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我这些花都是给你种的啊。”我白了他一眼。
“荣幸之极。”他无赖的作个揖,随即又从桂枝上飞了下来,转身望着我的长眠洞,道一声,这地方你设了结界,该不会我是第一个到这里的外人吧?”
墨羽的细心,从来如此。
我报以微赧一笑,牵着墨羽的手往长眠洞中走去。
长眠洞中除了我的那张寻常的床,还有一张玄冰床。床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师父灵翔仙师。
墨羽看到她,不自觉的单膝跪地,捧住师父的手。
若不是墨羽,师傅便不会躺在这儿了。
他大概心痛,缄默不语。
我转身走出长眠洞,在一片花海中驻留脚步,仿若看到了我以前很多零零碎碎的时光。
我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一位给我算命的仙师跟我娘亲说,这孩子命格硬,得当男孩子养。于是我从学会走路开始,就被娘亲装扮成了男孩子,送到了清幽居,跟着灵翔仙师学修行。
同我一起跟随师父修炼的,是我的师姐亚茗。
她小时候也像个男孩子,至少说在遇到烛幽六君之浮光掠影·夜刑之前还是个野蛮泼辣的妞儿。
亚茗长我六百多岁,对我这个“弟弟”极好,经常带我上山下水,打鸟摸鱼,什么也没少干过。
等我长到一千二百岁的时候,亚茗便是一千八百多岁了。在仙界,一千八百岁在长者眼里,还是小毛孩子。但亚茗不是,亚茗发育及早,到一千两百岁的时候就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仙界的师哥师弟们,没有不对她朝思暮想的。
但是在师姐的眼中,这些师哥师弟全都俗气不已,倒是对我,亚茗师姐反而笑眼眉开,“许是小十七长的清俊,深得我心。”
但是师姐的这个深得我心在得知我本身是女子的时候,就立即深失其心了。
在度过了一千多年的日子之后,娘亲来把我的身子变回了女郎,她怕束缚久了长不出女人味来。
自我恢复真身,连师父见了我都要羞愧的低一低头,不敢正眼看我,煞是可爱。可师姐却再也不来看我了。
完美历301年,天君二皇子婚后带着娇妻各处去游玩,路过清幽居。师父灵翔让我和师姐一起招呼他们。这怕是罪恶的开始。
天君二皇子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一眨眼都不扎的盯了我许久。他的娇妻倒是豁达幽默,说了句,“你个死不正经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看你今晚回去怎么收拾你。”二皇子才笑岑岑的搀了娘子的手,很没正经的往榻上坐了。
亚茗却很不高兴的冲出门去,不见了。
看家的小仙娥说师姐变身羽灵之鸟,往西南方向飞去了。
我招待完二皇子他们,便急匆匆去找寻师姐。
天色已晚,她能去哪儿,心中怅然。想着做女子真是麻烦,生的太丑嫁不出去,生的太美招人嫉妒。心比心,何须将外表放的太重,来生让娘亲生我前多吃点豆花儿,许然我就不会这么招摇的美了。
我也化身羽灵鸟,飞过离离草原。
我用灵眼看到离离草原上正在上演一场厮杀搏斗。待从空中落下,哪里是厮杀?正是师姐亚茗衣衫不整,骑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旁边还躺了几个昏迷不醒的人。
我顿时目瞪口呆。
师姐的周身散发蓝色的魅光。
那是修炼魅惑术才有的光。是清幽居的禁术。
师姐从何时便开始修炼这个?
“你来的正好!”亚茗飞身起来,将我带走。在一片看不到的黑暗中,我被师姐重重的扔到地上。
我浑身麻木,无法动弹,师姐已经将我全身的穴位封死。
同样是在一片黑暗中,我听到耳边一阵风声。却是那半男不男半女不女的人,不,闻他的气息,倒像是怨灵。落到了师姐的身边。然后我就听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我听到师姐发出一阵闷哼,紧接着这闷哼的声音变为□□。纵然我看不见,光闻血腥味也知道这个怨灵正在吸食师姐的血。怪不得师姐要到处□□喝血,原来是养了一个怨灵,这算是她的孽债?
我本能的感到了恐惧,却什么也不能做。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叫人熬的难堪、羞辱和愤恨。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的□□声和喘气声终于停止。
洞中所有的夜明珠也随着一道劲风扇过,亮了起来。
我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夜明珠光亮中看清了师姐柔嫩的肩膀上一排清晰的牙印。亚茗的衣服已经扯坏,怨灵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亚茗身上。看来,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当然,我也看清了怨灵的脸。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带着无法形容的冷艳。
这张冷艳的脸庞,我在哪里见过?
