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问题都考虑的清清楚楚,土地贫乏就发展手工业,通货有碍就降低过关税,人口众多就自愿迁徙,造房修路,就医私塾,无不打算的一目了然。
最后艾墨抬头,“我不知道夏也对你有多重要,但我只是想创造一个契机才不得已而为之,我仍希望这份协议可以带来两国二十年,哪怕十年,甚至五年的和平,到时候用事实证明它的价值,这是我的诚意,南蛮大王,战争永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可能也知道,东虞新政也是马蹄下得来的,但结果呢,朝代更替已经二十年了,我们仍然在为四方不休的战事奔波,百姓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在这点上,我们应该是一致的。”
说着抬手到自己嘴边,将指尖咬破,倾身到夏也面前,以血为引点在夏也额前,不消一刻边有一点荧光从夏也体内升起,融入艾墨身体之中。
孟都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慢慢安静下来,不再颤抖着紧紧蜷缩着,而是慢慢舒展了眉头睡了过去,“他?”
“他无事了,若是南蛮大王能有法子度些阳元,他会好的更快些。”艾墨语带揶揄,复又坐回自己原位道,“他的师傅……”
“战争都是伴随着牺牲的,谁的生死都无法归罪于哪一个人,我自会回去与他说明。”孟都淡然开口,说着起身再不多言,向己方走去。
“大王,你的宏图霸业并非结束了,等到你的百姓也都过上了安定的日子,他们都会感谢你的,土地和权力只是统治者的虚荣,你需要的是民心所向。”艾墨对着孟都背影轻声说道。
孟都回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再不做停留,阔步远去。
身后秦毅几步上前,来到艾墨身边,抬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按,艾墨侧过身来,对他也是浅浅一笑,“秦将军此事一了,你便可拿着这份议和书回京面圣了,到时候,皇帝定时要封赏你的。”
“你不同我一起回去么?”秦毅皱眉。
艾墨又看了秦毅一眼,“我本就是苗疆人,自然留在这里,就算出去走走,也不过江湖游历,给人看看病,那个庙堂,我确实不想回去。”
“为什么?”秦毅有些着急,一把拉住他。
“为什么?刚刚我就说了,土地和权力只是统治者的虚荣,可惜的是,我们东虞的皇帝,是个不折不扣爱慕虚荣的人,我不喜与他为伍,只是想着保一方太平,也算是……”为师傅分忧解难了。后半句艾墨没有说下去,秦毅不解,仍旧看着他。
“我……我知道了。”秦毅伸手拿过那份议和书,“我从来就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明日我就亲自带着这份议和书回京述职。”
TBC
☆、一方净土
“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了?”南宫看到艾墨推门而入,便从书上抬起眼来看他。
艾墨一挑眉,对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茶室中的运粮官有些意外,但自己这个茶室本就是开门迎客的,便就径自走到茶台前坐下,南宫收了正在看的书,拢进袖子里,也微笑着看向艾墨。
“这些可是我藏了好些年的陈茶,当年虽然学艺不精,好歹也是我亲自制的。”艾墨落座,将茶饼放下,起手烧水烫杯。
南宫见艾墨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着急,只一旁默默的陪坐着,等到陈年普洱被放入山竹制成的茶具后,一阵阵似药非药的香醇之气便随着悠悠陈竹之香发散开来。
“南宫先生预备在这苗疆呆多久?”艾墨推了一只小巧的山竹筒杯到南宫面前,其中酱汤浑厚,轻烟在杯口处萦绕不散。
“也不知道家父四海云游何时归家,区从便是回去了,也不过一间空屋,实在是有些无家可归,恩公不会嫌弃我占了碗筷,要赶区从吧?”南宫轻笑,似是在开玩笑的自嘲道,仰头饮了茶汤,顿觉一股陈香自唇齿间流转下腹,温热而不燥,恰到好处的抚顺气血,再呼吸时,连着鼻息中也带了悠悠茶香,“果真好茶,可比区从那雕虫小技更来的体贴身心。”
艾墨知他说的是那些熏香,倒注意到今日南宫似乎未有佩戴香囊,不觉有些好奇,这个温润谦和的男人总是要挂香囊的,除了第一次两人在苗疆见面时,南宫为了提防南面的蛇虫之物带的药囊之外,其他时间,总有一股青草兰香盘旋在他周身,“侍郎大人还在外游历不回?家母呢?”
