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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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情错-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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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顗听闻宋玄禛肯接见自己,登时喜上眉梢,面露喜色地随小太监入殿。

        宋玄禛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地把嗑了一口,却没有把茶壶放回小炉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炉里的火堆随风打转。

        「将军此行所为何事?」

        匡顗听见宋玄禛见外又冷淡的询问,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下来,换上一层淡淡哀伤,苦笑说:「臣只是……想来看看陛下是否安好,身子有否不适。臣记得陛下容易头疼,所以特地前来看看有否需要臣的地方。」

        「哼,朕很好。」宋玄禛对匡顗的关心无动于恸。他慢条斯理放下茶盏,转而拿起案上的罗缨悬在面前细看,淡问:「不知此物是否匡将军所有?」

        「玄禛,你认得的……这、这罗缨我一直放在身边,就算它断了、毁了,我也会亲手将它修补,希望有朝一日可交还到你手上。」匡顗难掩心中激动,走到案前抓紧宋玄禛另一只手。

        「喔?如此说来,此罗缨乃是将军欲再赠予朕之物……」

        「没错。」匡顗满脸诚恳地深深点头,希望藉此打动宋玄禛的心,让他不再责怪自己,可以好好照顾他们父子。

        宋玄禛瞄了一眼被匡顗攥得死紧的手,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任由他紧紧攥着。他仅用两指吊起罗缨,慢慢移到小炉上方,猛地木然放开两指,罗缨便如飘零的柳絮落入小炉。

        「你!」匡顗欲伸手去构,却被宋玄禛抓紧一手,只能用不及右手灵活的左手插进小炉中夺回燃起火种的罗缨。他俘遐理会左手有否烧伤,迅时把罗缨丢在案上徒手摁灭上面的火星。

        细碎的灰烬随匡顗的动作散落书案,他放手一看,瞥见罗缨只燃了数根长穗,反而被醺黑的地方比烧断的地方还要多。

        虽罗缨未被完全燃毁,但匡顗一颗真心却彷佛被业火燃起,烧得他心里辣辣的痛。

        「为何要把它毁掉……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它么?」

        「呵呵……」宋玄禛放开匡顗的手弯身低笑,直至笑够了才直起身来靠着椅背,缓了口气说:「以前喜欢,如今就不可讨厌么?朕告诉你,只要是你给朕的东西,朕通通都要毁掉,罗缨如是,瑞儿如是……方今的孩子亦是!」

        「玄禛……」匡顗听到宋玄禛如此决绝之言,本已所剩无几的气焰一下子熄灭,双腿乏力跪下,手却依然挂在书案,攥紧罗缨。

        「你究竟如何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好不?无论要我成为死士还是要我出兵攻打逖国,我也会照办……玄禛,我对你是真心的,求你相信我,再信我一遍!」

        宋玄禛倏然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匡顗身侧,抬手勾起他那悲伤的脸庞俯身笑说:「你想为朕出征逖国?」

        「若是你所期望,我愿意披甲上阵。」

        「好啊……」宋玄禛拉起匡顗的手,让他站起来与之对视,字字清晰道:「既然你昔日能为报弟仇而爬上朕的龙床,不知今日又能否以此换取将帅之职?」

        匡顗如被紫雷击中,满目惊愕地看着宋玄禛。任他再不择手段,当初亦非全为报复而与宋玄禛同床,更别说如今要为此而换帅职。这根本强人所难,正在出言侮辱他!

        「原来我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宋玄禛冷笑一声,歪首说:「难道不是么?你敢说当年对朕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匡顗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宋玄禛柔柔一笑,口中却吐露恶毒无比的话语,毫不留情地伤害匡顗的心,「承认吧?你根本比娈童还贱!为达目的不惜与朕苟且,若非朕被情蒙闭,又岂会立你如斯歹人为将?哈哈……谈笑封侯!朕是昏君!为一个娈童做了昏君!还让他留种!怀着他留下的孽种——」

        「够了!」匡顗粗声打断了宋玄禛的话,才令他顿下一切污蔑的言语。

        他可以忍受宋玄禛侮辱他,但不可容忍他骂他们的孩子!瑞儿曾经备受疼爱,是他们以爱生成的孩子,虽然当时的他不敢认清对宋玄禛的感情,但他清楚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如今这孩子同样带着他对宋玄禛的情意,但为何他要被自己的父皇如此厌恶,甚至骂他是孽种?!

