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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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情错-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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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福一听此言,想起宋玄禛昔日忍着下胎之痛躺在床上不吭一声,面对匡顼见匡顗被药折磨责怪他人,心里骤然有气,不由分说上前踹了匡顗一脚,怒吼:「论卑鄙不及你们!就算他痛死也是活该!」

        逊敏从后一拉平福,阻止他连连打在匡顗身上的拳脚,眼露不屑地看了地上兄弟一眼,「此痛会间歇痛个数日,武功越高,痛得越深,你好生照顾他吧。」

        匡顼咬牙一瞪,吃力地扶起匡顗的手臂环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扶地带匡顗回到太医院。

        不出数日,匡顗虽不如那日腹绞入心,但匡顼从他的脸容中看出他依然不时受疼痛折磨,只是犹自咬紧牙关撑了过去,一直忍痛不言。

        自他可以下床走动开始,匡顗便一个劲儿往外跑,望可见宋玄禛一面。他本想到宋攸那里讲课,却被沈敕派人前来知会由穆涔山暂代夫子一职,让他好好休养。

        话虽如此,但匡顗看出沈敕眼里的决断与不善。

        他与沈敕交谈过后,抬首看看风雨欲来的苍天,想起俞暄儿那日所说之话,心下便有了主意,朝天牢的方向走去。

        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打开,匡顗随狱卒走过一个个牢房。回想前阵子还被关在里面的他如今已由「刺客」摇身一变成为将军,狱卒不禁呼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仗势虐待过他。

        越走越深,铁链的声音随回荡的步声细细而起。他走得越近,琅琅的声音也越发清晰地躁动起来。

        匡顗走到最深处的牢房,看见桑拉双手反剪身后,并被人用铁链在身上困了好几个圈看似凄楚地坐在地上。

        桑拉闻动抬头一看,她虽披头散发,脸上又蹭了几道污痕,但亦无损她的艳丽。她只凭双脚吃力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匡顗面前,满是轻蔑地笑了一声,遂向他的脸吐口水说:「走狗!」

        狱卒见她如此不敬本想斥责过去,但见匡顗默不作声、面无表情地抬袂拭去脸上的口水,想起外间对二人的传闻,也不好多说什么,讪讪退了出去。

        「桑拉,你恨我吗?」匡顗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秆子,连日来他已比当日冷静不少,幽幽问道。

        「哈!你说呢?你放我出来跟你打一场不就知道了?」

        匡顗抬头直视桑拉,眼里彷佛透过她看着身在深宫之人,「那么,你喜欢我吗?」

        桑拉瞠目一瞪,然后底气不足地垂下头去,咬了咬唇,不作回应,但眼里的依恋却丝毫不减。

        静默许久,匡顗深深吸了一口气,清楚道:「对不起。」

        「闭嘴!」桑拉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眼圈红红,身上的傲气彷佛一下云消雾散,此刻站在面前的,仅仅是个无依无助的弱女子。

        「你不是沉默了五年了么?为什么不继续沉默下去?我明知你心里有他,但我不介意你瞒我一辈子啊……你不说,我就可以继续喜欢你,继续当你的娘子!难道你那天还说得不够吗?!」

        匡顗抓住铁栅垂眸苦笑,脑里所想的都是宋玄禛的身影。那日他坐在出发前往逖国的马车里,因为他一句「对不起」而落泪,以为他们之间再没有虚假,谁知他们都想不到,最大的欺骗却在后头,亦正是他的犹豫不决造成今日的局面。

        「我不想骗你,但也不想再骗自己。当年是我伤他骗他,但今后我决不会负他。纵然他不再看我,我此生仍会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至死……不休。」

        「你闭嘴啊——我不要听你说!我……我永远记住你那天为了他打我!我恨死你!」

        抽噎的声音夺喉而出,晶莹的泪珠滑下桑拉的脸庞,她无力地跌坐于地,垂首而泣,彷佛要把全身的力气发泄在这场痛哭之中。

        匡顗眼见再说无用,决然转身离开天牢,把对桑拉的情义留于此地,所有亏欠她的恩情自此算是两清。

        他走在前往寿延宫的走道上,那日烧了锦盒之后飞身回府的情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当日一见桑拉便二话不说狠狠打了她一记聒子,桑拉跟府上的下人当场愣在原地不知反应,他怒不可歇地向桑拉吼道:「你为何要如此歹毒!你差点害他一尸两命!」

        桑拉听见「一尸两命」霎时悲从中来,她最不想发生之事毕竟发生了,为何他不愿给自己的,却愿意给他?!

