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闻不如一见,柳阁主果然是个妙人。”
寒情城相貌英俊,生得一副稳重君子的模样,可语气却极为轻佻。
“和兰祀在一起的那孩子呢?”
柳梦已开门见山地问道。
寒情城道,
“先是贵派日使私闯我妹妹的闺房偷我宫圣物,后是柳阁主你毒伤我宫好些个弟子,现在又一开口就问我要人,柳阁主,你们华月阁的人做事还真不讲道理。”
柳梦已无心和他纠缠,他冷淡道,
“你本就无心阻挠,何必现在再与我派结愁呢。”
寒情城笑道,
“人我给可以还给阁主你,封火岛也随便阁主你们来来去去,但是这千面罗刹虫是我宫圣物,不还不行。”
柳梦已皱了皱眉头,回答道,
“没有。”
寒情城合上手里的折扇,他道,
“我看柳阁主的样子也是执意不还了,我向来对阁主你的武功相当好奇,若你愿意和我交手一次,这千面罗刹虫的事也就算了,反正我们重雪宫可没人会折腾这等毒物。”
柳梦已答道,
“好。”
寒情城目光一利,把手中的折扇一把甩在地上。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深,柳梦已才赶到西岸的船上,跟在他身边的少年一看到兰祀,眼眶泛红,扑向了他。
“公子。”
兰祀抚摩着他的头发,脸上是少有的温柔之色,倒让柳梦已有些吃惊。
潋君和柳梦已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舱中,潋君无意中瞟见他的衣袖上的血迹,心头一紧,忙道
“柳梦已,你受伤了?”
话还没说完他已跑出了船舱握着柳梦已的手腕,撩开衣袖。
手臂上的伤口极深,鲜血直流,但柳梦已脸上却未见丝毫痛色。
柳梦已把手臂靠向潋君的嘴边,他道,
“正好,今日你还未喝过我的血。”
潋君心中揪起一阵阵的疼痛,也不知是气他,还是心疼他。
柳梦已见他不动,又道,
“这伤口没事,只是内力受了些损伤,你现在不喝我的血,若是毒气上涌,我怕是不够内力替你压制。”
潋君闻言,这才狠狠心,凑近他的伤口允吸着他的血液。
这并不是柳梦已第一次这样直接把伤口凑到潋君面前让他吸,但每一次却都是不同的感觉,仿佛是走台阶一样,一层一层地走上去,两个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潋君的嘴唇柔软,温度也不像柳梦已那样凉凉的,在触碰到伤口时非但不会觉得痛,反倒是觉得舒服,还有那么几分酥痒。柳梦已并未细想那是怎样的感觉,只是任由着那柔软的唇与自己的肌肤牢牢地贴在一起,这触感让他想起那夜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合时的感觉。
留恋,不舍得离开。
回到城里之后,兰祀把悄悄藏在鞋子里的小盒子交给柳梦已,说这里头就是千面罗刹虫,让柳梦已带回蓬莱岛给紫眸。
兰祀知道顾袭风在山上埋伏柳梦已的事情之后气愤不已,发誓说非得亲自教训他报复一顿不可,柳梦已晓得先前在封火岛也是顾袭风坏了兰祀的事,兰祀才会被寒情城抓住,也就没有阻止他。
兰祀原本想让小秋跟柳梦已回蓬莱岛,但小秋死活都不肯,怎也要跟着兰祀,兰祀倒也好性子,带着他上了路。
兰祀他们刚一走,柳梦已和潋君便启程回蓬莱岛。
柳梦已本就不是喜欢赶路的人,回程的路上也悠哉了不少。每日不到午时不会上马车赶路,入夜之前也必定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潋君看着马车外开得正盛的腊梅海棠,才想起如今竟早已入冬。
一晃已是半年多过去,当初刚到蓬莱岛时情景仍是历历在目。甚至是再之前,与齐岚在清河馆相处的三个多月,还有而后在碧水山庄的日子,一直到最后留在王府照顾了齐岚十数天。心里头记得清楚,但如今回想起,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年多前,他潋君还不过是个落魄的小倌,每日靠着从前攒下的钱过活,为了生计不得不伺候那些粗莽汉子。可如今坐在他旁边竟是武林中身为一派之首的柳梦已,若非那么多的因缘机遇,他们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怎会像这样坐在一辆马车里。他不得不叹,人生无常,缘分着东西的确是巧妙。
柳梦已和潋君两人虽坐在一排位子上,但一左一右还是隔了半个人的位置。柳梦已原本正看着车外,刚转过头就听到潋君自言自语道,
“入冬了。”
柳梦已道,
“车里有厚衣服。”
柳梦已见潋君不说话,他想了会儿,才又道,
“应该赶得急回岛上过年。”
潋君原本也不过是看着季节变换,略有感触罢了。他听到柳梦已说的这两句话,反倒觉得有趣。柳梦已在人情世故上总是这么傻傻的,想了半天都猜不出对方真正的心思。可明明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贯的冷淡,偏偏是叫人听得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潋君扑哧一笑,问道,
“你从前是怎么过年的?”
