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明儿个在车上补就是。”
“去吧。反正我这会也睡不着。下半夜我叫你。”
慕北驰想了想,到底没拂了他的好意,起身走了。漫漫长夜,月亮隐在云层里,树叶被风摇的哗哗作响,洛云息心里隐约觉得不安,站起来围着帐子巡视。李幸睡得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揉着眼睛往外走。
“幸儿,做什么去?出恭的话走过去点找个地儿解决就是。”
“我肚子疼,要去那边。”
“我陪你。”
“我自己去,你看着我多难为情。”
“你一个人不安全。”
“不要啦六叔。我不小了,有事会叫你的。”李幸坚持不肯让人陪他,洛云息无奈,只得叮嘱他千万别跑远。李幸应下,急忙跑开了。
等了好一会还没见人回来。洛云息有点担心,走过去些唤道:“幸儿,好了没?”
“好啦,我这就回去。”李幸忙不迭地说道,突然停住,声音发抖着道:“六,六叔。别别过来。有,有蛇……啊!”
“幸儿!”
菱花蛇咬在李幸的肩膀上,洛云息一刀斩下蛇头,踢出去,急忙查看李幸的情况。慕北驰从洛云息刚开始唤李幸的时候就醒了,听到痛呼“嗖”的从帐子里弹出来,掠到他们身边。“有毒!”他伸指封住李幸的穴道,俯下身要把毒血吸出来。“不行。”洛云息一把推开他,自己吸吮李幸的伤口,把毒血吐出,来回数次。接着割开手腕,把血灌到李幸的嘴里,“喝下去,幸儿,快点。”
李幸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抽搐,鼻孔里流出血来,一会竟没有了动静。洛云息的血顺着他嘴角流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幸儿,别,别吓我。不行,别闹了,快张嘴……”
“冷静点云息,我有办法。过来。”慕北驰把人抱到帐子里,从外衣夹层里取粒药丸,送进李幸嘴里,运功助药化开。少顷,李幸微微哼了几声,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儿。洛云息撑开自己腕上的刀口,又要往他嘴里灌,被慕北驰拉住,“不行。那药会和你的血相冲。”“怎么办,那我该怎么办?”洛云息手足无措地问。“等。放心,那是我保命的家伙,只要人还有气,就能救过来。”
他们连夜赶路,抱着李幸砸开医馆的门,洛云息直接把年轻的郎中从床铺里拖出来,还没等听见抱怨,刀锋就顶在人颈子上,“快救我儿子!”
“那你得先放下武器啊。”
“你敢不救,我……”
慕北驰一手刀下去把人打昏,抱着李幸放到床铺上,“大夫,这孩子被蛇咬了,你快给看看。”
惊魂未定的郎中这才哆嗦着给人诊脉,查看了半晌,叹道:“命大啊这小子。他吃了什么神丹妙药啊是,竟然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抢了条命来!我还没见过被菱花蛇咬了还能活下来的人。”
“他没事了么?”
“命倒是保住了。身上有余毒未清,我先给他开个方子镇着。想解这个毒有几味药很珍贵,小镇子没有。你们得赶紧去容州。”
“好。谢谢。”慕北驰松了口气,塞了大锭银子过去,“我弟弟就这么个儿子,急昏了头,多有冒犯,还望大夫海涵。”
天亮的时候,李幸醒过来,微弱地问:“六叔,我,我死了吗?”
