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看看自己这一身,的确是臊得发慌。全身上下,除了那双靴子是自己的以外,全是借穿君无忌的,以无忌之高大魁梧较之若水之窈窕婀娜,自是不成比例,这一些看在了沈瑶仙眼里,不啻疑窦大启,脸上更不禁充满了迷惑。
“这是怎么回事,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你穿的都是些什么?是谁的衣裳?”
春若水不禁脸上一红,这事说来话长,一时碍难回答,干脆给她来个不理不睬,把身子掉了过去。
沈瑶仙突地收起了手上打火器,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她。
“哼!你以为不说话,我就猜不出来?”
“你猜!什么?”
“君无忌!”
“君……无忌!”
“别装了。”沈瑶仙一刹间冷下脸来:“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一面说,环目四盼,越似生气地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住在附近不远,想不到你……”
春若水忍不住插口嗔道:“你别乱说,我只是在这里养伤。”
“养伤?”说时,她缓缓前进了两步:“这么说,你受伤了?”
“是又怎么样?”
春若水赌气道:“关你什么事。”
“哼!好厉害,倒要看看你这个伤是真的还是假的?”话声方歇,陡地一掌直向春若水脸上击来。春若水倏地一惊,忙自闪身,却不意沈瑶仙这一手原本就是虚招,旨在诱使对方上当。春若水这么一闪,正好中了她的诡计。须知“摇光殿”绝技,变幻莫测,沈瑶仙得力于殿主李无心的亲自调教,视同己出,成就自是不凡,这一手“迷宫换掌”,施展得简直无懈可击。随着她的出手,整个身子宛若春风一掬,蓦地袭了过去,春若水原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眼前功力未复,一身衣着,又是这般肥大,挥动起来,不啻大费周章,如此一来,简直防不胜防,不及退身半步,已为沈瑶仙一只纤纤素手,陡地贴在了小腹之上。
这地方位当“丹田”,藏伏着“气海”一穴,最称要害,沈瑶仙果真有意要置其于死地,只消七成功力向外一吐,春若水定当溅血当场。她却不此之图,也没有这么狠心。正如所说,沈瑶仙此举不过旨在试探她的内气真力,如果春若水果真负伤,一探之下,便当分晓。
春若水吓了一大跳,无意之中,为对方掌势贴中腹下要害,这一瞬无论攻防,俱已不及,复觉得小腹上一阵奇热,似已为对方内气真力攻入,由不住吓得一呆,只以为对方毒手之下,性命休矣。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沈瑶仙不过只是试探她的内气真力而已,掌上热力一经吐出,立刻又自收回,整个身子却在同一时间,野鹤振空般地拔了起来,飘出七尺开外,翩翩如一片落叶,落身于一根石笋之巅。
春若水虽不曾为对方功力所伤,却以猝当巨力,全身大大地震动一下,一连后退了两步,差一点坐倒地上。这番动作一经落在沈瑶仙眼里,当知对方所言非虚,确似功力大逊昔日。
“你果然受伤了!不过看起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哪一个好心的人救了你?”
即使在黑夜里,春若水却也能感觉出,对方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自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春若水赌气地扭过了身子,不答理她。
沈瑶仙何等聪明,看在眼里,岂能会有不知之理,“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不用说,又是那一位好心的君先生了?”忽然她寒下脸来,上前一步道:“他住在哪里?告诉我!”
春若水气不过地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一句话也不说。她想到了刚才君无忌所说的话,看起来,这个沈瑶仙果然是来自摇光殿的人,旨在找君无忌寻仇来了。这么一想,顿时吃惊不小,一双眼睛禁不住充满疑惑地转向对方看去。
沈瑶仙说:“为什么这么看我,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
春若水强作出一个微笑说:“你这个人真奇怪,你以为君无忌会住在这里?我已经告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多问?”