“母亲早亡,父亲便不愿留在家中,对着空房枯坐,母亲喜爱兰花,父亲便想去那些兰花名城为母亲寻些春兰。”南宫应道。
“那为何今日不见你带着那个兰花香囊?”艾墨随口问道,便又为两人满了茶水。
“区从今日可是特意来品茗识香的,便就不带了。”南宫笑道,举起面前山竹茶筒饮了一口。
艾墨点点头不置可否,却见南宫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伸手探入自己衣袖,摸索了一会,竟是从怀里掏出一只佛手福猪出来,着福猪茶宠似乎久未淋养,有些暗淡晦色。
“这只茶宠是还在蜀中时,与马镖头一同买的,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看上了,现在想来,真是无甚有趣,而且那时在镖局也是忙碌,本也没多少时间养的,不若就放在恩公案头可好?”南宫将着佛手福猪放于茶案之上,这茶台上本就有茶水未尽,紫砂茶宠立时从底部开始吸收茶水,水渍一路蔓延到中段才停了下来,将整个茶宠分为深浅两半。
“这倒是无妨的,我这小茶室也没多少常客,你时常来坐就行。”艾墨随着南宫动作去看那茶宠,确实,不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甚是普通的一件玩意儿,却也没想到他一路从蜀中镖局带到了南疆军营。
“其实区从今日在这里等着恩公,就是为了辞别的。”南宫将杯中未喝完的茶汤轻缓的淋到茶宠之上,原本深浅两色的紫砂福猪顷刻间变为一体。
“你刚才还说无家可归,南疆虽然现在止战了,但是驻军还在,少不了你一份粮饷。”艾墨抬起头来看南宫。
“但这里终归也不是区从的归宿,也许再走走看看,便能找到那个适合区从的地方了。”南宫说完,便站起身,向艾墨行了一礼道,“不若就此别过,以后若是还有用得到区从的地方,亦可找区从帮忙,无有不从。”
“南宫先生,两位秦将军不一定就不回来了,你心里可清楚?”艾墨却不受他的礼,也不绕圈子的问道。
“区从自然是知道恩公手段……”话却说道一半,转而道,“区从并非恩公想的那种,许多事区从明白,不能强求的。”
“哦?你知我为何教你聚蛊的方法?”艾墨反倒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南宫只是笑,原本他入这军营,不过单纯的希望自己那些小聪明可以有朝一日派上用处,却没想到眼前这位军师,竟是将战谋人心掌控的淋漓尽致,在他与秦将军只身潜入南蛮之前,两人在帐中谋划,南宫本以为自己的审时度势将是这场战役的转机,却是没有想到最后,自己居然也只是这个局中的一个棋子。
艾墨只是需要一个敢于在危机时刻,抓住时机下决定的人,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不一定需要的就是他南宫,不过是恰巧南宫还会些制香,可以配合他的蛊虫,于是便一举两得的将秦将军一并算计了进去。
“带秦将军入账的那一刻才知道的,以恩公的本事,那劳什子的幽冥草根本制不住你……恩公对秦将军可是真心的?”南宫问道,拢袖站在茶台前。
“一开始也许只是想……”想要捉弄他?想要让他感觉到自己这个军师的重要?艾墨自己有些说不清,这不像他,他应该与他的师傅一样,善于洞悉人心的,艾墨突然觉得有些烦躁,跟一只狐狸说话,从来都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那南宫先生,又是欲擒何人?故纵了何情?”
