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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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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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不为自己所知,这么说起来,自己对于他,仍然还只是知道得那么少,何以他就有那么一种力量,能够把自己深深地吸引住?

这番感触其实早在乍见之初,便已有了感觉,如今更是深陷泥足,难以自拔。真是说不清的,总像是他的那张脸在哪里见过似的,便是那番冥冥中的“似曾相识”,排斥了自己对于他的少女矜持,乃至于演变到了今日这般下场。如今是想忘,忘不掉,想舍,舍不得。

站起来走了几步,一只手按向墙壁,神情所显示竟然大为失措,仿佛整个心都乱了。

“君无忌,你可不能死……我求求你……求求老天保佑……保佑他平安康复,快活过来吧……”像是念咒儿似地,心里一个劲儿地这么嘀咕着,整个身子都仿佛已然虚脱,竟似乱了方寸。

她这里声声祈祷,情寄无助,却听得身后窣窣声响,颇似有了异动,紧接着传出了君无忌的一声呻吟。沈瑶仙呆了一呆,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霍地转过身来。果然是君无忌。像是刚由昏迷中醒转,睁着一双朦胧的眼睛,正在各处转动着。

“你……醒了?”像是一阵风似的,沈瑶仙忽然来到了他眼前,掩不往的喜悦之情,却在双方目光接触的一瞬,才自抬回了少女的矜持,一时间便绯红了脸,颇似难以自处地看着对方发起呆来。

霎间的宁静之后,君无忌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脸上情不自禁地现出了一丝微笑,无疑的,这个时候,能够看见沈瑶仙这张清新可人的脸,使他由衷的感觉到快乐欣慰。

沈瑶仙往前走了一步,挨近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来:“刚才真吓死我了,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现在慢慢地听我说,不要急,不要害怕……”

君无忌不由自主地绽现出一丝苦笑。沈瑶仙这才觉出来自己语态有异,竟似把对方当作一个无知的小孩,自己的口气更像是一个大姐姐那样的自然,以君无忌那般功力、内涵见识,岂能没有自知之明?显然他对于自己的伤势,已了然胸中,才会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以使真息不致外泄。

“你的伤势极重,又失去很多的血……外面的穴道已为我用闭穴手法封住,可是里面到底伤在哪里,我却是不知道,只有靠你自行试着以真气处理了!”

君无忌点了一下头,表示她言之有理。

沈瑶仙含笑道:“我已经给你吃下了摇光殿的‘小还金丹’,药效极强,对你气血应该有很大补益,刚才我担心你一直昏迷不醒,不能运功自行调息,致使药力不彰,现在你醒了,这就好了,回头等药性发作,你见机用功,我再从旁助你一臂之力,定然大见功效,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君无忌略略地又点了一下头,眼神里流露出由衷感激,或许他急欲知道如今身在何处?一双眸子随即向四周移动过去,当他看清了这间房子里的一切摆设之后,由不住大大现出了惊诧。

“你奇怪吧!”沈瑶仙微笑着说:“这是皇帝的书房,我们还在皇宫!”

君无忌眼神立时显出了诧异。

“最危险的地方,常常也是最安全的。”沈瑶仙注视着他侃侃说道:“刚才外面闹翻了天,我们这里却安静得很,如果我当时背着你慌张地往外面跑,很可能现在还身陷重围,你的伤又如此之重,是否能安全逃出,可就大有问题,还好,我事先发现了这个地方,人不知,鬼不觉,保证安全极了。”

君无忌静静地听她说着,对她的机智聪明,由衷赞赏,自从那夜雪山邂逅,双方对剑之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看见她了,只以为此后人天远离,后会无期,即使有缘相会,再见面时是否还能保持着一份和谐?抑或是拔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可就不得而知。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会是在这般场合再次见面,承她的关爱,再一次救了自己,这该是多么深挚的情谊,尤其是在于双方基本上敌对的这个立场,突然而化此戏剧性的转变,个中真情可就令人大堪玩味了。

他的感触透过了深邃目光,己是毫无保留地传递了过去,慧心如沈瑶仙,焉能会无所体会?她用一个会心的微笑,领受了他的知情。随后她轻声道:“现在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天亮以前,我们准可以离开,你大可不必担心,只管运功调息,小心医治你的伤吧。”

