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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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情错-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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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当然好!」宋攸紧紧地抱住宋玄禛,彷佛把匡顗抛诸脑后,只管不断问宋玄禛买了什么小食回来。

        匡顗未得宋玄禛示意不敢直身,他偷偷抬眼看着他们一家子离去的背影,心里蓦然泛苦,甚至顿觉窒息。

        每次看见宋玄禛,他都感到浓厚的拒绝之意围绕在宋玄禛身上。这种感觉比五年来的思念更加难受,让他更确切地明白何谓失去。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近,正沉浸在哀悔之中的匡顗置若罔闻。尔遐见匡顗依然拱手躬身站在原地,便快步上前扶起他,道:「匡将军,娘娘叫奴婢过来请您起来。」

        匡顗低头看向尔遐,默不作声,直教她腼腆难为。

        「将军,娘娘还要奴婢转告您……」尔遐瞟了瞟他,怯怯道:「覆水难收。」

        「哈……哈哈……覆水难收,覆水难收!」匡顗掩眼轻笑,尔遐见着害怕,心惊胆颤地向他施礼后便匆匆告退。

        匡顗颓然跌坐在石阶上,任由丁香的花瓣随风打在他的脸上。清幽的香气宛如那人的气息缭绕身侧,无时无刻逼他逐一回想以前所犯的过错。

        每一声轻笑与往事都如刀般剜着他的心,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可耻之人。笑够了,他便起身往回走到水静亭中,整理石桌上被风吹得不断拍打字镇的冰翼纸。

        看着净白如雪的纸,他不禁想起被宋玄禛藏于锦盒底的残纸。

        满满的情恨,浓浓的哀愁……

        他抚平桌上的冰翼字,执笔点墨,轻蹙双眉认真落笔提诗……

        离愁自思忆,墨香拂前尘。

        此生情未央,恳君心意还。

        约顷旬日,宋玄禛每日早朝批奏过后定会携俞暄儿一同前往蓬清园接宋攸回宫用膳。每当看见匡顗一脸无奈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总想出言嘲讽他,要他难堪。可那些话往往哽在喉间,每次只是张张嘴唇,最后却一言不发地抱着女儿转身离开。

        他恨匡顗,可是他更恨自己!他恨自己收到宫人在水静亭取来的诗之后起了原谅他的念头!

        心软向来是一国之君的大忌,可是他却一错再错!积压了五年的怨恨竟因见了那人之后日渐消减,就算他夜夜抱着「瑞儿」入睡,却仍抓不回心中那些慢慢流走的仇恨。

        为了不让心底那层令他厌恶的情感再次浮上心头,故他数日前下令死士突袭逖国。

        他要他也尝尝万劫不复的滋味!

        宋玄禛牵着俞暄儿的手走在道上,淡唇狡黠一勾,手也不自觉紧了一紧。

        「陛下?」俞暄儿虽未被掐疼,但也感到宋玄禛的变化,但当她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宋玄禛冷然不悦的神情。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水静亭传来,一个男子左右为难地站在亭中,身后挡着一个娇丽的异国女子,身前抱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趁男子转首劝女子离开,便从旁悄悄伸手扯女子的长发,扯得她吃痛大叫。女子自是不甘,直指小女孩不是,还用丰满暴露的身躯贴上男子的后背,娇嗔连连。

        小女孩奋力抱紧男子,试图不让出半点空隙给女子乘虚而入,可惜她短小的手臂始于不够抱住一个六尺男儿,女子笑她个子小,她便忿忿地扭头重哼一声。

        便是如此,她馀光瞥见立于走道处的宋玄禛。她的脸上顿时绽开一记灿烂的笑容,从男子身上跳了下来,带着楚楚可怜的样子扑到宋玄禛身上。

        「父皇,那女人擅闯禁宫,还欺负攸儿呢!您说是不是应该打她屁股?」宋攸挤出满眶泪水,靠在宋玄禛的肩头睨向亭中的女子。

        宋玄禛没有回答宋攸的话,迳自抱着她走到多年不再踏足的水静亭里,看着那男子硬拉开亲密地抱着他的女子,向他拱手说:「臣参见陛下。此女是……是……」

        匡顗不料宋玄禛今日如此早到,更意想不到桑拉竟重操故业跟踪他入宫,当他正设法哄桑拉回去,她却跟宋攸「争宠」起来。且如今被宋玄禛看到,更是让他不知所措。

        宋玄禛长袖一挥,打断了匡顗的话,淡说:「朕见过她。那日匡顼便是带着她硬闯救兄,看来她便是当日一众武将所言的美娇娘。」

        一句说话轻易狠狠刺痛匡顗,匡顗只能抿紧嘴巴承受。他有何资格求他原谅?恐怕宋玄禛看到他写给他的那首诗,连纸角也不瞥一下便叫人拿出去烧了。而且……他跟桑拉之间就算与他道明,他也不会相信。

