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克邪大惊道:“这、这如何使得?”
史朝英道:“你真是不通人情世故,你试想想,咱们孤男寡女,一路同行,老实说,我也不放心让你离开我的跟前,晚上投宿客店,我是必须与你同住一间房的。若不冒充夫妻,岂不叫人生疑?”
原来史朝英的心情是十分复杂,她把段克邪俘为人质,为的是保护自己与及未出世的胎儿,这倒不假。但若说她是真的忠于牟世杰,那却未必尽然。她对段克邪总还是未能忘情,也未始没存有“弄假成真”的希望。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牟世杰,那不过是为了解除段克邪心中的防范而已。
段克邪满面通红,说道:“不可,不可!不管你怎么说,我决不能与你夫妻相称!”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有人“噗嗤”一笑,接着说道:“史姑娘,这小子不愿作你丈夫,就让我来充当吧!”
树上跳下一个人来,头尖腮削,活像一头猕猴,不是别人,正是精精儿。
史朝英怒道:“你这老猴儿,敢讨我的便宜。”精精儿道:“反正你要找个丈夫;假的也好,真的也好,我都愿意。”
史朝英道:“亏你还是世杰生前的好朋友呢,好不要脸!”段克邪也斥道:“精精儿,师门的颜面都给你丢尽了,你怎能欺负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大师兄若知此事,定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精精儿道:“你这小子的性命都捏在我的手里,还要啰嗦!”
段克邪无法抵抗,给他一指点了哑穴,做声不得。精精儿回过头来,冷笑说道:“牟夫人,你迫这小子做你丈夫,倒是很要面子呀!哼,哼,咱们老大别说老二,你不是正人,我也不是君子。八两半斤,彼此,彼此!”
史朝英又气又恼,又是恐惧,饶她智计多端,急切之间,也想不出办法对付精精儿。
精精儿哈哈笑道:“到底是小白脸占便宜,你嫌我貌丑,看不上我,是吗?”
史朝英道:“你别乱说,我将他俘为人质,这是要将他当作护符。精精叔叔,俗语说得好,留得一线,日后好相见。请你高抬贵手,说不定日后咱们也还可以彼此帮忙呢。”
精精儿笑道:“这才像个话儿。好吧,咱们就正正经经的谈一桩交易吧,我不做你的丈夫也成,但这小子我可得把他带走了!”
史朝英大吃一惊,说道:“什么,你要将他带走?原来你也在打他主意!”
精精儿道:“不错。这小子刚才说得很对,我是怕空空儿。
辛芷姑与我为难,所以我也要把这小子抓来当作护符。”
史朝英连忙叫道:“精精叔叔,且慢!咱们再商量、商量!”精精儿眦牙露地笑道:“商量什么?你愿意与我作冒名夫妻了。”
史朝英无可奈何他说道:“叔叔请别说笑,我想,你我既然都是要把这小子紧紊抓牢,那就不如咱们同一路吧。”要知精精儿武功远胜于她,她心里虽然极不愿意,也不能不自动的提出这个办法。
精精儿道:“你准备带这小子上哪儿?”
史朝英道:“我想去投靠我的另一个师父幻空法师。”
原来这幻空法师乃是青海鄂克沁寺的主持,当年史思明驻军青海,与他结纳,幻空喜欢史朝英的聪明,曾收她为记名弟子,不过这种师徒关系只是佛门的一种“结缘”,与普通传授技艺的师父不同,而史朝英当时年纪也小,幻空武功虽是不凡,她却没有跟他学过武功。她的全副本领都是后来跟辛芷姑学的,但虽然如此,幻空却是很疼爱她,前几年,当史朝义图谋起兵作乱之时,幻空还曾经来看过她。那次史朝英活擒段克邪,也曾得过他的助力。
精精儿与幻空法师也是旧时相识,但交情不算深厚。听了史朝英的言语,心中暗暗欢喜,“我正苦于无路投奔,灵鹫上人本来与我有点交情,但他那次败给辛芷姑,已不愿与我师兄作对,看来是多半不会收留我的了。幻空法师武功颇高,他还有几个师兄师弟,本领也与他不相上下,躲在他的寺中,正是最炒不过。史朝英虽是诡计多端,但只要我把这小子牢牢捏在手心,谅她也不敢加害于我。”
史朝英瞧他神色,知他已是愿意。心道,“我受你这老猴儿的气也受够了,我也得报复你一下。”当下说道:“精精叔叔,这小子我可以与你共同看管,但咱们一路同行,你还得依我一件事情。”
精精儿道:“哦,你还有什么条件么?”史朝英道:“咱们三个在路上须得装作一家人,委屈叔叔些儿,你就扮作我家的仆人吧。”
精精儿跳起未道:“什么?你要我作听你使唤的仆人?为什么不可以作丈夫,不然也可作父女?”