“不许胡说!幸儿还好好的活着。别怕,六叔不会让你死的。”
“疼……我疼。”
“大夫去给你煎药了,幸儿忍一会。”
喝了药,李幸很快又陷入沉睡。一行人往容州赶。老段把车驾的飞快,鞭声不绝于耳。洛云息抱着李幸,看他脸色发青,蜷成一团,心里又怕又痛,说不出话来。三人轮换着驾车,昼夜不休,跑死了两匹马,终于在第四天正午到了容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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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家的,下面人报来说老四的马车进城了,应该很快到家了。”
“知道了。”洛云峰点头。看着若无其事的,在屋里踱来踱去的步子多少能窥出他的急切来。
刚到家门口,车还没停稳,洛云息就抱着人从车厢里跳下来,洛云峰迎出来喝道,“你慢点。”
“大哥……”洛云息看见自家大哥端肃的脸,好像终于找到了依靠,压了多日的忧心惊惧全涌上来,眼眶一下子热了。
“怎么了,哎,老四你,你别哭啊。给大哥说怎么回事?大哥给你做主。”洛云峰的脸绷不住了。他可从来没见这孩子哭过,这得受了多大委屈啊。
“大哥,快,救救我儿子。他中毒了。”洛云息胡乱擦擦脸,急声道。洛云峰虽然没明白他哪来的儿子,但很快反应过来,沉声吩咐道:“进屋。去个人请胡大夫来。老三,你招呼下云息带来的人。”说着朝慕北驰一拱手,领着洛云息进去了。
“你别急,先把孩子放铺上。胡大夫医术高明,不会有事的。”洛云峰看他弟弟坐那浑身哆嗦,拉着他的手安慰道。
“大哥,我,我害,怕。”洛云息把李幸放在床上,抓着洛云峰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事,没事,别怕。大哥给你治好他。”
直到胡大夫给李幸诊疗完,开了方子,并且确定孩子绝对能康复,洛云息才缓过神来,“谢谢您,大夫。救了他的命。”
“老朽不过是职责所在。说起来,他的命也不是老朽救的。这孩子大有福缘,不知是吃了什么灵药,竟能化去攻向心脉的毒素。”
“是我一个……朋友,保命的东西。”
“四爷有福啊。这药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的。老朽也只是听闻,却从未见过。”老郎中拈着胡须笑了下,没有再多说,告辞离开了。
“来人,照着方子去抓药。不好找的重金去收。半个时辰,不办妥就别回来了。”洛云峰淡淡吩咐道,面色冷凝。这会儿他不是那个握着弟弟的手小心安慰的长辈,而是洛家当任的家主,容州城的商道枭雄。
一转脸对上自己疼爱的晚辈,却是端不起架子了。让人拧了条帕子,接过来给他,“脸擦干净。成什么样子。”
洛云息有点不好意思了,擦干净脸低声道:“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洛云峰嗯了声,看他脸色憔悴得厉害,又想起刚才看见他手腕上的道道划痕,沉着脸训道:“你是怎么回事!”
“啊?”洛云息一怔,无意识地挺直了身子,望向洛云峰。
“自个儿身子不仔细着,多大的人了!”“我没……对不起,大哥。”“算了。”洛云峰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你哥哥的吧。老二写信都告诉我了。”“嗯。以后就是我的。大哥,我想找份活计,自己来抚养他。”洛云峰听到这,眼神冷下去,不悦道:“老四,你这是什么话。洛家还养不起你们了么。”“我没有这意思,只是想……”“不用多说。”洛云峰挥手打断他,“我懒得听。你要是嫌闷,我给你个铺子,你没事去看看,打发打发时间。”“生意的事,我不懂。给大哥赔光了就不好了。”“有专门的掌柜伙计,你就做个东家拿拿主意就成。那你喜欢什么,木器?让你三哥得空给置办个小店,你自己倒腾着玩去。”“大哥,”洛云息啼笑皆非,“我蒙您照养这么多年,不能总是……不劳而获啊。”“把你那套收起来,我不爱听。怎么,是不是璟煦那边说什么了,下人嘴碎了?”洛云峰蹙眉,“他们敢!”
“没有,您说哪儿去了。”
“要是让我知道他们私底下嚼舌头,哼——”洛云峰冷哼了声,转问道:“和你一道的是谁?”
“哦,是北驰,慕北驰。我在京都的朋友。”
洛云峰有些意外,又觉得不错,老四也该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什么来历,可靠吗?”
“嗯。是值得相信的人。或者说,”洛云息斟酌了下,“我想相信。”
“你自己拿主意。走吧,先去会会你的朋友。”洛云峰当先站起来,转身出去了。洛云息担忧地看了李幸一眼,也跟着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嘘……写的我都紧张了。下章来点家常小清新缓缓。
☆、三口之家?