“呵呵呵呵,恩公说笑了,区从向来不擅长这些招数的。”南宫有些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似乎艾墨真的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将贴身的香囊留下来。”艾墨喝尽杯中最后一些残茶,想要再填汤,发现小炉上的水已经续完了,也不看南宫,只自顾自得抬手熄了火。
“若真有人想起区从,至少,也能想办法找到区从吧,若是无人来找,便也可以安慰自己,那香囊失了味而已,权当留个纪念。”南宫仍是一礼,才道,“就此别过,望……后会有期。”
“这南疆的太平里,有你一份功劳,莫要再看轻自己了,后会有期。”艾墨说着,亦站起身来,一挥手,便有一点荧光飞来,绕着南宫转了一圈,便消失不见了,“这小蛊虫,是我常用的小把戏,在危机时刻,可以限制住靠近你周身的人的行动,虽然只有短短数息,但足够自保了,它会藏匿于你周身发肤之间,等熟悉了你的气息后,心念便可操控。”
“多谢恩公。”最后又拜了一礼,南宫终是转身走出了茶室。
东虞二十一年,南蛮部落与朝廷签署休战协议,并大量开放运输通道,减免合法货物通关税收,两国间愿意和亲的,追加赏赐,次年,南蛮大王亲自入京与东虞皇帝会晤,从此两国修好,皇帝大喜大赦天下。
秦毅从宫中回来,虽然已经被封了骠骑将军,但似乎他的脸上无甚欢喜,只一个人静静走在官道上。
“……秦毅!”
秦毅有些茫然,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叫他,于是茫茫然回过身去,却见一个人影,穿着锦衣华服,头戴玉簪鹊冠,几大步向自己跑来,身后一个小太监唯唯诺诺的跟着。
“皇子殿下。”秦毅看清来人,便要下拜,被那人一把接住。
“如今已经下朝了,我们就不必拜来拜去了吧。”东虞皇帝子嗣不多,除了眼前这个年近弱冠的大皇子,只还有一个刚学步的小皇子,皆是贵妃所出。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秦毅与他本就算是一起在京城里长大的,两人差不了几岁,自然也更亲切一些。
“哦,前不久父王让我去神农庄跟着致远庄主学艺,今天还要过去,不若你跟我一起去吧。”大皇子说着,也不等秦毅同意不同意,一把拉起他的胳膊就拖着一起出了宫门。
一路上,大皇子就开始抱怨致远庄主那些佛面魔心的琐事,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庄门口,两人坐在车中,却听到外面那小太监高声叫道,“怎么在前门卸货的,没见到是大皇子的车吗。”
“怎么我不过才一年多没有回来,这神农庄就变得这般势力了?”另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与小太监尖高的声音一比,更显得醇厚平静。
原本秦毅还在与大皇子说些碎话,一听这声音,突然顿住了,只定定坐在马车中看着车门。
“谁啊,这么大胆。”大皇子一皱眉头,就拉着秦毅一同下了车来,他本就是皇亲贵胄,张扬跋扈惯了,也没有注意到秦毅的反常,一下车就指着说话那人问起罪来。
“……艾军师?”
…END…
☆、番外 天涯何处不逢君
“……南宫,我,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这已经是南宫醒过来后的第三天了,睡了太长时间,现在的他虽然意识已经很清醒了,但是身体仍旧十分虚弱,只能静静靠在床头看看书,起居也是由镖局里的小丫鬟服侍。
小丫鬟本是跟着乌龙的,现在这个“二当家”不在了,她便让马镖头送来了这里,真真是羡煞了一群后院里的丫鬟们,整个镖局谁不知道,这个房里躺着的南宫先生,性格温柔谦和,长得还儒雅斯文,笑起来如沐春风,周身一股淡然的兰花香气若有似无,自然是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的样子。小丫鬟却不给这个万人迷好脸色看的,总觉得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南宫先生笑的有些假。
南宫从书上抬起眼来,看到马镖头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一边,他微微一笑道,“马镖头何事要寻区从?”
“呃……那个……”马镖头更显出一些焦虑来,南宫却不着急,将薄木书签放入书页中,轻轻巧巧放回床头的小桌上,又抬手指了指一边的凳子。
马镖头会意,将凳子拉到床边,坐下,皱着眉头考虑怎么开口。
“区从睡着的这段时间,镖局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南宫先开了口。
“我,我正是要来与你说这个事情,”马镖头有些尴尬的开口,他本不是个如此犹豫不决的人,心中一横,便道,“其实那日将你们救回的时候,阴差阳错让我救回另一个人,这人,长得有六、七分像冯惜,又因为脸上受了伤,所以我就当是冯惜给救了。”
“你责罚那人了?”南宫对马镖头的个性熟悉的很,一想便知道了个大概,当时山贼劫货,他与几个小伙计护着货物,顾冯惜带着保镖们想要退敌,奈何对方人数太多,也怪自己躲闪不及,被为首一人所伤,昏迷前只看到暴跳如雷的顾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