        她掩脸踉跄两步,嘿嘿笑了几声,似是自嘲,又似讽刺对方,遂冷冷道:「真是失算……竟没让他跟那孽种一块死掉!」

        匡顗闻言气得再次抬手欲打,却被府上的下人扑上来拉住他,苏伯在旁连连惊喊:「少爷,再打可要打伤少奶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她不是少奶!你们莫要再胡说了!」匡顗重重甩手摆脱众人的箝制,向苏伯续说:「苏伯,你知道我所心仪的是当年那位携玉来见之人!你明知道的,为何又要跟她一同胡闹!」

        「少爷!那人……那人可是当今圣——」苏伯还未说完此话,一批官兵手持兵刃从府门鱼贯而入,吓得众人惊呼四起。

        官兵把他们包围,未几他们从密不透风的人群之中让出一条小道来,让他们的长官走进这困兽之斗中。

        「皇后娘娘所言非虚,你果真知道何人毒害陛下!本太尉绝容不得欲谋害陛下之人逍遥法外!来人!把她抓起来!」俞胥剑指桑拉,身后的官兵立时得令冲上前去。

        桑拉瞠目看着官兵粗手粗脚地抓住她,她看向一旁的匡顗,本想就算他气极也不会让人抓她回去。谁知匡顗皱眉别过脸去,任由俞胥带来的人抓她离开。

        匡顗清楚记得俞胥那日离去之后,苏伯拉匡顗进屋,一五一十把宋玄禛这五年内对将军府人的照顾告知匡顗。苏伯满怀感叹地摇头说:「陛下自少爷出事之后亲自到府安排咱们的去向,我也是当日方知那日的白衣公子竟是当今圣上。少爷之所以回府后仍能看到打点得妥妥当当的将军府,全赖陛下帮忙啊……」

        「……如此你们为何不知我尚在人间?」匡顗早在听闻宋玄禛亲自来府打点,心里立时悸动不已,两拳握得紧紧的,恨不得登时纵身回宫把他一拥入怀。

        「陛下把事情交代过后望了将军府一眼便回宫去了,而且还为少爷和二少爷举行国葬,我们只以为陛下器重少爷才照顾我们,没想到陛下竟是知道少爷未死……」苏伯深深一叹,抬头看着匡顗续道:「苏伯不知你们年轻人如何相处……但陛下是有情有义之人,少爷要好好报答陛下啊。」

        匡顗耳中回响着苏伯的话,寿延宫的侍者看见匡顗纷纷低头,匡顗点头以示见过,独自举头看着寿延宫的牌匾。

        听匡顼说,宋玄禛的身子不如当日中毒之后那般虚弱,太后见谦德殿的摆设不如寿延宫齐全,故见宋玄禛身子好多了,便命人用玉辇载宋玄禛回寝宫休养,而且那里跟太医院较近,让汤药可更快更热传到宋玄禛手上。

        小太监见匡顗忧忧看着牌匾良久,遂怯怯上前喊他一声,问:「请问将军要奴才代您通传一声吗?」

        匡顗闻言方回过神来,本想摇首,却又想起自己已决定不再退缩,故带笑向小太监点头,道了一句有劳便站在门外等候。

        少顷,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然后走到匡顗面前说:「将军,陛下刚刚睡下,你晚点再来罢。」

        匡顗无奈歪首一笑,明明方才听见宋玄禛的声音细细道了一句「不见」,如今却婉转其辞请他离开,想必有人叫小太监莫要直言。他不想细想那人是谁,满脑子只担人宋玄禛一人,故转念一想问:「如此……不知公公可知陛下今日有否不适?例如吐逆,没胃口等等……」

        「呃,这……」小太监皱眉搔首,想来他只负责通传,而且主子的事被平福公公勒令封口,要是传出半点风声,恐怕未被送到刑房,人已被逊敏大人灭口。

        此时,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帛裂的声音和惊慌的叫喊:「陛下不可!这样会伤了您!」

