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风站在秋梧榭外,看着门匾上这几个大字,却迟迟没有走进去。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那个人了,邢风反而有些犯怵。
见到他说什么呢?
他还记得自己吗?会不会早忘了?
怎么解释自己也会在这里?
……
邢风胡乱想着这些时,也勾起了自己脑海中,多年前见到太微时的记忆。
那个时候,太微的模样还有些青涩,但是初初长开的容貌已然是让人见之难忘。
虽是男子,但是那样的容颜,已然可以当的起祸水之名。加上一身超然不染尘埃的纯粹气质,更让人忍不住对其容颜的窥伺觊觎。
他一向自诩遍阅世间美人,但是在见到太微的时候,以前他所认为的美人便都成了笑话。
他当时就想,这世间,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这般容貌气度的人了。
虽然后来他用自身惨痛的经历证明,这个美人绝不是柔弱纯洁的可随意触摸的小白花……
但是比起在很久之后,他再次远远的见到太微时。那个端坐高台之上,一袭流云白袍,面色不辨悲喜,恍若九天仙人,云端神明一样的男子。虽然是一样的容貌,却让人再生不起半分不敬旖旎的心思。
想到这里。邢风原本各种纠结矛盾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之前的太微比较可爱。如今嘛……
只可远观。
不过,来都来了,好歹也算是老熟人了,见见又有何妨。
邢风摇开手中的折扇,看着“秋梧榭”这三个字,笑的有些意味难明。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凤梧……”
邢风在嘴中轻轻地念道,语气轻而淡,仿佛叹息一般。
但不过一瞬,邢风便又恢复成原先那般随意的模样,挑着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中漾着波光潋滟。
惑情惑心,骗心骗情。
这才是邢风。
……
此时正是暮色将至,落日的余晖洒满了空旷的院落。院子中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良久,太微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书移到了窗外。
他看向那个站在他房间窗外不远处的男子。
有些疑惑和不悦。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而且,如此盯着一个人这么长时间的行为无疑是极为无礼的,甚至可以视为挑衅了。
太微看向站在他窗外的那个男子,语气冷淡,
“道友所为何来?”
邢风听到太微的问话有些怔楞,又有些想笑,他想要开口讽刺些什么。但是最终,他只是唤了一声,
“凤梧。”
这个名字正是当年太微所用的化名。
但是太微的神色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而有所波动。
太微只是神色平淡地说道:“道友怕是认错人了,这里并没有叫凤梧的。”
邢风这次是真的轻笑出声了。
他心中有些恼火和尴尬,但是又不愿意让别人看出来。因为他这恼火的毫无理由,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于是他只能别开眼,不去看太微。
或许他忘了,或许他不想提起,但是自己又是想干什么呢?
邢风终究没有挑明,既然他不愿显露身份,自己便也当不知道好了。
于是他回道:“同在方家为客,恰好又在一个院子里,便来拜访一二。”
对于这漏洞百出的话语,太微不置可否。
他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而眼前这个男子,他之前的表现,像是认得自己的。
可自己此刻的容貌和本身并不相同,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认出来的,应该是对自己比较熟悉(大雾)的人。
但是他的态度却有些奇怪,而且似乎并不奇怪自己没有认出他,也没有追问或是继续“相认”的意思……
这时,他听到那男子说道:“初、次、见、面。我叫邢风,你呢?”
太微抽回自己的思绪,有些摸不准这个人和自己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过想到徒弟一直对自己说的,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千万,千万,不要表现出自己记不得以前事情的模样,或者干脆先换一个身份。
“少秋。”
邢风:“……”
好嘛,又换了一个名字。
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
透过疏影窗扉,那个仍旧一袭白衣的男子手握书卷,半倚在软塌上。虽然神色依旧淡然清冷,却是他从没见过的带着些慵懒的模样。
明明换了一张普通的脸,但是邢风对着这样的太微却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少秋,和我之前的一位,故友……长得十分相似。我已经多年未见那位故友了,故此认错了人。如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最终,邢风只能恭敬有礼地说了这句话,然后便转身离开太微的视线。
他不敢再待下去。
他怕自己会在他面前失态。
这个人的三言两语,便足以击溃他的千军万马。
当真正到了他的面前,他根本无法像他之前以为的那般自若。
明明是游戏花丛的风流浪子,但到了这人面前,却像是个楞头小子一般。
……
太微奇怪地看着这个叫邢风的男子离去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邢风离开的时候,总给他一种像是落荒而逃样的感觉……
“所以,我的师尊大人,这个叫邢风的,究竟认不认识你?”
当天,当夏萤照例端来晚饭的时候,听到太微对她说的今日的事情,感觉有些头疼。
太微拿着筷子,盯着自己筷中的菜看了半晌,然后又默默地放了回去,很凝重地想了想,然后说道:“不知。”
夏萤:“……”不知是什么鬼!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你还是他不知道你!
太微看着自己这个徒弟,有些不太清楚她到底在紧张些什么。或者说,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紧张的。(师尊永远也不会知道夏萤的脑补有多么厉害……)
他自觉自己并不是一个坏人,应该不会是一露面就被满天下追杀的那种。
只要不是这种,太微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便是自身的伪装,不过是习惯了而已。自己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不要随意改变就好。至于原因嘛,以后总会知道的。
不过既然徒弟很紧张自己会被以前认识的人认出来或是知道记不得以前事情这种事……自己就依她好了,省的她整天担心。
“师尊啊,”夏萤想了想,道“我们以后离这个邢风远一点。”
话毕,她自己先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样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夏萤握了握拳头,神色郑重,:“既然他当做彼此不认识,那就按照不认识他的来(虽然本来就不认识……)……”
“算了,我们还是早点走吧,总感觉方家已经不安全了……”
太微:“……”
“没那么严重。”太微有些无语,“我们没必要……”
“师尊!”