沈瑶仙冷冷地看着她,暂不置言。这一霎心如电转,思忖着:“我又何必与她多费唇舌,先给这丫头一个厉害,把她拿到手里,还怕她不乖乖地带我去么?”可是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却又颇不以为然,算了,她身上还带着伤,这么一来,倒似我在乘人之危!既然她现身附近,料必住处不远,还怕找不到么?这么一想,干脆不再多说,看看春若水,作了个神秘的微笑,倏地肩头轻晃,野鹤振飞般的,已自拔空直起,紧接着三数个起落,直向着绝顶巅峰,猱升而起。
春若水想不到对方忽然间,竟会有此一手,由于沈瑶仙投身之处,正是君无忌所居住的石室藏处,直以为已为对方看破了行藏,心里略吃一惊,一时顾不得体伤未愈,紧跟着她起势之后,施展全身之力,也自腾身跃起,紧紧跟了过去。
此去峰顶,原本就没有多少路,二女身法又是如此之快,一前一后转瞬间已到了尽头。沈瑶仙身势甫定,倏地回身以待,紧接着春若水也自来到眼前。
只以为对方已看破了行藏,春若水自是吃惊不小,行色间不免慌张,身子方定,惊心未已,才发觉到沈瑶仙出乎意外的冷静,正自用着一双澄波眸子,静静地观察着自己。春若水心里一动,这才知道自己一时大意,情急间不察,自己露了破绽,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番失措动作,一经落在了沈瑶仙眼中,无异不打自招。心里一惊,眼巴巴直向着沈瑶仙脸上望去。
沈瑶仙挑动了一下细长的眉毛,颇为惊讶地说:“咦!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春若水不惯撒慌,忽然为对方这么一问,顿时无言以对。
偏偏沈瑶仙剔透玲珑,那一双显示着绝顶聪明的眼睛就是放不过她,直直地逼视着她,像是把她看了个全身透穿,一点也藏不得私。
春若水立刻觉出自己又错了,一时愈显慌张,脸上红白不定,仓猝间直似在对方湛湛目神之下,败下阵来。
沈瑶仙透过对方表情,越加确定自己猜测不错,那就是君无忌一定藏身在这里了。她随即移动视线、缓缓向附近小心观察。这地方既当一岭巅峰,当知腹地不大,若是认定了藏有秘密,便只有正中石峰。把一切看在眼里,沈瑶仙随即不再迟疑,身形轻晃,异常轻灵地已闪身崖前。
春若水目睹下,心里更是吃惊,那是因为对方落身处,分明正当石室入口,方才自己出来,一时随兴,也不知是否关好了门?若有大意,落在了对方眼里,定将无所遁形,心里一急,由不住又自向前踏了一步。
沈瑶仙冰雪聪明,偏偏心细如发,虽在动作之中,却不曾对春若水有任何疏忽。这时见状,心里便已笃定,当时后退一步,右手凝具功力,以劈空掌力一掌直向当前石壁击去。掌力充沛疾劲,这一掌旨在探测虚实,虽说并非全力施展,却也相当可观,掌风过处,石屑纷飞,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静夜里真有惊人之势。
一掌既出,更不迟疑。随着她出手的掌势,双手连续向外发出,配合着她转动的身势,乃是一系列的“如意进身掌”式,罡烈的掌风,击向石峰,固不能有所震撼,只是迂回的风势,所发出的尖啸声,却是凌厉十分。
蓦地,一扇石门,随着她劈出的掌风,霍然开启。春若水早已提高警觉,眼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双脚顿处,箭矢也似直向室内纵入,沈瑶仙慌不迭也自抢身跟进。
双方身法都够快的,几乎同时扑了进去。在春若水的意识里,只以为沈瑶仙会猝然对君无忌有所加害,后者很可能由于坐关正当要紧关头,一时不克分心,而致受创。有此一番顾虑,才致显现得如此张皇,哪里想到,二女以迅雷不及掩耳快速身法,先后扑入石室,室内却空空如也,并不见君无忌的人影。这一霎炉火尽熄,壁间灯盏,却依然燃着,灯焰荧荧,散发出一派淡淡青光。
春若水正自为君无忌安危挂心,见状自是高兴,喜滋滋地转过身来,看向沈瑶仙,倒要看她如何自处。
沈瑶仙无意间发现了这处石室,一时大为惊讶,君无忌虽不在,她却并不在意,要紧的是既已发现了他的住处,便已掌握了他的行动范围所属,又何必在乎他的一时出没无常?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沈瑶仙也同她一样地报以微笑。当下她轻移身躯,走向君无忌前此静坐之处,弯下身来看看,又伸出一只手在皮褥上摸了一下,显然余温尚在,不用说,瞬间之前,犹有人在此静坐,这个人是谁?实已呼之欲出。