        宋玄禛垂首冷嗤而笑,抬首之时已满脸厉色,眉目间更透出浓浓的憎恶与悲愤,掩去眼眸深处与心相连的哀伤与错愕。

        「你喝我……你胆敢对朕不敬!」宋玄禛二话不说抬手欲打过去,却被匡顗一手擒住手腕。

        「我负你是我错,但你不可辱骂我们的孩儿!玄禛,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如此妄言!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宋玄禛感到腕上的疼痛慢慢攀升,他的怒火亦渐渐化成更深的怨恨,最终令他诡激地朝匡顗一笑,道:「我没变!朕是大尧的皇帝!是当今天子!朕不是妇人之仁的宋玄禛,哈哈……宋玄禛早给瑞儿陪葬!被你烧死了!」

        「玄禛,你醒醒吧!那只是一个锦盒!一个放着孩童衣物的锦盒啊!」

        「你住口!那是瑞儿!是我的孩儿!」

        匡顗忿然抱住宋玄禛,逼他直视自己,「瑞儿是你的孩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孩儿么?!难道你觉得我不会伤心么?!我每次给攸儿授课都想起我们的瑞儿!她跟他只差半岁而已!我多想有个孩子喊我一声爹!多想我们可以成为家人!如今天赐这个孩儿给我们,为何你却要他死,要他重蹈瑞儿的旧路!」

        宋玄禛的思绪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之中,眼前看见许多孩子的身影,还有身穿白衣垂泪低泣的自己。他疯狂地仰首高笑,不理匡顗把他抱得多紧,他还是止不住耻笑那个懦弱的身影。

        匡顗痛怒交加,一气之下弯身抱起犹自大笑的宋玄禛,大步走到内殿把他丢到床上。宋玄禛见匡顗欺身上来,立时感到丝缕惊惧,止了笑声歇斯底里地挣扎起来。

        匡顗粗暴地按住宋玄禛肩膀,双腿压着他的双脚,朗声大喊:「瑞儿死了!你是否想这孩儿一同跟瑞儿去了?!还是你想跟这孩儿一起死?!」

        「……死?」宋玄禛一下子静了下来,彷佛对这个字异常陌生,遂茫然地摇摇头,轻声说:「朕不能死,朕要保住宋氏江山便不能死!」

        言到尽处,宋玄禛蓦然双眼泛泪,拧眉抿唇,忧伤的神色占据了整张清秀的脸庞,我见犹怜。适才的疯狂犹如一件厚重的盔甲,为了保护内里的脆弱之人而不惜向眼前人挥刃,但当被人戳中要害,那身盔甲便旋即崩解,露出当中最脆弱的地方,再也无力对抗敌人的攻击。

        「朕是皇帝,要保住宋氏江山!」

        匡顗同样满脸悲愤,凑近宋玄禛的脸说:「要保江山便不可留自己的孩儿么?如今你腹中的孩儿并非计谋,而是以我俩的情意所生,如此又岂会误了江山社稷?」

        「不,我对你……并无情意。」宋玄禛被道中藏于心深处的事儿惊得连连摆首,但匡顗的拥抱与气息却令他不能抗拒。犹如青竹的淡香缭绕不息,匡顗带着令人沉醉的暖意将他护在怀里。

        「那为何那夜让我为所欲为?酒醉尚有三分醒,你既知身上之人是我,就不可能不知我在作怎。若你当真要把我推开,我又怎会勉强你继续下去?」

        宋玄禛两眼圆睁,抿紧双唇,双眸一眨,满目泪水终汨汨落下,缓缓滑过眼角,流入鬓发,随之望去,宛如滴泪染红耳廓。

        他对匡顗所说之言不置可否,但他清楚记得当日自己根本并非醉得厉害,只是藉着那些些醉意肆意对匡顗报复,且放纵自己一回,把所有心烦之事通通归咎匡顗。

        一切都是故意的,却不料心中那份尘封的情意与心软被匡顗一点一点地牵引出来,更不料上天竟在五年后再藉此赐他一个孩儿。

        「你对我并非毫无情意,对不?」匡顗小心翼翼地轻吻宋玄禛淡色的唇瓣一下,像是对待粉砌的人儿一样,轻柔地点过他的双唇,微微施力一压,犹如印上自己的痕迹一样。

        「你心里有我,玄禛……」匡顗直视宋玄禛的迷茫的双眼如歌低喃,宋玄禛顿感耳根一麻,心中一隅彷佛慢慢被匡顗一言瓦解,成为无数的碎片刺进仍然完好的心。

        他惊、他怕!