夏萤感觉自己现在任务艰巨。不过自己虽然修为不行,但是按照自己多年看小说的经验(姑娘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一定能护得师尊周全!(大雾)
“我明日就冲击元婴,元婴一成,咱们就悄悄地离开这里!”
太微看着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徒弟,有一种不忍直视地感觉。
算了,还是不要打击她了。
太微默默地喝完最后一口粥。
徒弟高兴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ε╰)╮小天使们么一个~虽然蠢作者这次更新时间隔得又有些长(望天)……撒娇打滚求不要嫌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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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最后,送上蠢作者迟来的新年祝福。小天使们,新年快乐!~(≧▽≦)/~
☆、当师徒两人都“失忆”了
二十二
青岚城。
城中依旧是开满了大片的伊人花。
现在正是花期极盛的时候,粉色的伊人花铺满了青岚这座小小的山城。
初来的人,进到这里,竟恍然有一种误入桃源的感觉。
“这个地方……”
渊黎看着占据了他所有视线的伊人花,有些惊讶。
“难道帝君喜欢这种调调?”
渊黎想象了一下周身都环绕着粉色花朵的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算了,还是不要乱想了……
兮月……
如今该是越羲了。
应该说,兮月的身体里苏醒了他前世关于越羲的记忆。
但是他作为越羲时,在那漫长的看不到边际的人生里,所拥有的记忆太过庞大,饶是以兮月如今的修为,一下子也吃不消。
直接后果就是,在那次爆发之后,兮月昏了七天。
而当他醒过来时,他作为兮月时的十几年光阴已经被压在了记忆深处。
他是以越羲的身份醒过来的。
也许他以后会想起作为兮月的这十几年记忆,也许不会。
越羲虽然一手安排了自己的转世,但这其中会发生什么变数,亦是他也不能操控的。
毕竟这种方式无异于逆天而行,本身就带有极大的风险和运气成分。
能够成功苏醒记忆已是万千之幸,其他的实在没办法苛求太多。
而且,能够解封他本身的记忆,这本就是这个计划的主要目的。而其他所安排的一切,在越羲看来,不过是附带的。
越羲观察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这个院子。
竹影疏疏,窗扉半掩。院中有石桌一方,残棋半局。
因这几日无人打扫,墙上的紫色花朵被风一吹,便洒满了整个院落。
越羲广袖微动,轻轻拂去石凳上的花瓣,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的素色衣衫,有些疑惑。
自己的品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落花满院,烹茶对弈,书卷萦怀,笔墨生香。看起来是很悠闲风雅不错。
竹林清幽,白衣翩然,,听起来感觉也还好……
但问题是,这和自己的风格完全不搭啊!
他的幽冥殿,一向是走高贵华丽风的,里面的摆设用具说是奢靡也不为过。虽然他平时不过问这些事情,一向是手下自己安排的,但是习惯了那种华丽庄严的宫殿,一下子跳到这个清幽素雅的小院,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而且白衣服什么的……
打仗杀人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弄脏的……
虽然想要把它变干净也就是一个灵诀的事,但是毕竟没有深色衣服来的方便。
……
所以说,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越羲坐着想了一会儿,无果。
他从桌上的残局中捡起一枚棋子。触手温润,手感极佳,是上好的暖玉磨制而成的。
越羲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一个长着娃娃脸的下属,一笑起来脸上还会有两个酒窝。那个下属很喜欢下棋,但却是个臭棋篓子,输了还总想耍赖……
越羲想到这里,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但是马上的,越羲的神色就变得冰冷起来。
因为他想起了那场大战。
他们,早已经死了。
便是自己,本也是死了的。
他想起他的子民,不知道他们现在状况怎么样?
从富饶灵秀的大地被赶到幽暗荒凉的地底,自己又被那群卑鄙的神围攻陨落……
失去了往日地位和荣光的冥族,在这万年时光里,怎么样了?
越羲垂下眼睑,看着手中从棋盘上拿下来的玉石棋子,微微用力,棋子便化成了齑粉从指间滑落。
“该是我冥族的,本尊会一样一样地把它拿回来,这债欠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好好算算了!”
……
景城,方家。
太微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站在院子里。
他看向夏萤的房间。
周围的灵气正被源源不断地吸引过去,房间上空甚至已经聚集起了灵气云团。
进阶元婴的动静过大,太微已经能感受到有几股气息朝着这边而来。
但还不待太微有所动作,那几股逐渐靠近的气息已经逐渐远离不见了。
太微转过头,看向刚刚出现在他身边的邢风。
太微朝邢风微微颔首,表示对邢风刚刚帮忙的感谢。
“少秋不怪我多事便好。”邢风摇着他的象牙描金折扇,弯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太微。
太微没答话。
他扫了一眼邢风今日的着装。
昨日的时候,邢风便是一身的锦缎华服,全然不像是个修仙问道之人,更像是个出来踏春赏玩的公子哥。
可是比起今日……
太微只能说,邢风昨天的衣服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太微别过眼,不去看那一身金光闪闪的衣服。
静默了一会儿,太微还是没忍住,他对着邢风道:“你这身衣服……”是不是有点太骚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