史朝英道:“我已说过我不能与你作冒名夫妻。作父女吗?你我的相貌又差得太远,你照照镜于看看,你像什么?所以最合适你的身份,便是扮作仆人了。”
精精儿“哼”了一声,还未言语,史朝英又道:“这小子已服了我的酥骨散,只有我有解药。你若要撇开我,独自将他抓去,不出一月,他就要无疾而终。精精叔叔,我怕我师父杀我,你怕你师兄杀你,咱们都是同样存心,只是要把这小子俘为人质,当作护符,你稍受些儿委屈,这也是双方有利的事情呀。”
精精儿哈哈笑道:“好,牟夫人,你也真有一手,我依你就是。只是这小子呢,他又扮作什么?有我与你一起,你总不成还要他作你丈夫吧?”
史朝英道:“他是我的哑巴弟弟,在住居之前,你可以点了他的哑穴。你就以仆人身份伺候他,与他同宿。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巴?”
精精儿一来也怕一拍两散,史朝英掀起泼来,毁了解药,害死了段克邪对他也无好处;二来他也要藉史朝英的关系投靠幻空法师。当下转而讨好史朝英道:“好好,牟夫人,咱们是义气博义气。牟世杰生前是我知己,我为你受点委屈,也算不了什么。这桩交易、就是这么定夺好啦!”说罢,就把段克邪背了起来,哈哈笑道:“好小子,二师兄待你很不错吧,你屡次辱骂于我,我却还愿服侍你呢。”
段克邪落人精精儿手中,自是极为气恼。但转念一想,反正已是不能脱身,有精精儿一路同行,却是要比与史朝英单独相对好得多;最少可以避开了史朝英的纠缠,也未始不是一件幸事。这么一想,也就心平气和,索性听天由命了。
寻找段克邪的人分为三路,楚乎原走的是西面这条路,方向倒是对了,但因他的坐骑比不上史朝英的骏马,双方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他是第三天才走出伏牛山的。在山脚碰上一个樵夫,楚平原向他打听,恰巧那樵夫在史朝英这一行人下山的那个早晨,曾经看见他们,他远远看去,看见“一头大腥腥”背着一个人追逐骑着马的少女,还惊为怪事呢。楚平原从樵夫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猜想“那头大猩猩”一定是精精儿无疑,更是担忧。
一日,楚平原正在沿着岐山山脚的驿道前行,忽见前面有两匹马跑得很快,马背上的两个骑士竟是胡人装束。
楚平原催马赶了一会,那两个骑士的背影看得更清楚了。楚平原不禁又惊又喜,原来这两个胡人正是宇文虹霓的手下,也就是从前在路上曾盗过他和段克邪坐骑的那两个胡人。楚平原心里想道:“史朝英这妖女曾极力笼络小霓子。说不定会去投靠她?”正要飞马赶上前去,向那两个人打听宇文虹霓的消息,忽听得马铃声响,背后又是两骑马赶了上来。马上的骑士也是胡人装束,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少年,衣服丽都,似是个贵介公于,另一个中年的粗豪汉子,似是他的随从。
前面宇文虹霓那两个家丁慌慌张张的快马加鞭,后面那个少年大喝道:“还不给我停下!”前面两骑给他一喝,跑得更快。
少年大怒道:“岂有此理,胆敢违抗我的命令!”唰唰两鞭,他那匹坐骑飞一般的直追上去。
楚平原心道,“原来不是一伙的。这小子敢对小霓子的手下如此呼喝,想必是回讫国大有来头的人物了。”当下也快马加鞭,随后追赶。
赶到林边,只听得林中隐隐有吵闹之声,少年发怒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两个奴才,你们是吃了老虎的心,还是吃了豹子的胆,快说,你家小姐现在何处?否则我就要了你们的命!”
那两个家丁道:“我门宁可断头,小姐的去处决计不能说与你知道!”
那胡服少年大怒道:“岂有此理,你这两个奴才,反了,反了!”邓两个家丁倏忽地大声说道:“不错,我们是奴才。但只是我们小姐的奴才,不是你们回族的奴才!”
那胡服少年大喝道:“反了,反了!给我把这两个奴才抓下!”
