云和左焰在安葬薛棋之后,决定直奔边疆,出关暂避锋芒。
他们乔装易名,潜踪蹑足,沿途都看到薛凌云的画象,士兵们四处搜查陌生人,街头巷尾,时时惊惶。
当他们到达边城之时,已是半个月后。
此时天色已晚,城门已关闭,他们在一户清贫人家里借宿,等明天一早便要出关。当夜,他们轮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