        桑拉见宋玄禛语带银针,便仰颏挺身,插腰上前道:「还以为你有多美。哼,瘦骨嶙峋、面无血色,这尧国该不会亏待国君吧?」

        「桑拉!」匡顗不顾力度拉了桑拉的手臂一下,却被她以同样的力度甩开。

        宋玄禛听了她的说话不怒反笑,依旧淡然说:「好一张伶牙俐齿,朕不怪你,反而要赏赐你。」

        桑拉闻言挑起柳眉,狐疑地看着宋玄禛,心想他要是「赏」她毒酒,她就回敬过去。况且……她看向身旁的匡顗,深信他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宋玄禛抿唇一笑,看了她和匡顗一眼,笑道:「郎才女貌,何不相守?朕不如当一回媒人赐婚?」

        匡顗猛然感到一记无形的闷棍重重打在他的头上,打得他身心俱碎。

        赐婚……他要绝了自己对他的情思!他要将他推开,推到一个女子身上!

        什么媒人……他是天下间最大的媒人,也是令人最痛苦的媒人!

        众人听了宋玄禛皆诧异不已,平福跟俞暄儿更隐约面露忧色。他们岂会不知宋玄禛的心意,五年来看着他如何从生死中挣扎过来,也看着他不时为往事惆怅,口口声声笑说忘了、罢了,却一直不曾放下心中的愁思和故人!

        在场之人噤声不言,唯独桑拉蓦地粗喘一声,打破静默道:「不用你假好心!我桑拉绝不受尧人恩惠,尤其是你!而且……」

        桑拉偏身靠在匡顗的肩窝,两手挽住他的手臂,续说:「反正我已是匡大哥的人,也不急着一时。」

        宋玄禛闻言愣了愣,反是平福脸色刷红,交在身前的手也不禁扭掐起来,暗暗低骂:「真不知廉耻!」

        眼见桑拉洋洋得意地拉着匡顗,宋玄禛愣愣地看着二人,而匡顗则茫然地怔在原地,俞暄儿低叹一声,握紧宋玄禛落空的手,看着石桌后的二人大方得体地笑说:「既然如此,本宫要先恭喜匡将军了。毕竟你是家父的门生,看来家父得知此事定会为你安排妥当。」

        匡顗听见俞暄儿开口方从回过神来,正想解释事实不如桑拉所说,却被俞暄儿柔柔对宋玄禛说话的声音打断:「时候不早,陛下应回宫服药了,不然师父回来定会责怪暄儿怠慢了。」

        宋攸听见「服药」二字在宋玄禛怀里扭了扭,疼惜地搂住他的脖子,软软说:「攸儿待会去御膳房拿云片糕回来,等父皇乖乖喝完药之后可以吃甜甜的,不用苦着脸儿。」

        宋玄禛牵起一记和悦的笑容,轻轻亲了宋攸的脸颊,笑语:「真乖。」

        俞暄儿轻嗔一声,仰颏靠在宋玄禛臂上,皱皱鼻子对宋攸说:「哼,嘴馋鬼又用父皇当藉口骗云片糕吃。」

        「唔——人家没有!」宋攸娇声嗲气地一个劲儿埋进宋玄禛的怀里,不让他看到被人戳破谎言的样子。

        宋玄禛轻声细笑,带着妻儿往回走去,一路笑声不息,乐也融融。

        平福带着一行人尾随主子,不屑地瞟了一脸痛心的匡顗一眼,冷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远,独留匡顗一人任由桑拉搂抱,看着心念之人潇洒远去,徒自悲伤。

        第六章

        湖风送爽,耀阳煦煦。

        匡顗与宋攸一如往日坐在水静亭中上课,静听自然之声,乘风诵读,好不自在。

        桑拉自那日起被匡顗严令软禁于将军府中,虽说软禁,但她仍可到大街上走走逛逛,只是不准再悄悄跟他进宫,若被他发现,便要她立即只身回国。

        桑拉本来不从,眼见她抬手就要扫落满桌佳肴,匡顗顿时厉声喝住她,一反往常沉稳耐心的性子训斥桑拉。本想桑拉可能又要哭闹,却不料她黯然忍气,乖乖听他的话留在府中自此深居简出。