柳梦已想了想,才答道,
“师父在世的时候每年除夕都不在岛上,不过我本就没有他命令不得随意离开院子,吃了饭练会儿功看看书,也就打发了。”
柳梦已说得平淡,潋君听来却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寂寞,反倒是柳梦已自己一副早把寂寞当习惯的样子。
“那之后呢?”
潋君又问道。
柳梦已答道,
“跟紫眸兰祀他们一起吃了饭,之后他们还会玩些烟火爆竹什么的。”
“只有你们三个?”
潋君问道,柳梦已点点头。
潋君转过了头看向了外头,马车驶过田野林间,湿润的泥土还带着清新的芳香。这一路上的梅花开得正盛,香气怡人,清幽淡雅。潋君还记得从前到了冬季,清河馆的院子里也会盛开这样的梅花,那时他们又是怎么过年的呢?起初是和苏子汐瑶持他们一起,到后来苏子汐离开之后,也就只剩下他和瑶持的。可他从未想到过,只不过隔了一年而已,身边的人竟然会是柳梦已。
潋君瞟了柳梦已一眼,忍不住想到,不知道在蓬莱岛上放烟火和爆竹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原本按照他们行程的速度,柳梦已和潋君应该能在除夕之前就达到蓬莱岛。不料天公不作美,一连下几天的大雪。马车本就走地是乡间小路,道路一旦被积雪覆盖就难走得多了,赶路的行程也耽误了下来。一直到除夕之夜,他们才刚到了宣城。
早听说冀州不仅是整个燕北最富饶的地方,其景致之美也是皇朝一绝。宣城是冀州之首,其繁华的程度自然是不必说。
柳梦已他们进城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潋君见城门边的那间客栈装潢考究,干净又典雅,便决定在这里过夜。
店里小二也是识货的人,一见柳梦已和潋君的打扮就知道是出手大方的人,说起话来都热情不少。
潋君晓得柳梦已不爱待在人多的地方,便让他准备两间客房,另外安排间包厢用饭。小二正带着他们走上二楼,看到一个青衣男子擦身而过,小二忙打了声招呼。
潋君听他叫了声老板,下意识地就转头看去,那人竟是苏子汐。
“苏子汐。”
苏子汐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来,先前他急着下楼也没有注意到上来的人。潋君虽因为中毒的关系,容貌有些变化,但五官轮廓还是苏子汐看了那么多年的样子,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苏子汐亲自带他们坐到了包厢,点了几个特色的小菜,这才问潋君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潋君答道,
“说来话长,我也懒得说。”
苏子汐忍不住扫了柳梦已几眼,柳梦已容貌出众气质清冷,要不让人注意也难。
“这位是?”
苏子汐问道。
潋君一愣,还真没能立马回答出来,半响才道,
“是朋友。”
苏子汐和潋君相处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潋君竟也有愣住的样子,他朝着潋君暧昧一笑,故意又重复了句,
“哦,是朋友啊。”
说罢,苏子汐朝着柳梦已宛然一笑,他容貌虽不见得艳丽,但那神情姿态却有其独特的韵味,是一种说不清的风情。
“不知公子贵姓?”
潋君哪会看不出他的意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柳梦已自然没有察觉出异常,他平淡道,
“姓柳。”
苏子汐听他还真只说了个姓,心里觉得有趣,当下就乐弯了腰。
“苏子汐,你不是跟那个小王爷在一块儿的吗?”