        匡顗感到宋玄禛的身子不断颤抖,瞥见他不住缩起身子,终心软下来,低身抱紧一脸惶恐之人,「全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把你推到浪尖上去,往后一切灾劫由我来挡。我会真真正正地成为你的依靠,让你安心休憩,放下为君的重担。」

        「不是的……」宋玄禛埋首匡顗胸前,两手掩着耳朵,回想以往他曾经轻言软语说过的情话,心里的惊惧越发加快蔓延,占据他的头脑。「不是,你骗我……你一定有所企图!以前是,如今亦是!」

        匡顗闻言,看着宋玄禛宛如受惊的兔子那样缩起身子躲进自己怀里,心中那份酸楚瞬时窜遍全身,教他鼻酸欲泣。

        「没错,我的确有所企图。」他按下宋玄禛掩耳盗铃的手,抬起他的下颏,轻抚泛着微红的脸颊,眼里尽是真诚的歉意,「我想让你成为我的家人,想把你据为己有,想你抛开身为国君的烦忧,让我全心全意成为你的依靠,为你分忧。」

        「不要……我不听,你骗我……」宋玄禛猛在匡顗胸前摆首拒绝,同时也在否认心中那份突如其来的悸动,他不要承认自己心软,也不要当年为情所困的宋玄禛再次侵入他的思绪。

        匡顗的怀抱与情意就如洪水一样难以阻挡,他越想逃离,水淹越高,彷佛直至把他卷入水底方休。

        「现下不信我也不要紧,今后我会让你相信。」匡顗侧身靠在床上紧紧抱住宋玄禛,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拍着宋玄禛的后背,心想为了怀中之人,看来与乌伊赤一战已是无可避免,定要斗个你死我活。

        暮色渐深,暗蓝的夜色把天边如火的彤云压了下去,天地间的一切彷佛被夜色护佑,去了一身艳红的衣裳,回复曾经的平静,落入柔柔似水的夜色之中。

        一只杜鹃拍翼而至,驻足窗台看向漫漫薄纱,轻足跳了两步,低首啄了啄爪边的木沿,听闻床上的动静,便向飘渺的薄纱鸣叫数声,唤醒了床上的人儿。

        宋玄禛睁眸仰首看去,瞥见一只杜鹃向他歪首一看,当他坐起身来,鸟儿便展翅飞去,彷佛不曾停留于此。

        他坐在床上愣愣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被泪水惹得酸麻的感觉细细传来。垂手转眸一看,那人已不在自己身边,只留下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他伸手打开木盒一看,里面盛载着大大小小的乾果,甜、酸、辣、咸,样样皆全。他拈起置于中间的杏脯一看,些些蜜粉依在琥珀色的杏脯上,放进口中轻嚼几口,淡淡的甜味飘散开来,心头一颤,一滴晶莹圆润的泪珠随之夺眶而出。

        「好苦啊,顗……」

        他抱膝坐在床上,长发披散肩项,任谁也看不到他哭泣的脸庞。

        平福窸窸窣窣地来到床前,看见床上瑟缩低泣之人和身旁打开的食盒只能暗地一叹,上前盖好食盒,捧到手上说:「陛下不可乱吃外人带来之食,让奴才撤下去试毒过后再吃罢。」

        宋玄禛一把抹去泪痕,倾身上前夺回食盒,抱在怀中,「不用了,朕吃过没事。」

        「可是……」

        「无须多说,朕意已决。」

        平福愕了一下,心知食盒从何而来,当即摇首叹了口气,慢慢走到衣架前取下龙纹锦袄披在主子身上。「陛下,丁尚书在外急事求见,不知您……」

        「传罢。」宋玄禛打断平福的话,轻轻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淡红的眼圈更显他的凄楚,但他那双蒙着浅浅泪光的眼眸却隐含凛然。

        他在平福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前殿的书案前坐下,缓缓吐纳一口,坚定迎来冷面的丁凛弛。

        「臣参见陛下。」丁凛弛躬身施礼,一身玄服依然令人感到阵阵寒意,不知为何,宋玄禛今日特别觉得丁凛弛的气息比往日更厉。

        「起来罢,不知何事让一向冷静无比的丁尚书要夜来请奏如此着急?」

        丁凛弛顿了顿,揖拳的手握得更紧,「毒害陛下收监的犯人逃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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