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宿立马投去了不满的目光,剑子若有所思道,“其实……就是闲来无事嘛!若真是如此,剑子也愿为你解闷啊。”
龙宿立刻斜眼投射出无数如利竹一般的光芒射向了剑子,“多谢关心,龙宿受不起。”
剑子立马摆手,谦虚道,“龙宿你风姿绰约,为人豪爽儒雅,何来受之不起之说?要说起来,莫不是看不起两袖清风的剑子才是。哎……”剑子摇头晃脑,痛心疾首。
龙宿嘴角一翘,“吾发现汝还是有优点的。”
“哦?”剑子抬头,带着期许。
龙宿扭头,不再看他,“自知之明。”
“咦~”剑子竟是听懂了意思还丝毫没有客气,反倒是笑意连连,“龙宿好友说笑了,这回当是剑子受不起这称赞了才是。谬赞谬赞~”还摆出一副相当受用,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这是要如何!
这一日,龙宿第一次领教了什么叫厚脸皮,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这也是剑子第一次称呼他为好友,不知其中含着多少玩笑,多少真心。
这也是剑子第一次体会到与他斗嘴的乐趣。
或许……从此,乐此不疲……
第4章 四
儒门的日子说是清闲,也是清闲,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日日都没什么劳作。
可要说热闹却也是热闹,一帮脑子好得不能再好的文人,在一起久了自是口诛笔伐少不了,私底下尔虞我诈不消停。
虽说儒门天下不能让龙宿日日都那般清闲地找着佛剑闲言碎语,在他看来,却也要比学海无涯来得好些。
至少这里没他不喜欢的人,或者说,能让他真正恼羞成怒的人。
想到此处,却又觉得有些有趣,竟然有些想念。
转念又想到还有与他们如此不同的人。
真是许久……未见佛剑了。
转转念念之间,意外有人扣响了房门。
“嗯?”龙宿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警惕又怀疑地盯紧了传来声响的位置,像是在怀疑听错了。
此时,不该有人。
还未听得应声,门外却已传来了刻意压低地询问,“龙宿。”
龙宿直了直身子,皱起了眉,这亲昵的称呼却又陌生的声音,似有些印象,却摸不着边际。
“龙宿,在里面吗?”
“何人?”龙宿试探地问,心下已有了诸多盘算。
却是意外见得一个白衣道士还未等人邀请便推门走了进来,诸多猜想瞬间都化为了乌有。那模样,蹑手蹑脚的,颇有几分做贼人的潜质,龙宿心下不禁有些想笑。
灿金的眼珠瞪得特别圆,好似还闪着水光,其中透露着多少震惊可见一斑。如若是儒门的人见了,定会惊奇在他的脸上能有这样的表情。只可惜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剑子,对此,他丝毫没有意外,甚至有些小小的得意。
龙宿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问,“汝为何会在此?”
剑子笑,“讨杯茶喝。”
龙宿眉头皱得更紧,却仍是起身为已坐下的剑子斟了杯茶。
剑子一口吞下,不知是渴,还是品不懂其中的味。总之在龙宿看来,这茶给这道士喝了真正是浪费。但若真会计较这么些茶叶,也就不是龙宿了。他倒也客气地陪坐下,笑意加深,眼中却透着审视,话里尽着揶揄,“道长真是好气度,为讨杯茶喝,也能耗费如此心力,深夜探访我儒门天下。”
“好说好说,”剑子欣然接受,“道法自然,深夜与否并不重要。至于这一口茶嘛,确实是好茶,不愧为儒门天下。”
这谦虚的话,厚脸皮地听不懂他人“赞许”中的意味。这赞扬的话,更像是不用过脑子,说起来一溜溜的。
“哦?”龙宿浑身上下所有的动作、表情甚至是头发都只散发出了一种信息,那就是——“不信”。
心下,却又对这功夫不得不贴上“佩服”二字。
龙宿放下杯,无语道,“汝这样,能分辨出好坏?”
剑子非常厚脸皮地笑道,“心意是好的,剑子就收下了嘛。”
“且慢,”龙宿叫停,大惊失色,“莫要误会了!”
不怕他人误以为自己坏心,却偏偏怕他人误以为自己好心!
“哪有哪有,”剑子摆出一副似是很了然的模样,摆手笑道,“剑子来得冒昧,龙宿却以好茶相迎,这不是真情实意,又是什么?”
龙宿气结,感情自己的这礼数,还把自己坑了。这面子上的客道,到他那儿就成真情实意了?!