潋君挑眉一笑道。
苏子汐闻言,脸上渐渐收敛了笑意,他学着潋君先前的口吻说道,
“说来话长,我也懒得说。”
潋君得意一笑。
原先在走廊里是没看清楚,到此时面对面坐着,苏子汐才瞧见潋君脸上和头颈上的痕迹。
他皱着眉头,确有愧疚道,
“当日在宋府的事,是我连累了你。”
潋君一愣,脸上并不见怨恨或是痛苦之色,他似不以为然地说道,
“都八百年前的事了还提?我现在不也好好的,走路也没什么影响了,只是不能再跳舞了而已。”
潋君虽然这么说,但目光中的无奈之色仍是掩饰不了的。苏子汐摇摇头,惋惜道,
“当年谁不知道你潋君一舞惊天下,更何况容貌也是……”
“哟,难得听你夸我,今日我还真来对了。”
未等苏子汐说完,潋君已打断了他的话,他笑吟吟道,
“怎么,难道我现在就丑了吗?我还笑你老了呢。”
潋君比苏子汐小上好几岁,倒还真有资格说这话。若是从前苏子汐早和他抬杠了,可此时苏子汐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潋君现在的容貌当然算不上丑,但皮肤上那一块块的痕迹还是显而易见的。
柳梦已虽不明白他们说什么,但潋君笑容之下的无奈却是像针一样,扎得他心一揪。
待苏子汐离开后,柳梦已忽然问潋君道,
“你可想恢复原来的样子?”
潋君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要说不想那才是假的,但他还记得柳梦已曾说,忘情的毒并不难解,等他学到些制毒的小伎俩也就能自己解。
先前在蓬莱岛时,潋君也试着自己配药方。他给紫眸看了之后,紫眸也说这个药方虽不是立杆见影,但只要按着吃,过不了半年就能彻底排去体内残留的毒素。
只是自从离开了蓬莱岛后,这药也断了些日子。
柳梦已见潋君不说话,这次倒聪明了些,他道,
“原先你服用的药方,紫眸和我说过,可起排毒之用而非解毒,不过到如今也有些日子了。”
柳梦已握起潋君的手,搭了他脉搏后,才又道,
“任何的毒都不是只有配出了解药才可以解,只是绕了圈子之后,所耗费的药材和受的痛苦更甚。”
“真的有,有可以立刻驱毒的办法?”
说不清因为吃惊还是惊喜,潋君难得说话这样不利索。这一年多来,他告诉自己既然无法改变现实,那就只得接受。原本看到容貌能恢复到现在的样子,就已让他欣慰不少。
柳梦已看出潋君眼中的喜色,自己仿佛也觉得高兴了。就像是当初看到紫眸练成了第六层时一样,但隐约又有些不同。
“我以内力为你逼毒倒也不难,只是你体内还有另外两种毒,毒素之间互相牵引,也许会有些疼。”
“再疼不也撑过来了。”
潋君自嘲一笑,说道。
回到潋君的房里后,柳梦已让他平躺在了床塌上。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长针,在蜡烛中烧烤了片刻,撩开了潋君的衣襟。
虽然离山谷那次已过了好些天,但潋君胸口还残留着淡淡的痕迹。柳梦已不禁想起那夜潋君握着他的手抚摩过自己身上每一寸的肌肤,想起潋君亲吻他时舌头灵巧地挑逗起他的欲望,想起潋君在他身下承欢呻吟时妩媚艳丽的样子。想到当时的情景,柳梦已竟不自觉地脸色微红。
“柳梦已,你快一点。”
潋君并未发现他脸上的异色,屋里的窗户并未关上,寒风吹过他袒露着的胸口,不免觉得有些冷。待到柳梦已回过神来,已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他点上潋君的几处穴道,又掏出一颗丹药给他服下。
“忍着疼。”
也许是错觉,潋君竟觉得柳梦已说这话时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冷淡,而是温温的,像冬日里的一杯暖茶,不热,却能给人带来温暖。
细长的银针刺进潋君的各大穴位。体内顿时血液汹涌,惊得一阵热烫般的疼。潋君忍不住呻吟出声,柳梦已握住了他的手,以内力替他舒缓。
银针明明扎地很深,却始终不见一滴血。毒素在体内乱涌,激烈地冲撞着,潋君疼地险些就要躺不住了。柳梦已趁着毒素聚集在一处时,以内力逼出潋君的体内。
潋君惊得一下子坐起来,一口毒血吐在了柳梦已的身上。也许是因为血气不稳,潋君的身体一时无力,软软地靠在了柳梦已身上。柳梦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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