那两个家丁忽的就扑过去,那胡服少年冷笑道:“你们还不配与我动手!”只见他一个转身,那两个家丁就扑了个空,向前冲出了十数步。楚平原偷看了他的身法,也有点暗暗心惊。
那粗豪汉子喝道:“躺下!”趁他们脚步未稳,左脚一勾,右掌一劈,一个家丁跌了个四脚朝天,另一个家丁则给他劈得矮了半截,弯腰捧腹,挺不起身。
那胡服少年冷笑道:“知道厉害了么?你们要想找死,我可还要慢慢消遣你们呢!我这条蛟鞭可以打得你们皮开肉烂,看你们说是不说!”
楚平原起初本来还不想插手,但听了他们的说话之后,可不禁怒火勃发,登时就跑了出去,喝道:“你凭什么欺负人?”
那小王爷见树林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敢来多管闲事!”唰的一鞭,就朝看楚平原打去。
楚平原喝道:“滚开!”左手一抄,就要夺过他的马鞭,不料那小王爷鞭法甚是精奇,呼的打了个囵,夭矫如龙,竟从楚平原意料不到的方位打来,楚平原一个“盘龙绕步”,在间不容发之际,化掌为指。“卜”的一声,将他的马鞭弹开,但饶是如此,衣襟一幅,已给鞭梢扫着,撕裂成了碎片。
那粗豪汉子扑上前去,说道:“小王爷,何须为这臭蛮子动怒,待奴才替你收拾他吧!”那小王爷喝道:“乙辛,小心了!”
楚平原空手接了他一招,他已看出楚平原的武功实是非同小可。
乙辛是回族著名勇士,但对于上乘武学的造诣,却并不怎么高深,他见楚平原被他的小主人一鞭打碎了衣衫,根本就未曾把楚平原放在眼内。
楚平原卖了个破绽,容他扑到身前,横掌如刀,一掌就朝着他臂弯切下。乙辛精通摔跤绝技,右臂中掌,左臂一弯,穿过楚平原时下,居然把他举了起来。他右臂痛如刀割,但皮粗肉厚,也还可以抵受。
乙辛哈哈笑道:“这臭蛮了不过……哎呀!”原来就在此时,楚平原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反手扣了他的脉门,一,个旋风急舞,不待那小王爷扑上,已用“大摔碑手”的手法,把乙辛抛出了数丈开外,恰好掷进了一丛荆棘之中。乙辛手舞足蹈,衣裳皮肉,给荆棘的倒刺勾住,急切间,哪里挣扎得起来?那小王爷喝道:“你这汉人,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们的皇上见了我也得礼敬三分,你竟敢来冒犯我?嘿,嘿,你要抢夺财物,我倒可以接济你几两银子,或者你不如就跟了我吧。”他不知楚平原何因而来,还只道他是个剪径的强盗。
楚平原冷笑道:“管你是什么人,别人伯你,我偏不怕你。
你仗势欺人,我就看不过眼!”
那小王爷“哼”了一声,一脸轻蔑的神情说道,“帅陀国是我们的属国,这两个奴才是我们治下的贱民,生杀之权尚且由我,你却来怪我恃势欺人,嘿嘿,这真是太可笑了!”
楚平原大怒道:“闭上你的鸟嘴!我不识你们什么主子奴才,我只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你敢欺负他们,我就要你笑不出来!
我叫你滚开,你听见没有?”
那小王爷冷笑道:“你和他们是朋友?嘿,嘿,这真是自甘下流,哼,我明白了,只怕宇文姑娘才是你的朋友吧?”
楚平原道:“是又怎样?废话少说,滚!”
邓小王爷满肚皮醋意,冷笑道:“怪不得她一直躲开我。哼,好小子。我要你的命!”他妒火一起,蛮性发作,本来对楚平原有点忌惮的,这时已是被愤怒所遮盖,不理三七二十一,“唰”
的向楚平原便是一鞭!
楚平原这时有了防备,焉能给他打中,脚跟一旋,转了一圈,那小王爷趁他立足未稳,急三鞭“回风扫柳”,卷起一团鞭影,向他猛扫。楚平原见他了得,不敢轻敌,掣出宝刀,喝道:“你是主子也好,奴才也好,这是汉人的地方,不能让你行凶。
你的威风回国去使吧。看刀!”
瞬息之间,楚平原一口气削出了六六三十六刀,刀光电舞。
鞭影翻飞,双方都是快到了极点。刀光鞭影中只听得辟啪声响,楚平原背心着了两鞭,但小王爷那条蚊鞭亦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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