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流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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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流花河-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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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当山势绝高,无远弗届,却不知慌忙中所攀登并非天山主峰,不过一处别峰,眼前已来到峰顶,除了与空中飞鼠决一死战之外,后避无门,显然大为失策。

空中飞鼠并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君无忌也只得打起精神与之周旋。

天风冷冷,寒雪森森。打量着天空这般阵势,黑压压布满当空,怕没有上万只飞鼠,敢情附近飞鼠俱都有了呼应,纷纷加入,声势较诸先前更不知壮大了多少。

君无忌虽是不惧,长此相持,却也不是个办法,心中正自思忖着对策,隐约里,却似听见了一声冷笑,笑声就在身侧不远。

随着这声冷笑之后,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

君无忌陡然一惊,蓦地收住了势子,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流目四盼的当儿,那个人却已开口说话了。

“足下何其愚也!”声音里透着冷峻:“若像你这样子的打法,只怕非耗到天光大亮不可。”

君无忌随手振衣,逼退空中鼠阵,寒声道,“谁?”

那人冷笑道:“你居心仁厚,不忍杀生,只是时间一长,只怕也无可奈何,势将被迫出手,却又何苦?”

君无忌心中一动,却似觉出那声音甚为耳熟,像是以前听过。

“尊驾是谁?何不出身相见?”

“哼!”那人冷冷地道:“那么一来,便同你一样,只怕落得眼前不能安静了。”微微一顿,他接道,“对于这些飞鼠我可远比你在行得多,我们总算有过一面之缘,这就助你一臂之力吧!”

君无忌道:“足下如是自愿,我却无能阻止。如有勉强,那就大可不必。”

那人哈哈一笑:“就算我路见不平,不忍见以多欺少吧!”

听他这么一说,君无忌倒也不便再行见拒。一面防范当空,一面循声注视。

山风甚大,那人说话语气平和,声调不高,却能将声音清晰传来,显然是运施内功加以凝聚,即所谓“传音入秘”功力。君无忌投桃报李,同样回答,一对一答,无分轩轾,顿见彼此功力之不凡。

暗中人随即说道:“其实你我近在咫尺,只是眼前我却不便现身,足下只需退后丈许,便见一行矮树,到了那里,我自会接引便了。”

君无忌料非虚言,应了一声,随即展动身形,起落之间,己落身丈外。

面前是一片矮小灌木丛树,由于其上缀满白雪,如非来到近前,简直难以窥见。

他这里身子方自站定,即听得声音传自身侧道:“鼠辈可恶!”

紧接着即有大片风力,发自身后,由上而下,一时间击起了雪花万点,宛若一天银星,直向着空中飞鼠阵中发去。

君无忌也自配合着他的出手,霍地将一袭长衣抡起,卷起大片飞雪,夹着凌厉罡风,一古脑俱向空中发出。两般配合,其势益猛。如此一来,当即形成了一股狂流,空中飞鼠阵营,顿时为之大乱,纷纷作势,四散高飞,躲避着猝发而来的一天飞雪。

君无忌还待重施故伎,当前壁间,忽然现开一穴,出声道:“请!”

他便不再迟疑,身形微耸,已自投身而入。

方自进入,洞穴随即关闭。原来洞穴之口借助于一簇藤蔓掩饰,一启一闭,巧在不落痕迹。

暗中人显然并无恶意,君无忌却不能心存疏忽。一经进入,当时向侧方闪开,同时左掌平胸,必要时,随时可以击出。

他立刻也就觉出、自己这番仔细,显属多余。

壁穴里丝毫不见动静。在一阵“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后,眼前景象也就渐次分明。其实并不是什么天然洞穴,不过是贯前通后的一处窄小过道而已,也只有当前这小块地方,尚称宽敞,往下便黑黝黝能见不多。

那个人,显然就在眼前。蜷着双腿,抱着一双膝头,这人好整以暇地正自向君无忌静静看着。

黑暗中固然看不甚清,可是这人微驼的背影,以及下巴上翘起的一丛胡子,却是似曾相识。

君无忌微微一怔,点头道,“原来是你?承情之至!”