        匡顗闻声立时站不住脚,一手推开小太监夺门而入。当他走进被层层冷金薄纱遮蔽的里间,轻风一吹,薄纱飘飘,一如以往犹如仙境,但立于龙床前之人却触目惊心。

        宋玄禛的腰间缠着被他拽下的薄纱,两手发狠似的不断往外拉。身上的衣衫束聚到腰间,襟上的龙纹亦随之被卷入一片冷金之中,薄纱不胜他的手劲籁籁作响。不论旁人如何拉他的手,他也不肯让人碰他分毫,犹自盲目地束紧薄纱,恨不得生生勒死腹中的孩子。

        「你疯了!你做什么!」匡顗夺步上前一把扯开宋玄禛腰间的薄纱,一手搂住他的腰身和前臂。

        宋玄禛茫然地看着薄纱飘然落下,遂轻轻笑了出声,眼里彷佛还残留着那日的疯狂,温雅的面容带着殆不可见的扭曲。

        「做什么?轮不到你过问!」宋玄禛的笑容渐渐变得狰狞,身子一偏,挣出贴在匡顗身上的手,提劲一掌推开匡顗。

        匡顗意想不到宋玄禛会用内力动手打他,一不留神被他一掌击开,震到心脉。命从丹的药效因此倏然犯了起来,绞心的疼痛旋即无情袭来,他抬手捂胸,强行咽下慢慢泛上的血气,悄然运功调息,生怕在此吐血会吓到宋玄禛。

        平福见匡顗被打得退了几步,心里虽感同情,但又觉得他死有馀辜。当他转过头来看看自家主子,却见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想得出神,猛然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欲一掌往肚腹拍去。

        「陛下!」平福知道这一掌下去不止腹中的孩子,连宋玄禛也可能招至重伤。

        他想扑过去拉住主子的手,但本来捂伤隐忍的人却比他更快一步,使出轻功纵身上前抱住宋玄禛的腰,让他那不可能收回的一掌打在自己背上。

        匡顗当下再也忍不住,双唇一张便吐出血来,令宋玄禛的衣衫顿时染上洋洋大红。

        平福眼见匡顗此举,登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他清楚知道匡顗方才把自己的命押了上去,不然绝不会宁愿身受内伤,也要飞身出去护着宋玄禛。

        难道他今次回来当真只是为了主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

        宋玄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吐血的匡顗,慢慢伸手过去勾起他的下颏,对上他虚弱无力的目光。他轻拭匡顗挂在唇边的血,如视奇珍般揉开血花,阴冷地勾起一记笑容。

        匡顗一手抱紧他的腰腹,一手紧握宋玄禛轻抚着他的手,满目酸楚,哀求道:「咳,玄禛……求你别杀我们的孩子。」

        宋玄禛低头看向自己的肚腹,腰间的衣衫被匡顗的血污了大片。大红色的血刺痛了他的双眼,鲜血的温度令他刻意封闭的心更冷,眼前白光一闪,悲痛的回忆亦随之吞噬着他的神志。

        染血的衣衫、悲哀的哭泣、鲜红的血团……好痛,好可怕!

        他看见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一件用染血的衣裳躺在床上,忍着腹痛向他狞笑,一双手放在圆浑的肚子上轻轻抚着,但下一瞬,却无情地重压下去,一声凄厉的婴泣震碎他的心!

        床上那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看着他笑,构过身下初生的孩子递到他的面前,如毒般的笑容笑得更深说:「朕不要瑞儿,朕要皇位!」

        他抱头连连后退,却感到被人拉住腰身不让他退后。

        「玄禛,你、你怎么了?」匡顗看见宋玄禛瞪大眼睛惊惧地盯着前方,他回首看去,却不见身后有何特别,但宋玄禛的身子就是一直打颤,连吐息亦紊乱不堪。

        宋玄禛定睛瞪着匡顗身后,看见那个跟他长相如一的人拿着死去的瑞儿慢慢走近,孩子的哭声宛如在地府幽幽传来。

        为何、为何要杀死瑞儿?!是谁?!是朕……是我!

        他撇唇摆首,想伸手推开越走越近的人,却又怕碰到瑞儿的身体。他的身子如落入水中被水草紧紧缠住,眼见那人把血淋淋的瑞儿凑到他的脸上,吐意登时一涌而上。

        他不及推开匡顗偏身一吐,把今早的仅吃了几口的膳食和汤药通通吐了出来。

        平福见主子快要吐出胆水,连忙上前为他拍背顺气,一边叫人打水进来,一边拉开匡顗扶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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