拧着眉毛往脑海里搜寻了一番,什么也想不起来,却是瞅到怨灵蝎子般的尾巴的时候,一道清光瞬间砸到了我的天灵盖上。
完美历301年,我同师姐上山掀石头捉蝎子好给师父泡药酒的时候捉到一个蝎尾人面的小怨灵。师姐宝贝翼翼的将他捧起,说了一句,“好可怜的小子,还是在胎中的时候便已经吸纳了太多的怨气,怕是出生的时候母亲便死去了,从死胎中爬出的怨灵呀呵。”
那话好像让小蝎子很受听,他咬住师姐手上的虎口处,哇就是一口,吸了满口的血。
当日我却是明明见着师姐将小蝎子放生了的。现在想来,她没舍得他,一直用自己的血养着他呢。
“怪不得你对任何喜欢你的男子都没有半丝半点的回应。”我恍然大悟。
“我是对他们没有感情,但是能让他们心里记挂着,行动上宠溺着,却叫我受用的很呢。然而自从你恢复女儿身,除了夜刑对我如故,其他人都是去巴结你,将我冷落一边!我又岂可受这份□□裸的侮辱!”
“然而,美丑无外乎外表,若内心邪恶,再美又能怎样?”我想都没想嘴里就吐出这么一句话。
妖冶的笑声颤抖着从亚茗的喉咙里发出来,“你是说我徒有虚表,内心邪恶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在辩解了。
“我让你来看看什么叫做邪恶?”说着她集意念讲一个澄明的玻璃球置于半空中,我识得这个小球,师父就有一个的,何时被师姐拿了来?这小球,吸纳天地之气,可以记载发生过的事情的迹象。
我在玻璃球发出的明光中,看到师父率一干子弟,追夜刑至悬崖边上,那时候夜刑还小,修为也浅,眼见无路可退,前方只有死路一条。师父他们却还是不放过他,他无奈之下纵身跃崖,幸而师姐早就意识到,藏匿于崖下,空中接了夜刑。
又有一幕,夜刑已然长大,归顺了烛幽,做了其中的西方帝君。暗夜中潜到清幽居,想接了亚茗离开,那日正是娘亲帮我恢复女儿身的时候,不曾知道清幽居的上空,竟然发生一场恶战。十几个清幽居出色弟子在师父的带领下将夜刑团团围住。他插翅难飞。之后便是清幽居的禁室内,师父举刀切断了夜刑的所有筋络。幸而亚茗医术高强,及时救了他,并接回筋脉。
其余这样的场面一幕又一幕,直到师姐的行径被师父发现。一个仙子,若与怨灵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那种骨子里的气味,岂会瞒过一个仙师?
师父命她跪在弱水下,硬生生在冬天雪日受了七天七夜冰水的激打和冰骨的穿刺。那七天七夜我还找过师父,求她对师姐不要这么残忍,原来,事情的初衷竟然如此。
“你可算明白了?”亚茗问我。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大概亚茗同我心底深处,是一样的:无论是仙是魔,是怨灵还是凡人,本质都是一样的,为何要彼此残杀?
