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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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刀-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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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乐山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是有一桩心愿未了,叫人死不瞑目。”

林雪贞道:“你还有什么心愿,不妨说出来听听?”

曹乐山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不说也罢。”

林雪贞道:“说说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违情悖理的事,或许姑娘我一时发了善心,等你死后,会去替你作个了结也不一定哩。”

曹乐山摇摇头,道:“我这心愿,不是别人可以代了的。”

林雪贞好奇地道:“敢情还是什么大事情?”

曹乐山苦笑了一声,缓缓道:“虽然说不上是件大事,却是我多年来的希望,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平生自负颇高,从未把天下武林名家放在眼中,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也可以说,在曹某眼中,那人才是唯一劲敌……”

林雪贞道:“谁?”

曹乐山没有直接回答,却继续说道:“多年来,我就盼望有朝一日,能见见那人的庐山真面目,跟他面对面较量一次胜负。如今我双掌残废,较量胜负的心愿,当然是永远无法实现了,而有生之年,竟不能一见他的面貌,更令人心有不甘,死难瞑目。”

林雪贞道:“那个人是你的仇家,还是你的朋友?”

曹乐山道:“敌友之别,本无定论。表面上,我和他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其实内心又何尝不英雄惜英雄,自然也可算是朋友。”

林雪贞笑了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那人一定就是我们的霍大哥霍宇寰,对不对?”

曹乐山默然不语,既未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雪贞又道:“原来你是因为嫉妒他的名气,企图嫁祸陷害于他,你这种卑鄙无耻的行径,还配自许为英雄吗?”

曹乐山突然大声道:“如果曹某不是误中诡计,废了双掌,霍宇寰未必便能胜我,终有一天,我会比他的名气更大!”

林雪贞撇撇嘴角,道:“可惜你已经落在我的手中,我只要一刀砍下,你这位英雄就要变成狗熊了。”

曹乐山大笑道:“英雄难免刀下死,曹某如今正是求之不得。来!来!来!快些动手吧,只是,在你提着曹某的首级去向霍宇寰报功的时候,别忘了替我转告他一句话……”

林雪贞道:“什么话?”

曹乐山道:“烦你告诉他:曹某虽败,却不是败在他姓霍的手中,他虽然侥幸获胜,只不过仰仗妇人之力而已。哈!哈哈……”

林雪贞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忽然收回了绣鸾刀,骈指疾落,点闭了曹乐山的双肩穴道。

曹乐山愕然道:“这是干什么?”

林雪贞道:“你想死,我倒不想杀你了。”

曹乐山道:“你准备将我怎么样?”

林雪贞道:“我要押着你回去见霍大哥,先让你了却心愿,然后当众揭穿你冒名行凶的真像,替霍大哥洗刷声誉清白,同时,也让大家知道,你是被我一个人活捉生擒的,从此我也可以扬名露脸,这是三全其美之事,何乐而不为?”

曹乐山怔了半晌,不觉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我曹乐山一世英雄,如今竟落得被一个黄毛丫头摆布。”

林雪贞并不生气,回头对迎春喝道:“你去雇一辆马车,要宽大些的,多备马匹替换,咱们要连夜赶路。”

迎春望望曹乐山,迟疑着道:“请问姑娘……要带咱们去什么地方……”

林雪贞道:“你只管去雇车,不必多问。”

迎春应了一声:“是!”转身欲行。

“慢着!”林雪贞忽又唤住道:“我要警告你,如果你出去想邀约帮手,搅什么花样,我会随时砍下姓曹的脑袋!”

迎春垂手道:“婢子不敢。”

林雪贞道:“不敢就好!你别以为我是吓唬人,我可是说得出做得到,哼,看看这张桌子!”

话落,刀光疾闪,小几一只角,已被砍落在地上。

迎春嗫嚅地道:“姑娘好快的刀怯。”

林雪贞扬眉笑道:“你知道便好,快些去!”

荷花突然说道:“林阿姨,我去替你雇车好不好?”

她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开过口,心里却十分明白,以林雪贞的武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制住曹乐山,适才种种经过,未免太离奇了。

曹乐山的手伤,最多再有三数天即可痊愈,即使手部受伤,一身武功犹未失去,何况,床榻前就设有机关陷阱,要擒林雪贞,实在易如反掌,他为什么要伪作受制?为什么假称掌骨已碎,武功尽失?