驼背人摇摇头说:“用不着客气,刚才说过了,我是自愿的,你可不欠我什么。”说着他已自壁边站起。

双方近在咫尺,俱都有过人的目力,虽是黑暗之中,却也把对方看得十分清楚。

“还有人在等着你吧!”驼背人说:“我就不奉陪了!”

君无忌上前一步道:“慢着!”

驼背人眨了一下眼睛,止住身势。

君无忌好像觉出,他整个脸上只有这双眼睛尚称灵活,其它地方都似过分死板,看起来怪怪的,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驼背人那双精湛的眸于,兀自盯着他,似在等待着他的话。

“你我这是第二次见面了!我却连阁下你姓什么还不知道。”对于面前的这个人,君无忌确是充满了好奇。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驼背人满怀凄凉地冷冷说道:“难道你真的姓君?还是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君无忌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对方这个论调。

驼背人手指当前那个通向下方的窄窄的地道说:“这里下去不远,便是你方才来处,这里夜晚多雾,有些地方结了冰滑得很,不过,以你这身轻功造诣,应该没有问题。我先走一步了。”

君无忌还想唤住他,问明他的住处,对方却已潜入下方地道。其实就算叫住问他,他也未必便会告诉自己,正如他方才所说,还是留待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转念之间,驼背人早已深入地道。

君无忌忙自跟过去,他身手极为灵活,手足并用,活似一条大守宫,哪消一刻己降至道底。

眼前山势迂回,可通上下,依稀尚还记得,正是方才来时所经。左右打量了一眼,却已不见对方驼背人的踪影,料是寻他不着。

空中飞鼠果然俱已消失不见,一时顿见轻松。设非是驼背老人识得山势,加以援手,尚还不知要与空中飞鼠耗上多久,结局如何更是不知。

这么一想,不禁对驼背人滋生出一些感激之意。相对地也就越加心存好奇,看来对方虽然未必就住在这里,却不会相距过远,只要留心察访,不愁见他不着。

倒是眼前的那个春家小姐来意不明,一时难于脱身,还得好生应付才是。

春若水倚身山石,悄悄地向峰上注视着。既冷又饿、又倦。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又急,这番滋味可真不好受,偏偏君无忌去而不返,真叫人替他担心。

耳边上隐隐听着空中飞鼠熟悉的鸣叫声,回忆着先时的一番大战,真是余悸犹存,却不知君无忌现在怎么样了,将是如何摆脱?

恍惚里,四野索然,天空却又呈现出一片静寂。不知什么时候,弥天盖地的大群飞鼠,却又消失不见了。

春若水用长剑剑鞘支撑着,方自站起,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人影闪动,君无忌伟岸的身影己来到眼前。

“啊……”显然已是惊弓之鸟,春若水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了眼前人是谁,苦笑着点点头:“你回来了?”

君无忌打量着她:“你很冷么?”

春若水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说:“还好……”

“把这个披上!”

一片长影,起自对方手上,春若水忙接住,敢情是对方先前用以却敌的那袭大氅。

“谢谢你……”迟疑了一下,才把它披在身上,果然暖和多了。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她慢慢道:“我们还不走么?”“再等一会儿。”君无忌转向天空附近看了一眼,显然对于离去的飞鼠,不能完全放心。

“你把它们都引走了?”

君无忌点了一下头,想想没有必要把驼背人现身相助之事告诉她。

“你也许还不认识我……我姓春……叫……”

“春若水!”君无忌道:“春家的大小姐。”

春若水略似羞涩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我名字?”

“我还知道你有个外号叫‘春小太岁’。”微微一笑,他接道:“这是一个很响亮的外号,我确是久仰了。”

春若水脸更红了:“你在笑我,是吧?这都是那些恨我的人给我取的……无聊!”

君无忌说:“为什么会有人恨你?”

“因为,”春若水嗔道:“这……总会有的嘛!难道你没有?”

“不谈这个!”君无忌向外面看了看:“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春若水叹了口气,略似歉疚地道:“今天幸亏遇见了你,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落成什么样,说不定已经死了,信不信,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惨过。”

“你的一辈子还远得很。”君无忌淡淡地说。

“那你是说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后还多得很?”用大眼睛珠子“白”着他,春大小姐气不过地娇嗔着。

“不是这个意思!”君无忌摇摇头说:“一个人的行为,决定他所遭遇的祸福,如果你刚才不一意孤行,听了冰儿的话,也就不会受这个罪了。”

“你……”春若水睁大了眼睛:“你原来都……知道?你一直在跟着我们?”