“想不到这里竟有这么个好地方,要不是你带我来,我真的一辈子也找不着。”目光一转,看向春若水,长眉微分,浅浅含笑道:“你真是好福气,竟能在这里养伤,还有人亲切的就近照顾,怪不得乐不思蜀了!”话声悦耳,是那种掺有苏州口音的京语,声音不高不低,甚是动听,却有一种凝而不散的迂回劲道,直似穿壁而出,将声音传之室外,显然引自内功中极上乘的“九转河车”心法。这个来自“摇光殿”的神秘姑娘,真有鬼神不测之能,果真存心与君无忌为敌,后者是否仍能保持着以往“百战百胜”的光荣战绩,可就大堪存疑。
话声出口,沈瑶仙已姗姗步向侧面新开的那扇横窗,自此外眺,一天星月,分外灿烂。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眉眼间不无所感,迎着一袭月光,益见其神姿清澈,如琼林珙树,却是高秀越逸,绵密精严,令人难以捉摸的诡异精奥。
春若水自忖着君无忌已是有防在先,大可不必为他过于担心,沈瑶仙既是一派从容,自己又何必自示其短!一念之兴,她随即暂释忧怀,转向壁间,拾起两截松枝,加入已是灰烬的壁炉,幸得些微余烬而燃,不久便自引着,散发出熊熊火光。
沈瑶仙其时已自个儿在铺有兽皮的石墩上坐下。春若水也坐下来,四只同称美丽的剪水双瞳,不期然地便自又会合在了一块。实话说,她们虽然过去见过几面,却属流离倥偬之间,虽曾动手过招,也只在片刻之间,却不曾像眼前这般心平气和地互相凝视,切切对望,自是纤维毕现,一些儿也不容藏私。
炉火熊熊,洋溢起的和煦暖意,随即驱散了室内砭骨的奇寒,却也似驱散了彼此一上来的隐隐敌意。透过了双方清澄明澈,像是会说话的那双大眼睛,更像似惺惺相惜!这原是人性中至美的情操,只有在冷静后,明真见性的一霎,才得显现。
“春小太岁!”沈瑶仙唇角微牵,含着微微的笑,静静地瞧着她说:“信不信,我听说你的大名已经很久了。”
“结果你一定很失望,是不是?”春若水看着她讪讪地说:“因为我的武功比起你来,差得太远了。”
“不错!”沈瑶仙说:“如果仅仅以武功来作比较,你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作为一个人来说,应该有更值得推崇的价值,武功其实是微不足道的,尤其是我们女人,她所显现的光彩,有时候并不在于外表的谁强谁弱。”
说到这里,她忽然中途顿住,娟秀而有英气的脸上一霎间显现出淡淡愁恹,那是一种落寞的感伤,更似若有所憾,“所以,珍惜你的一切吧!”这时,她娟秀的脸上忽似罩下了一层寒冷,不禁苦笑道:“关于今夜之事,我也自觉遗憾,打搅了你们的兴致,但是,那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话声稍顿,右手轻抡,已把背后一口青沙鱼皮、形式古雅的长剑摘了下来,那一双湛湛目神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便自落在了这口带鞘的长剑上,一刹那间,似激起了她的意志豪情,毕竟她还不曾忘记此行的重要任务,却也不是轻易放弃原则的人。
这口形式古雅的长剑,平平地搁置在她身边石案上,显示着她的耐心与无比从容。春若水几乎已看穿了她的意图,原己平静的心,再一次为之紊乱。“你……要干什么?”
“等他回来!”微微一笑,她看向春若水,长眉轻轻一挑:“他一定会回来,是吧?”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君无忌,其实心照不宣。
“然后呢?”春若水眼睛里满是惊恐:“他回来以后呢?”
沈瑶仙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落目于几上长剑,妙目一转,看向春若水:“你好像很紧张,为什么?”
“为什么?”春若水再也不想掩饰她的伪装:“到底又为了什么呢?君无忌为人正直,他……”
“我比你更清楚他的为人!”沈瑶仙插口道:“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不必多管,再说,只怕你也管不了,所以,我要是你,大可在一旁静坐不言,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呢?”
春若水原已站起,聆听之下,缓缓地又坐下来。只是她却按捺不住心里的一口闷气,忿忿地道:“哼!你真的以为他会回来?”
“他当然会回来!”沈瑶仙微笑着摇了一下头,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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