这显然是故意布置的圈套,必然包藏着祸心,却苦于无法向林雪贞吐露示意,听说要雇车,便连忙自动请求,想讨这份差使。

外出雇车是借口,只盼能脱身赶去将军府后花园,及时将霍宇寰营救出来。

不料林雪贞却摇摇头,道:“小孩子办事不牢靠,还是迎春去吧!快去快回,咱们立即要动身上路。”

迎春一面应话,一面向荷花狠狠瞪了一眼,沉声道:“你给我老实一些,小孩子不懂事,少岔嘴,少惹林姑娘生气。”

荷花一番苦心,未能如愿,只好低头不再言语了。

迎春去未多久,回来禀报道:“车辆已经谈妥,但车店掌柜一定要问明路程远近,才肯发车。”

林雪贞道:“你告诉他,就在山西境内,路上赶紧些,不用十天就到了。”

迎春道:“车店掌柜还问,是走官道,还是要经过山区?”

林雪贞道:“由兰州出发,自然是走官道方便,进入山西境内以后,可能要入山。”

迎春又道:“用双套篷车,另外再备两匹马替换,不知够不够……”

林雪贞挥手道:“够了!够了!叫他们赶快发车过来,不要尽顾噜嗦了。”

接着,又叮咛道:“车驶到后面巷子里等候,不准停放前门,更要交待车店的人,不能泄漏咱们的行踪去向,如果风声传出去,我只唯你是问。”

她自以为这番处置,很够精明周到,荷花却替她暗暗着急──什么车店?什么掌柜?不过是迎春和刀疤熊三在串演双簧,哄着林雪贞团团转罢了!

过了一会,迎春回报车辆已经到了,就停在后巷里。

林雪贞叫迎春掺扶着曹乐山,自己提刀押解,一行五人,转出后门。

巷子里停放着一辆双套篷车,另有两匹马系在车后,车把式已经坐在辕头位子上,果然不出所料,正是刀疤熊三。

车厢内有四个座位,挤一挤勉强可坐五个人。

林雪贞押着曹乐山首先上车,占了后排两个座位。

荷花趁机道:“里面太挤了,我去跟车把式一起坐吧。”

迎春道:“你跟我坐一起,李七爷是男人,挤在车厢里不方便,让他跟车把式一起坐去。”

林雪贞却摇手道:“不行,李七的模样特别,容易被人认出来,必须留在车厢里,暂时让荷花坐在外面,等出城以后,再掉换座位。”

这一次,林雪贞总算是无意中帮了荷花大忙。

马车驶出后巷,向西一转,绕过同仁堂前街,直趋静安门,途中正好要经过三福客栈。

荷花偷偷将蜡丸取出捏在手中,目光灼灼搜视着街边行人,希望发现一张与旋风十八骑有关的熟面孔,好把消息传送出去。

可是,街上行人往来如鲫,却没有一个认识的,更别提与旋风十八骑有关系的了。

眼看前面就是三福客栈了,门前站着两名待客的伙计,只是没有秦仲在内。

荷花紧紧捏着蜡丸,手心已渗出冷汗,心里“扑通”乱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看不见秦仲,是否也将蜡丸掷给那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伙计?

他们跟旋风十八骑有没有关系?拾到蜡丸,会不会发现里面的机关图?

即使发现,会不会想到去将军府救人……

正在犹疑,马车已经驰到了三福客栈门前。

荷花情急智生,突然叫道:“不对呀!快些停车!”

刀疤熊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一紧马缰,停了下来。

荷花道:“咱们走错路啦!去山西应该走东关大街,怎么走到西关来了……”

她故意嚷得很大声,一则欲引起客栈中人的注意,希望秦仲能闻声走出来,二则想趁马车停顿时,寻觅机会,将蜡丸脱手。

叫声果然引起客栈中人注意,可是,大家只用好奇的眼光望着她,并没有人出面搭讪。

店前虽有许多人,却就是不见秦仲在内。

林雪贞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她问道:“为什么停车不走了?”

荷花道:“林阿姨,咱们的方向走错啦!”

林雪贞挥手道:“没有错,继续向前走!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停车。”

马车再度驶动,渐渐远离了三福客栈,那粒藏图蜡丸,竟始终没有脱手的机会。

途中,刀疤熊三低声责备道:“荷花,你最好安分一些,不许破坏了老爷子的计划。”

荷花委屈地道:“我没有不安份嘛,我只是担心,老爷子落在她的手中,必须设法救他老人家脱身……”

刀疤熊三低喝道:“你不懂,老爷子是故意使用苦肉计,目的正是要姓林的丫头带咱们到秘谷去。”

荷花道:“真的吗?”