君无忌微微点了一下头:“不是我跟着你!是你在跟着我!”君无忌冷冷地说:“为什么?现在你总可以说了!”

春若水一时脸上讪仙,干脆就笑了,低下头,踢了一下面前的雪:“不告诉你。”她随即背过了身子:“想知道你这个人……你太奇怪了!难道你自己不觉得?”说罢,回过身子来,略似羞涩地瞧着他:“大家都在谈论你,你还不知道?”

“因为我是外地来的。”君无忌不以为怪地道:“人们对于外乡来的陌生人,一向都是如此。”

“可是你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

“那是……”春若水忸怩着道:“反正不一样就是了,你自己琢磨吧!”

君无忌向外看了一眼,颇似警觉地道:“雾来了,再晚了可就寸步难行,我送你下山吧!”

春若水原是顶要强的,可是对方这个人偏偏对了她的脾胃,对于他,她有过多的好奇,总想多知道一些,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坚持。

冉冉白雾,弥漫四合,二人穿行其间,有如沐身于大气云海,四面绝壑,叠嶂千仞,略不慎,便有失足坠身之危。

君无忌前行甚速,春若水不甘殿后,奋勇苦追,她终是后力不继,走了一程已落后甚多。

前行的君无忌一径来到了一处凸起石头前站往,等了半天,春若水才缓缓来到。

君无忌摇头道:“这样走不行的,‘子’时一到,这里全山是雾,难道你没听过‘雾锁天山’这句话?那时候就只有在山上坐一夜了。”

春若水远远看着他,说了声:“好渴……”便自弯下身来,双手掬了一握白雪,放迸嘴里,才饮了一半,便倒了下来,

君无忌等了一会,不见她站起,才自着慌,倏地飘身而前:“你怎么了?”

雪地里的春若水,却已是人事不省。只见她牙关紧咬,双眉微蹙,样子甚是痛苦。

君无忌把她扶起,试着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奇热似火,不禁吃了一惊,这番发作,绝非突然,却难为了她方才的若无其事,从容对答。

为此,君无忌颇有所感,便自破例一回,不避嫌疑地带她来到了自己的竹舍茅扉。

君无忌叹息着说:“你竟是为飞鼠所伤,怎么早不告诉我说,差一点可就没命了!”

春若水也只是听在耳中而已。

他又说:“这类飞鼠,齿爪之间皆有剧毒,无论人兽,只要为它所伤,先是昏迷不醒,过后便遍体高热,全身肿胀而死,幸好发觉得早,要不然……”

随后他为她解上衣,露出了火热肿胀的肩头。

春若水饶是害羞,却也无能阻止,便自轻声说道:“君……探花……不要碰……我!”

一团灯蕊突突实实地在眼前亮着。

窗外是风雨抑或是落雪,只是窸窸窣窣地响着……她的眼睛睁开了又合拢,合拢了又睁开,一切的景象,竟是那么朦胧。

君无忌仿佛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刀,在她肩上轻轻地划着,用力地按着、挤着,然后便有浓浓的,几乎成了紫色的血流出来……

奇怪的是,她竟然不知道疼痛,只觉着既热又痒,身上是那么的胀,血挤出来,感觉上舒服多了。

接下来是敷药、包扎,她的身子像是烙饼也似地翻过来又覆过去。这个人的力量可真大,那一双有力的手掌,缓慢而有节拍地在她身上移动时,带来了万钧巨力,其热如焚,她仿佛全身燃烧,五内俱摧,终至人事不省,再一次地昏了过去……

鸟声喳喳,翅声噗噗!这只麻雀敢情瞎飞乱闯,飞进屋里来了。便是这种声音把她吵醒了。

映着白雪的银红纸窗,显得格外明亮。空气既清又冷,吸上一口,是那种沁人肺腑的清凉,说不出的神清智爽,真舒服极了。

春若水真想还在床上再腻一会儿,可是她得起来,这可不是她的香闺。

小麻雀仍在噗噗地飞着,一下飞到梁上,一下又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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