不认,绝不认!
手中扇子摇得快了,冷傲地撇开了眼,冷冷哼道,“这茶中有毒,吾劝汝还是别喝了。”
说完,还不忘又回眼瞥了瞥剑子,却又立刻不再看他了。
剑子差点没喷了出来,尴尬笑道,“龙宿还真是会说笑。”
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放下了不再去喝,看得龙宿心里直乐。
剑子不语许久,只是低头。
龙宿也不说话,只是摇着扇,喝着茶,气氛有些怪。
突然,剑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丝毫不见之前滑稽的模样,竟是没把龙宿的玩笑当真,又慢慢品了口茶。
“是好茶。”
这次,龙宿不再反驳。只因为他看眼中神色不同了,不知为何,不想再说。
剑子开口,“见你这般,近日尚好?”
龙宿挑眉,“吾有何不好?”
“无,无……”剑子笑得有些憨,“只是佛剑说起你近日都未去过,他似是有些担心。”
“哦?”说起佛剑,龙宿微微认真了些,也不是真的不信了。
“可吾让他来看看吧,”剑子无奈,笑着摇头,“他却不肯,又说……”
故意地欲言又止,却不意外地引起了龙宿的兴趣,“什么。”
——我信他。
龙宿又一次瞪大了眼。
信?
信他能自己解决问题。
也……更是懂。
随即,龙宿笑了,了然又释怀地笑了。在心底,泛着些说不清的滋味,却是又格外地珍重了某些东西。
“替吾转告佛剑,谢谢。”龙宿说这话时格外认真,甚至有着难得的温柔。
剑子却又不认真起来,耸耸肩,“那吾呢?”
龙宿皱眉,“汝怎么了?”
之前刚敛起的情绪,被他那张严肃的脸上不严肃的表情给弄得化为了乌有,只剩下烦躁。
“吾才是辛苦来看你的人啊,”剑子坚定地看着他,“龙。宿。”
“汝!”龙宿始终没明白他是故意来气他的,还是真来关心他。听到这话,真的,真的,真的……也只能说出这个字了。
“不必谢不必谢,”剑子却是立马接话,就仿佛在说知道龙宿是不好意思开口,“这种小事,不必放心上。”
说着,竟是直接一转眼就开了门,大摇大摆地走了。
龙宿还想辩解,却已没有了机会,只能干瞪着眼看着走远的背影。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
谁有真情?谁是假意?谁也说不清。
时间久后,连他自己都理不清,说不明……
也不知,是真日日年年有了真心,
还是他这长长久久不知真假的言语,听久便当真,给勾去了真情。
但此时,他只觉得,这人无赖……又有趣得很,罢了。
第5章 五
有些人,不让人记住,不容易。无论这人是好是坏,让人喜还是恶。
有些人,对朋友重情重义,坚信不疑。这……不知是善与否。
龙宿不是个会在意他人看法的人,别人说他好坏,他不在意。
他爱如何还是如何,要怎样做还是怎样做。这就是龙宿……
儒门天下变天了。
最终站在高处的,就是这样的龙宿。
在身后人的眼中,却不是如此恣意妄为的他,而是值得信任的龙首。
企图牵绊他的人,在他行事之上诸多指摘,可愿以命追随的人远比这些人要多得多。
注定,最终的胜者,不是别人。
面对剑子所谓对于朋友的信任,他始终将信将疑,也不明白剑子为何会有信心相信他疏楼龙宿是个好人。
这……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打破这层信任,或许这样朋友间的信任,他从未获得过,不知是舍不得还是太珍惜,总之……他愿意在他的心中终究是正道的他,却也没有刻意的执着与强求。
在心底不知何处,甚至认为一切都将轻易被打破,有着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期待。
那时的剑子,会如何呢?
诧异,否认,相信,坚持,还是……拔剑相向?
或许,会这样想的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吧。
已经有了期盼,也有了不愿破坏的珍惜。
只可惜,那站在悬崖边的危险个性终究结束不了这天性中的“顽劣”,越是不愿却又越是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危险的种子,在心底种下,有一日,会生根发芽吗?