刀疤熊三道:“嘘!小声点,这是机密,你千万要假作不知道,如果泄露了风声,当心剥了你的皮!”

荷花故作松了一口气,道:“你们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害我一个人心里着急。”

她故作轻松是假,着急倒是真的,果然不出她的预料,林雪贞中计了。

秘谷是旋风十八骑的根本重地,据说,霍宇寰沦为盗匪,全为了养活谷中数百名孤儿,那些孩子就是霍宇寰一生心血灌溉的苗圃,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秘谷若有变故,霍宇寰投鼠忌器,怎敢再与曹乐山敌对?

荷花越想越惊,表面上却装着关切地问道:“听说秘谷是旋风十八骑的巢穴,防备一定十分严密,现在老爷子被她制住,咱们的人已经离城分散,就算到了秘谷,又如何能够得手呢?”

刀疤熊三轻笑道:“这些不用你担心,只要找到秘谷地点,咱们随时可以把姓林的丫头擒住,然后把她作人质,不怕旋风十八骑不就范。”

荷花又道:“万一碰上霍宇寰,老爷子的手伤未愈。咱们几个人只怕不是对手吧?”

刀疤熊三道:“霍宇寰和旋风十八骑中重要人物,都被困在将军府后园水池底下了,老爷子的手伤,再有三数天就可痊愈,咱们在路上的这几天,老爷子正好休养手伤等抵达秘谷时,老爷子的手伤也就痊愈了,纵然霍宇寰脱身赶回去,也不必畏惧了。”

说着话,马车已到静安门下。

刀疤熊三又低声叮嘱道:“等一会出了城,你和李七爷掉换座位,千万记住少开口,路上要尽量装作恭敬的模样,对那姓林的丫头要多多讨好,使她高兴,一切都得照迎春的眼色行事,记住了吗?”

荷花点头道:“记住了!”

话刚说完,忽然眼中一亮,远远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城楼上走下来……

静安门在兰州城西南方,并非通衢大道,是以城楼颇为简陋,平时被乞丐占据,充作栖身之处,亦无人过问。

那人从城楼里出来,身上衣着却不像乞丐,手中捧着一个木盆,沿女墙而下,看样子,是准备出城去护城河里取水的。

荷花一眼就认出他竟是“泥丸神童”董香儿。

见到董香儿,不由就联想到罗永湘,据荷花所知,董香儿曾经替罗永湘入同仁堂盗药,又替他去白龙庙送信,虽未跟霍宇寰见面,分明是旋风十八骑的朋友。

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能将蜡丸交给董香儿,岂不和交给罗永湘一样吗?

马车驶近城门,董香儿也正好从女墙走下来,荷花心里暗喜,急忙又将蜡丸藏在掌心……

可是,偏偏就在这良机一瞬即逝的剎那,董香儿忽然发现脚上鞋带松了,竟放下木盆,蹲在路边系起鞋带来。

他低着头,专心地系着鞋带,马车由身边经过,也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看。

荷花心急如焚,碍于刀疤熊三在侧,又不敢出声呼唤,眼看机会又将错过,连忙重重咳嗽一声。

但董香儿只顾低头系带子,并没有注意到。

荷花实在急了,只得“呸”地一口痰,向他吐去。

总算老天爷帮忙,那口痰,不偏不歪,恰好吐在董香儿颈脖子上。

董香儿伸手一摸,摸了一手又粘又滑的口痰,不禁勃然大怒,跳起来骂道:“他妈的──”

粗话才骂出一半,突然一怔住了口。

荷花连连拱手陪笑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马车一惊而过,驶出了城门。

那粒蜡丸,却已经投进木盆中。

董香儿目送马车去远,仍然站在路边发呆,不住用手搔着头皮,喃喃自语道:“奇怪,这丫头不就是荷花吗?难道她竟从白龙庙逃脱了?”

一面说着,一面从木盆中取起那粒蜡丸,反复细看,又凑在鼻子上闻了闻。

蜡皮是半透明的,里面丝绢也是白色,看来就像一只汤团,只缺少米粉气味。

董香儿满心狐疑,就把蜡丸揣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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