一边说,她已把一只纤纤细手探出,轻轻握向君无忌右手脉门,随即把本身内气真力,缓缓输出。顷刻之间君无忌全身已兴起了洋洋暖意。

原来大凡一个精于深湛内功的人,本身都练有一种属于自身体能的“真气”,也就是所谓的“内气”真力。平日除用以护体强身之外,敌对时举手投足,可以随意施展,随各人功力之深浅,对敌人构成不同程度的伤害,功力强者更能化虚为实,化柔为刚,所谓“持木为剑”、“抡衣成杵”,举手投足制敌以死,更是不在话下。

“真力”既有此神妙作用,自然被视为本身至宝,即使用以对敌,也不会轻易施展,如持以输送外人,对于施功人本身,更有一定程度耗损,自为本身所力戒而不乐为。沈瑶仙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而眼前为了救助君无忌脱离危难,她却也顾不及此,毫不自惜地慷慨输送,使之流向君无忌体内。

果然效果昭彰,片刻之间,君无忌的一双眼睛里已有了光彩,这一霎甚是重要,君无忌不敢失之大意,俟到对方真力输送至一定程度,他本身真力亦随之活跃而起,两厢一经会合,霎息间形成了大股暖流,上下左右,在他全身上下连连回荡不已。

沈瑶仙想不到他的功力如此精湛,在如此伤势之下,尚能有所运施,内心暗自钦佩。她忖度未来的半个时辰,将是对他安危有决定性的关键时刻,自己因不明他体内的伤势如何,实在也无能帮忙,一切全在君无忌自己运功调息了。

她因为运力输送过剧,自身也感觉出十分疲惫,需要运功调息,当下缓缓松开了紧抓着对方手腕上的那只手,一言不发地走向一张座椅,坐下来静静休息。

这张座椅,显然又是皇帝的龙座,橡木的把手椅脚,都雕着“龙”饰,坐处铺着黄缎子的丝囊软垫,十分宽大,正合适沈瑶仙盘膝静坐。再看君无忌已然改了睡姿,变为侧睡姿态,两条腿一伸一曲,右手曲胧枕于头下,一副从容优闲姿态。

沈瑶仙却识得这是一个“金刚卧禅”的运功姿态,试看无忌双眼微阖,出气和缓,尤其是发鬓眉心各处,沁聚着点点汗珠,以此推想,对方正当运息打通全身关隘之紧要关头。她因以猜想,君无忌当是在聚集真力,清理体内先时所积存的瘀血。这一步工作至为艰巨,设非有“气返元虚”内功境界,万难施展,看来君无忌必定是在尽力于此了,果真能把体内瘀血逼出体外,当可复元如初,否则情势堪虑。

心里这么盘算着,沈瑶仙暗暗寄以祝福,随即盘坐椅上,自个运起功来。“摇光殿”秘功果然效果昭彰,只不过盏茶时间,已自收到了预期效果,先时疲惫固己不再,通体上下更是无比舒泰,仿佛每一个毛孔都是张开的,舒服极了。

这一霎,却也正是君无忌的要命关头。蓦地,使她警觉到传自君无忌那一面的沉重出息声。沈瑶仙吓了一跳,慌不迭转脸看去。却见榻上的君无忌,这一霎汗下如雨,一张脸涨得红中透紫,两只眼睛怒凸如珠,煞是骇人。

沈瑶仙“啊”了一声,还不及跑过去的当儿,君无忌已自有了动作,随着他半起的坐姿,嘴张处,一口怒血,箭矢也似地喷了出来。这口血足足喷出了丈许高下,砰然作响地击向壁顶,刹那间怒血四溅,染红了半边壁顶,整个书房像是落下一天血雨般地朦胧,直把沈瑶仙吓了个面无人色。

紧接着惊吓之后,她总算明白了个中原委,一时情发于衷地笑了。笑靥里间容着哭泣,点点泪水顺着腮帮子滑落下来,她是太高兴了,为着君无忌的“起死回生”而庆幸,喜极而泣。

天交四鼓。仍然还是蒙蒙的一片夜色,看不见一丝儿曙意,只在遥远的东边天际,隐隐现着一线儿灰白,便是天亮的惟一见证与讯息。

君无忌面色苍白地坐在椅子上,把一口长剑插好背上,目视着瑶仙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走了。

沈瑶仙原意像来时一般地背着他离开,她却了解到君无忌万万不会接受,虽然他“瘀血”尽去,真气内聚,已然脱险为安。到底伤势至剧,非同小可,不宜过于劳动,只是对方的倔强,她深深了解,说了也是白说,不如顺从他的意思,加倍小心的好。