        看见桑拉突然变得乖巧,匡顼反叫匡顗不用多心,好好享受耳根清静的日子。

        「呼,页页,我背好了。」宋攸坐在石杌上蹬着小腿伸了个懒腰,一双大眼眯得紧紧的,睁眸之时眼里泛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显得一双灵眸更加可爱生动。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宋攸一边踢着腿,一边把玩肩上的长发,喃喃背诵着《三字经》。虽有时断断续续的,但也算背得不错。

        匡顗负手眺望湖色静听宋攸的背书声,不时在她断句沉思再续背读时点头示意欣赏。快要被《三字经》撑破小脑袋的宋攸转而两手抱头,困扰地撑在石桌上苦恼地背诵。

        一记淡丽的身影在眼角轻轻掠过,匡顗转目看去,仰首瞥见能尽收蓬清园景的金暮阁上站着时刻牵动他心魂的身影。

        那人迎风立于阁中,一头青丝与素衣随风飘扬,彷佛云端上的仙子睥睨众生。二人不知彼此视线是否相触,但彼此至少皆知自己眼中正凝视对方。

        宋玄禛忽感心虚不安,冷哼一声回身走去。

        坐在桌前之人看穿宋玄禛强装冷淡的神情,不禁引领看向园中,瞥见匡顗一脸失落地看向宋玄禛离去之处连连摆首,复黯然躲回水静亭中。

        他收回视线悄然一笑,继续扶着药皿捣药。宋玄禛看见他的脸上别有意味的笑容,便故意问道:「时先生看来心情不错?」

        时湛生听见那清朗的声音亦不抬头回话,只是轻轻挑眉,显得他年届不惑的脸庞添了几分生动。

        「确是不错。」他悠悠拿起桌上圆浑亮白的珍珠放进药皿,面不改色地把那颗价值连城的珍珠捣成粉末,而后淡问:莫非陛下见着不想见的人,心情不好?」

        宋玄禛被时湛生一语道中心事,遂坐在他对座为自己斟了一杯醇酒,爽快地一饮而下,定睛看着变得空空如也的酒杯,沉声说:「亦非全然不想见……」

        时湛生又淡淡一笑,伸手挡住宋玄禛欲执壶自斟的手,迳自取过酒壶把药皿中混合数种药材的粉末倒进酒壶之中,轻摇几下,方亲自替宋玄禛斟酒。

        「他好歹是孩子的爹,对不?」

        宋玄禛浑身一颤,双手紧紧握着雕工精细的酒杯几乎欲裂。时湛生见状亦不慌乱,犹然自说自话道:「可正因他是孩子的爹,才最令人可恨。爱恨几许,自然分不清、理不完。」

        「先生莫要胡言,朕从未爱过。纵然有爱,亦仅爱皇后与后宫三千。」

        「何苦自欺欺人?」时湛生蓦然一顿,失笑一声,喃喃续说:「您与他当真不愧父子连心。」

        「嗯?」宋玄禛双眉一蹙,看着面前的时湛生一语说毕便若无其事地收拾药器,全无再说下去的意思。

        不久,时湛生提起药箱,站起身来俯视坐在桌前的宋玄禛,完全没有面对君王的怯懦。

        「请陛下如往昔一样服酒半月,如此一来体寒之症方可压制。若嫌酒冷,亦可事先命人将之放于热水中烘温再服。至于丹药,我会交给平福公公保管。」

        「朕知道了。不知时先生此去何时归来?」宋玄禛喝了一小口药酒,淡淡的辛辣充斥满腔,刺得鼻子轻皱,声音略重。

        「数月不定,我认为适时自会捎信回来告知归期。陛下,保重。」时湛生直身拱手,两袖清风,大步离去。

        宋玄禛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直至他没身转角,方转首过来,自斟自饮,淡然问:「有事?」

        「是。」逊敏自梁上落下,跪在宋玄禛身侧禀报:「逖国急报,死士夜袭成功,乌伊赤被死士打伤,逖国朝中大乱。」

        宋玄禛颔首浅笑,悠悠放下手中酒杯,撇目瞟向正好步出水静亭的男子,冷笑一声,勾起一边唇角轻道:「纵然你会飞,也救不了逖国。」

        银星伴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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