“夜刑和我可都是明白了呢。然而多少这样的经历过后,夜刑的身体遭到极大的损害,我的身子也因受了冰骨的穿刺,弱的很,只能依靠世间男子的阳气和精气存活呢。所以让我们成为害人之者的,追究起来,竟是师父呢。偏生你又是师父最喜欢的徒弟,抓了你,师父该要担心死了吧。”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话说你要是继续男儿身,碍不着我,我自然也想不到从你身上下手呢。”
眼角的余光瞥到洞中横陈的尸骨的时候,我听到自己的骨骼发出颤抖的声音。
夜刑冷艳的笑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在巨大的惨痛下,我失去了直觉。
再醒来已然几天之后的中午,摸摸自己的脸,依然光滑如绸,想来无事。胳膊却是酸胀。娘亲的声音却是传来,“要死啊,瞎动什么,被毒蝎子蛰晕了岂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若不是你师父赶去的急,恐怕你这小脸兼你这条小命也没了。”
“可是,亚茗呢?夜刑呢?”我急问。
“被你师父关在禁室了,听说明日九重天上派仙神来捉他们去,一个是诛仙骨,一个是投入东荒大泽,任其自生自灭呢。”
自然是不能这样,我挣扎起身。娘亲拗我不过,同爹爹商量后,陪同我一起往清幽居赶去。
我们去的还是太迟了。夜刑被抓,烛幽六君之其他五君率上万只怨灵进犯清幽居,偏巧万流城众妙之门那里出了事情,清幽居很多羽灵和羽芒早赶去众妙之门了,清幽居不敌外力,死的死,伤的伤。我的师父,灵翔仙师,终是没能抵住五君的共同袭击,最终死在了墨羽的“花醉三千客”下。
这便是师父和墨羽的渊源了。
后来墨羽认识了我,始知灵翔乃我师父,让我报仇。我当时已经被天君和天地共主弃于东荒大泽,在茫茫一片虚无中,靠了墨羽才挺了过来,又何尝下得了手杀他。
我回到清幽居的时候,她已经七绝,手里握着从敌方手里夺来的花醉三千客,而亚茗,正手持软鞭,一下一下地鞭笞着师父的尸体。怒火中烧的我跟亚茗大战三天三夜,我自毁半数元神,将她囚禁在灵翔仙师平日专用来惩戒不肖弟子的玉皇钟内。我才带了师父回了自己的羽嘉森林。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寻到方法让她醒来。
再到后来,却是我历了同七烨的情劫之后了,再回到清幽居,整理师父遗物的时候,发现师父的箱底,有一把一模一样的花醉三千客。我揣着两把花醉到了司命神君那,司命神君摇头叹息,“你师父从小爱花,见不得枯木,偏巧遇着芳华木,还是半死不活的,弃之难过,不弃看着碍眼,便有心无心的种在清幽居的灵水潭边,后来竟然端端受了仙水福地,成了可爱的芳华兽,还会变作人形,叫你师父欢喜了好一阵。再后来,你师父做□□,恰巧芳华兽偎在漫花丛,醉了酒,憨态可掬,这两把花醉三千客的轮子,就是那时候造出来的。可惜的是芳华兽走丢,你师父再也寻不到他,再见面却是你我为敌。你师父哪里能对自己养的小兽动真格,伤心之下,竟是甘愿死在花醉下呢。”
我回去长眠洞中,才见墨羽眼中含泪,似是认出故人。他将花醉安稳放在师父怀中,重重叩了一头,随我从洞中走出。
我告诉他,“真是万事皆有因有果呢。有时候读着武器上花醉三千客的诗,内心就若寒冰雪,荒凉无比,这胭脂红,可谓是一语成谶。”
☆、七杀使暗报
旭日出东方,辉照无忧河水。
落缨村好静,花鸟互争妍。
旭日款款,悬于东霓。明亮光辉煦暖,笼上无忧河。天水相接,百里八方望去一片祥平。用过早餐之后我跟墨羽同飞上大树上的房子顶端,躺在绒绒碧毯中晒起太阳来。这得闲的功夫,却是已然收到三个七杀使者的暗报。
其中一则,说九重天已经派仙神往各界,暗中助寻黑曜之魂;
其中二则说完美世界祖龙城近镇信风镇顾笙之妻冰澜,于往人界游龙潭采撷生机之时遇难,其死状凄惨,身上肌肤有被妖兽咬过的痕迹。同时人界莽月之城亦同样在一夜之间,若被万千妖兽踏过,血流成河。积羽城大元老已经派出羽芒和羽灵,前往营救。
其中三则说魔界内部分裂,一派以醉月为首,支持维持现状,与仙界互不侵犯,共享和平;一派以篱落为首,望可以借神界仙界和天界应对黑曜出世,平定怨灵之际,进犯仙界,进而天界和神界,企图独霸天下。当下,篱落为争得魔君之位,与醉月一方大战于焚心之地。
这三则消息,皆使我震惊不已。一是这黑曜出世之事,从我当年去影幽林地看望蓝姬儿之时,便晓得了。如今各方势力包括九重天上派出的大仙也一直在跟踪寻找黑曜之魂,到现在却一点成果都没有,难不成这黑曜竟有何等本事,能躲到过紧密细致的搜索?
二是冰澜往人界采生机,皆由我而起,若然人界早已危险至此,我断不会出主意让她往冰昊峰那里去要玄天丹。
三是醉月与篱落之战,我以为会随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