一番混乱之后,紫禁城显得出奇的安静,偌大的皇城听不见一些儿异音,偶尔迂回天际的晨风,带动着“叮叮”惊鸟银铃的小小声响,使眼前的气氛更沉静、更单调。

“记着,无论什么人,天大的事,都由我来对付,你跟着我走就是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要出剑!”说着,她随即站起身子,走向门边。

君无忌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穿着的竟是一袭赫黄“软帻”,系软带,想是皇帝素日“燕居”的随便衣着,穿在自己身上倒也合适。彼此原有“父子”之亲,一朝判袂,人天远隔,残酷的情势发展,乃至于父子视同陌路,见面不识,临别一剑,以生身之父手刃亲子,世间凄凉之事,何过于此?想来更不禁为之心碎矣。

以无比凄凉心态,忖度着此一父子血泪雠仇,君无忌一时心如刀绞。对于父亲的辣手,他并无丝毫衔恨之意,却以自己的悲痛遭遇凄凉身世,感到无比痛心。眼前待将踏出皇城的一霎,真个感慨万千,今后他将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冥冥中的父子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思念中,他随即探手入怀,不禁吃了一惊。沈瑶仙正待开门步出,见状一怔道:“怎么?”

君无忌站起来道:“我原来的衣服呢?”

沈瑶仙一笑道:“原来为这个。”随即指了一下桌上:“那不是么?”

原来衣着染满鲜血,随便脱下,卷作一团,却不曾留意,里面竟裹着君无忌片刻不离,魂牵梦系的东西。还好,那物什并不曾遗失,只是一半已为血渍所染。君无忌如获至宝的抢到手里,灯下展阅,发觉到慈母绣像,半为鲜血所染,只觉得一阵心痛,禁不住涌出了热泪点点。

沈瑶仙呆了一呆,缓缓走近过来道:“这是什么?”仿佛看见是一幅石榴红色的绢绣,上面绣着一个美丽的宫妆妇人,待将仔细看时,君无忌已小心卷起,放入怀里。

“一幅绣像!”她用十分好奇的眼睛.向君无忌看着:“是谁?”

君无忌看着她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沈瑶仙才自发觉到事涉对方隐秘,尽管心里无比好奇,却也不欲再问,心里七上八下,颇不宁静。

“这年轻漂亮的女人,又会是谁呢?难道会是他过去的恋人?”突然的这个念头,连续冲击心头,一时间心里怪不自在。女孩儿家心细如发,特别是对于自己钟情之人的感触最称灵敏,偏偏君无忌表情诡异,更自为此谜底加深了一层悬疑。

沈瑶仙满是狐疑地向他窥了一眼,暂把一腔疑团压置心底,却不禁忽然又自想起,那绣像中的女人,分明是宫廷命妇妆着,倒与春若水今日身分相符,莫非是她?再想春若水今日已是汉王贵妃,即使二人当初两心相爱,今日情况,又焉能会有合好之理?却又转念那绣像看似陈旧,显然保存有年,春若水下嫁汉王只不过是今年之事,这么想来却又似与若水不生干系,难道说他早在认识春若水之前,就已经有了恋人?真正费人思忖,想来气馁。

这番感触,说来唠叨,其实在沈瑶仙思索起来,不过是瞬息间事。外表亦不曾现出任何征状。思索之中,二人已步向门前,沈瑶仙回看了一眼,说:“啊,我几乎忘了!”身形轻晃,重返室内,将两盏琉璃灯熄灭,再回来悄悄打开门儿一线,向外窥探一下,转向君无忌说:“我们可以走了!”

君无忌斗志全消地向她微微一笑,无异是一切由她做主,惟其马首是瞻了。

沈瑶仙点点头说:“这条路我来时勘查过,你大可放心,还是那句话,你尽可能不要出手,一切都有我呢!”微微一笑,露出了既白又整齐的牙齿,映以星月,晶泽有光,颇有传神之美。她敢情又想到了一个主意,由随身豹皮革囊内取出了一根丝绦。抖开来足有两丈长短,一头握在自己手里,另一头却交给君无忌拿着。

君无忌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将丝绦一端紧握手内。

原来沈瑶仙深恐他大伤未愈,功力不足,这根丝带一来可以助其行走,再者更可以随时灌注真力,作一切必要应付,自是一举数得。

是时沈瑶仙己潜身门外,丝绦微抖,示意君无忌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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