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早说,浪费我力气。”
说着,他便慢慢地往里头走,见齐岚他们跟着他进来,他又说道,
“你又不要我伺候还进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想伺候我?”
齐岚闻言,脸上一红,一时说不出话来,倒让潋君觉得有趣。
听到身后乘风强忍着笑的声音,齐岚轻咳了几声,然后,温和道,
“我是听人说你被洛云侯打伤了腿,还毁了……”
齐岚不知该如何说好,怎也说不下去。本以为潋君会像先前那样咒骂几句,没想到他只是反问道,
“你听谁说的?”
齐岚当然不能说他是姚锦离的朋友,未等他想到话来敷衍,就听到潋君自嘲地说道,
“也是,只要来过长阳街,听说过我潋君的人谁不晓得我变成现在这样子。你也是想来看看我毁成什么样的是吧?”
齐岚刚要解释,就被见潋君上前一步,靠近了他。
月光从齐岚身后的方向照来,恰巧能看清潋君的样子。
不可否认,潋君的五官生得颇为精致,细眉凤眸,清秀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轮廓也十分柔和,齐岚能想象从前的潋君是怎样一副艳丽妩媚的样子。
可如今,那皮肤暗沉发黄,像泥土沾在脸上没擦干净一样,两腮的地方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头颈的地方冒出大大小小的红粒,凹凸不平,额头上虽用刘海遮着,仍看得出有那么一块块的白斑,齐岚不由地皱起眉头,那确实是毒气聚集在身体的样子。
“怎么,还没看够吗?”
潋君嘲讽地说着,顺势拉去腰带,撩开衣襟,他身材纤细削瘦,蛮腰长腿,原本冰肌如玉的皮肤呈现出暗沉的灰色,一块块白斑印在上头显得更加刺眼。
“还想看哪儿?公子你尽管说。”
若是从前,潋君这么笑会满是妩媚风情,可配着他此时的样子,却有些滑稽了。
齐岚皱着眉头,不自觉地伸手替他拉好衣服,他说道,
“你放心,我会尽力治好你。”
潋君闻言一怔,他笑道,
“老板请了燕都最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没法子治了,你不过二十出头,能比他们还有本事?”
齐岚温和一笑,说道,
“我不敢说一定能治好你,只是多少总有些效果。”
听他这么一说,要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毕竟非情非故,又是个陌生人,潋君难免不放心,他问道,
“我可没有钱,况且,老板也不可能再在我身上砸钱了。”
齐岚笑着说道,“不用,我不收你钱。”
潋君警惕道,“哪有那么好心的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乘风刚想说他不知好歹,却听见齐岚叹了口气,他说道,“就当我是为了积德吧。”
潋君心想,怎么着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便带着齐岚回到他屋里。
潋君向来怕黑,屋子里的蜡烛总点得通亮,直到他们走进屋,他才看清了齐岚的样子。
论容貌,齐岚自然比不上那风华无双的姚锦离,论风流优雅,齐岚也输赵燕君几分,可那宛若仙人的气质,却是潋君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清俊容貌,温和淡雅的神情,仿佛是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人都能是如此的气定神轩。屋子的大门敞开着,夜风吹来,衣摆飘扬,儒雅脱俗。
即使是阅人无数的潋君,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是神仙?”
齐岚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说道,
“你就把我当作神仙好了,是特意下凡来帮你的。”
齐岚心想,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再怎么世故老练,也留有几分稚气。
潋君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他嘟囔道,
“哪有说自己是神仙下凡的,要不要脸啊。”
潋君这几天才刚能下床行走,此时已有些站不住了,他坐在了桌边,刚要招呼齐岚也坐下,却看到齐岚蹲下身子,撩起他的衣裤,摸上了他的脚。
“公子。”
乘风哪见得了自家王爷做这等事,忙提醒道,齐岚并未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顺着骨头摸去,时而按捏几下。
潋君原先还想骂他,但却发现他真是在看自己的伤势,便没了声音。
好一会儿,齐岚才站起来,他说道,
“好在我来得及时,这伤并不是完全不能治,虽然不能跑啊跳啊的,但好好地走路也是没问题的。”
潋君目光黯然,他喃喃道,
“还是没法跳舞了吗?”