想到此处,龙宿一个人在黑暗中,竟是笑了,迷人而魅惑的笑,浅浅勾起的嘴角,眼底下的笑意兴奋又摸不着底。
“笑什么?”身侧白衣的人歪了歪脑袋,明明老沉却又摆出了可爱的动作,不那么认真又好奇地问着。
龙宿微微侧过头,微弱的灯光打亮了他的半张脸,另一半在阴暗之中,轮廓格外分明清晰,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却又已收敛许多。
“在想,汝对吾的信任……能到几时。”不是不隐瞒,或许只是无休无止的试探。
剑子豁然笑了,似是笑他的傻。这个人,心思沉得很,好似摸不透,可有时却又像个要哄的孩子。
“这该问你才是啊!”剑子故作夸张地答道,满脸的不满。
龙宿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了。
剑子勾勾嘴角,似是在说之前的那是玩笑,信誓旦旦道,“剑子仙迹交友向来交心,自是肝脑涂地,力挺到底!”
“对谁都是如此?”龙宿垂目,略有一丝落寞。
“对朋友自是该当如此。”毫不迟疑。
“吾呢?”龙宿转过了头不再看他,脸完全没入了阴影之中,只能隐隐见得璀璨的眸子望着远处的来路,笔直又幽静的窄道。
剑子皱了眉,仔细想了想,走了两步,声音压的有些低,“龙宿……将吾当朋友了吗?”
难得的认真。
龙宿眉头也跟着一紧,随即却是笑着站了起来,不知是在笑他太过认真,还是自己的胡言乱语,“说的也是,是吾问得傻了。”
“所谓的‘也是’……为何呢?”剑子追问。
龙宿停下脚步,抬高了音,不知是否装傻,“嗯?”
“两肋插刀。”提醒
龙宿微微低头,摇头道,“剑子,汝这算盘打得精了。”
剑子似是明白他的意思,却又故意跳进坑去,乐不可支,“还请儒门龙首赐教。”四字说的格外重点。
龙宿又笑,“此时,想用汝来换吾的承诺,不显太占便宜了吗?”
剑子被逗得笑了,“天下无双的剑子仙迹换不得?”
“用这厚脸皮,倒是可以考虑。”龙宿接嘴。
“剑子必当能为好友挡去危险,消灾减难。”
说他厚脸皮,还真是顺杆爬了。龙宿心中鄙夷。
“只怕今后谁更能助谁,还难有定论。”龙宿扇子轻摇,斜眼看他,“可如今剑子你这便宜占的,”龙宿欲言又止,刻意多看了他一眼,“就已让吾略感凉薄,深有误交损友的错觉啊。”
剑子用力摇头,拍胸担保,“龙宿此言差矣,绝对物有所值,不比你这儒门龙首来的差啊。”
“自吹自擂,更是让人难以信服,极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龙宿埋头皱眉,深以为意的模样。
“这朋友交是不交,吾还真该细细思量,慎重再三!”
“额……龙宿真是伤透了剑子的心。”剑子只觉得擦汗,无力招架道,“酷爱伤春悲秋之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太过难猜啊。”
龙宿却是见着他这幅故作的为难,心下偷乐,面上还是绷着。只觉得赢了一筹,乐不可支。
许久,缓过了笑意,两人也不会把这斗嘴的话当了真去。
“剑子。”
龙宿走到剑子面前,剑子转目回应了他的注视,两人目光交接。
“儒门龙首是儒门龙首,疏楼龙宿是疏楼龙宿。”龙宿面对着剑子,比肩而立,微偏的头正看着剑子的侧脸。
“嗯,发人深省。”剑子装着觉得这是句话极有有深意的模样,倒还是不过心。
可龙宿接着道,“吾只怕儒门龙首不会让汝失望,可……”
剑子不解地看他。
话锋一转,“也希望,疏楼龙宿能让汝容得下。”
或许,许久后的剑子会明白。
对于龙宿而言,儒门,与自己……他有着完全不同的方法与处置。
儒门在他的手中会安全,会壮大,永远不会走入歪门邪道……
可他,疏楼龙宿。
有谁,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
这话的缘由,剑子要在多久之后才会真正明白其中的意味。
或许漫长的岁月让他早有察觉,却也有着无力与无奈。
剑子或是被他的沉重感染了,只淡淡笑着安慰,“吾会记得拉住你的。”
“哈哈哈。”龙宿听得大笑了起来,不知是开心,还是因为自己根本不在意这样的好坏而觉得好笑。
剑子,汝真的懂过龙宿吗?
如若他愿意走在正道之中,原因究竟为何呢?
可至少此时,表面上,却是笑得酣畅淋漓的。
龙宿送剑子一程,道别,“近日事忙,汝过几日再来吧。”
“到何时?”也不去问他忙些什么,不做过多干涉。
“再见时,”龙宿轻摇的扇掩住了面,“汝会见到,真正华丽无双的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