齐岚未听清他的话,视线转到了桌子上,一菜一饭配着一杯清水,那碟菜是几种蔬菜放在一起炒出来的,一看就是干巴巴的样子,别说是肉,连肉沫都没有,想起刚才潋君和青央吵的话,齐岚也看不过去。
潋君晓得他心思,他脸上虽笑着,语气却有几分无奈,
“在这种地方就是这样子的,没本事赚钱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能吃上碗饭就不错了。”
齐岚朝着乘风使了个眼色,乘风会意地拿出些银子来,放在了桌上。
“过些天我会带着药来,到时候再告诉你怎么涂怎么吃,这些银子你买些好菜吃,吃得好也对伤势有帮助。”
潋君心头一震,诧异地问道,
“为什么,你要帮我那么多?”
齐岚微微一笑,他说道,
“不是说了吗,我是为了帮你才下凡的神仙啊。”
刚伺候完了个粗汉渔夫,潋君只想赶快回屋洗去一身的腥味,一拐进院子,他就看见一个紫衣人靠在门后,苍白的脸在黑夜中尤其醒目。
“谁?”
潋君警惕地问道。
那人抬起了头,潋君一眼就认出他是前些天那位紫衣公子,只是他此时一头长发披散着,身上有着好几处的刀伤,鲜血直流,唇色也是苍白。
“你怎么在这里?”
潋君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却是无力,他说道,“还不是来投奔你,怎样?你可会救我一命?”
上次这人穿着男装,玉冠束发,而此时一瞧,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子。想来也是,潋君虽然自己就生得艳丽,但到了这个年纪也不至于美得雌雄难辩。
潋君脱口而出道,“原来你是女的。”
那人说道,“哼,要不是那陆遥只爱男子,我又何必女扮男装。”
说罢,他瞪了潋君一眼,说道,“你到底救还是不救。”
潋君笑吟吟道,“哟,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话虽这么说,但看着那人气息微弱,身体越发无力,潋君还是扶着她进了屋子。
潋君找出纱布药膏,替她止血包扎,那人得意道,
“我就晓得你这个人是不会见死不救的。”
潋君说道,“我不过是看在你那两张银票的份上。”
嘴上虽然这么说,潋君心里却自嘲道,
怎么就总爱管闲事呢,难道上一次的苦头还没吃够?
一看到那人笑得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潋君故意加重手里的力道,果然疼到她哎呀呀的直叫。
“喂,陆遥是被你杀的吧?”
潋君问道。
那人也避讳,直言道,“可不是吗,要不是为了他身上贴身藏着的千转寒丹,我何必想尽法子爬上他的床。这青惟门别的本事倒没有,追杀报仇那叫一个卖力啊。”
潋君瞧那女子生得美貌,说起话来却直率不避讳,反倒让他没有丝毫的反感。
包扎完了伤口,潋君瞧着那手臂上还渗着血,他喃喃道,“这伤得多久才能好。”
声音不响,但被那人听到了,她平淡道,“十天半个月总会好的。”
“你懂医术?”
潋君问道。
那人笑着答道,“那么多年早有经验了。”
潋君瞧着那女子,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当年他刚来到清河馆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怨过自己命不好,一生为娼妓,可如今看来,哪怕是身子再脏,总比活在刀光剑影下要好些,好歹自己再怎么不济也有口饱饭吃,乖乖地伺候客人也不至于丢了小命。
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那人笑吟吟地看着潋君,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从小跟着阁主办事,杀过的人多,见过的人更多,一眼就看出你这个人看起来自私冷漠,可还是有份好心肠。”
潋君哼了一声,问道,
“所以你一早就找上我?”
那人坦然道,“可不是吗,说来也是缘分,你信不信,指不定是老天爷有他的安排。”
听起来不过是句说笑的话,但直到多年以后潋君再想起,也不得不承认所谓命运,就是一早安排好的事。
潋君闻言,不以为然地一笑,他问道,“你不是想就这么躲在我这儿吧?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那人扬唇一笑,一双眼眸上扬,叫人觉得明媚灿烂,她说道,
“你也算是救了我,我也不会害你,前些天我就向我家阁主求救,到今日他也应该到了,你送我到城外的荒庙,说好在那儿接应。”
潋君皱了皱眉头,他说道,
“既然都要来了,又何必定在那么远的地方。”
那人答道,“我们阁主不喜欢这么喧闹的地方。”
潋君虽然身材削瘦,但要搀扶一个女子还是轻而易举的,可他毕竟走路不方便,等他们到了城外,恐怕天都得亮了。
那人也想到了这一点,拿了锭银子便让潋君叫一辆马车。
潋君找了个护院,谎称有个客人酒醉了,让他去雇两车,不一会儿,两个人就顺利地坐上马车。
一路快马行驶到城外,潋君就扶着那人下车,打发了马车离开后,才缓步往庙宇去。
刚走到庙堂门口,就见后头追来一批人马,大约七八个人,个个一身劲装,手持长剑。
一看到那女子,他们就呵斥道,
“你个妖女,杀了我们大师兄,夺我们圣丹,还不拿命来。”
那女子勉强地站直了身子,把受伤的手放在背后,她扬唇一笑,万千的妩媚风情,看得那几个男子竟一时恍了神。
“你这妖女,果然有妖法。”
刚回过神来,领头那人就咒骂道。
女子嫣然一笑,说道,
“色字头上一把刀,若非你们师兄一心要把我弄上床,我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得手?”
领头的壮汉听她如此出言不逊,气恼道,
“废话少说,今日不杀了你,我们难报师兄在天之灵。”
那女子后退几步,抬手抵在唇边一吹口哨,只见一只老鹰飞来,停在了她手臂上,她似是温柔地抚摩着那老鹰的毛发,对着它说道,
“青歌,让他们瞧瞧你的本事,一个不留。”
那老鹰像是听得懂她的话一样,竟真的飞向那群人。
眼见七八个人围着个老鹰撕杀打斗着,她才得到歇息的时候,先前勉强着支撑着身体,此时已觉得疲惫,她脚下一软,好在潋君扶住了她。
潋君搀扶着她靠在庙门口歇息,目光紧锁着前头打斗着的人群。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老鹰的样子,可一身毛发却是青色,它时而飞高时而用翅膀爪子还有利嘴攻击人群,被他伤到的人竟哇哇直叫。
许是看出潋君的惊讶,那人也不隐瞒,她说道,“青歌是阁主养大的,它一身都是毒,虽然未必能致命,但被它抓伤可比普通的刀剑更要命。”
潋君说道,“你们家主对你倒不错,又是亲自来接应你,还把自己的宠物给你用。”
那女子理所当然道,“可不是吗,我们阁主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
瓜子再锋利,也始终是个动物,休息不到片刻,青歌就落了下风,除了倒在地上的两人外,另外五个捏准了它的弱点,轮流地刺下它,使得它不敢贸然飞下。
眼见另外两个挣扎着爬起来,飞身向他们冲来,那女子见状,勉强地站起身,从衣袖中掏出纸包,刚把里头的粉末涂抹在指尖,就见一道人影飞过,那两人身上忽然喷出血来,狰狞着倒下。
“阁主。”
那女子唤道。
一身青衣长发,在黑夜中看不清容貌,青歌飞来,顺从地停在他肩上,那人身形修长,举步缥缈,衣摆飞决,如鬼魅一般。
“紫眸,后退。”
声音低沉,没有丝毫起伏。
紫眸会意一笑,后退一步,掏出个小瓶,把里头的液体洒在地上。
那人回过头来,望了紫眸一眼,瞧见她衣服上的血痕和苍白的脸色,他略一皱眉,问道,
“是他们伤了你?”
紫眸答道,“属下无能。”
那人再转过头时,其余五人正一齐袭来,只见那人宽大的衣袖一挥,万千金色飞虫飞出,直往他们身上而出。
黑夜中,那飞虫如萤火虫一般泛着光芒,其中三人被数不尽的虫子覆盖在脸上,他们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脸,虫子却顺势飞进他们衣袖。
被虫碰触的地方如烧焦般灼热,竟喷出血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其余两人挥舞着剑一边砍杀着飞虫,一边朝着潋君他们攻来。
眼见就要走到他们面前,只听到他们一声尖叫,脚下不知何时已被毒蛇缠绕,狠狠地咬了一口仍不罢休,顺着他们的腿向上攀爬着。
只见他们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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