厅堂里,慕北驰和洛云青相谈甚欢,气氛融洽。看见洛云峰踱过来,慕北驰起身执了个晚辈礼,道:“晚辈慕北驰,拜见洛前辈。久仰前辈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场面话谁都能来上两句,但从慕北驰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真诚,让人受用。大概是他笑得实在妥帖,多一份嫌伪少一分嫌假,谦和有礼而又不带丝毫卑微。明明行了晚辈礼却没让人觉得低了一头去,恭谨中不失矜持。洛云峰淡淡地点了下头,“慕公子客气了。既然是云息的朋友,也就是老夫的贵客,请坐。”
慕北驰落座,快速地打量了洛云峰一眼。愣住了。明知道云息不是他的亲弟弟,但是这两个人五官长得确实像,只不过洛云峰蓄了长须,看不甚明显。他是个保养得宜的中年人,面白体长,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沉稳锐利,比洛云息更多了份风平浪静。兄弟三个坐一块,真真儿的像家人。
相互说了几句客套话,洛云峰似乎不经意地问道:“不知慕公子是哪里人,听口音倒不太像京都人氏。”
来了!慕北驰提起精神,把应对洛璟煦的话在胸中又滚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差错,才自报起家门来。他知道洛大当家肯定是很难糊弄了,却没想到那么难对付。洛云峰没消多久就觉察出慕北驰虽然是个俊才,却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更不像是商人家能养出来的子弟。旁敲侧击地又谈了几句,直把慕北驰累脑门子的汗都快出来了,想插科打诨的混过去吧,这人又是云息尊敬的长辈,显得不恭敬。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话是越说越简练。频频朝洛云息抛眼色。
“大哥,”洛云息看他快抗不住了,“不如先用饭吧。我也想去看看幸儿的药煎好没。”
洛云峰派出的人很有效率,药材都找齐了,正用文火小心地熬着。食不知味地吃过饭,洛云息喂李幸喝下药汤,又陪了阵,眼见着他脸色好了点,才放心去梳洗一番。泡在浴桶里,仍觉得后怕,这次是真欠了条命给北驰。他想到慕北驰,心里无端地觉得安定了些。好累。还好有他在,还好他在……
“老爷,四爷的门栓着,小的叫了半天,没人应。”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回道。
“我去看看。”洛云峰砸着门唤道:“老四,老四!你在就应一声。来人,快给我撞开。”
慕北驰上前,一脚踹开门,进屋抽了床单把洛云息裹住,从浴桶里捞上来,“云息,能听见我吗?”
“嗯……累。”洛云息低弱的哼了声,眼睫微颤,却没醒。
“睡会。”慕北驰给他擦干身上,才想起一大家子人还在,尴尬地回头看着洛云峰,虚咳了下,想开口解释点什么。洛云峰早就屏退了下人,深深地看了他眼,却是没多说什么,“慕公子旅途辛苦,你的房间就在云息隔壁,已经收拾妥当,不妨也休息会”。说完居然就这么走了。慕北驰挑挑眉,老爷子这态度……好微妙啊……
李幸和洛云息差不多同时醒的。洛云息早挣开眼了一会,正迷糊着,听见下人说李幸醒了,风一般飘过去。“幸儿?”
“六……叔,”李幸恹恹地说:“这是哪?”
“是六叔家。你没事了,幸儿,再喝几贴药就能下床了。”
“六叔……”李幸的眼圈红了,抓住洛云息的袖子不撒手,“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胡说。好好的别说浑话。”
“让六叔担心了。”李幸带着哭腔道,泪珠子稀里哗啦地往外淌,弄得整张小脸湿漉漉的。洛云息伸手给他擦,想说两句话逗逗,硬是哽着讲不出,俯下身将人抱到怀里,“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呜……呜……”李幸身体虚弱,哭了会又睡过去。洛云息搂着他在旁边卧着,也睡着了。
大概是孩子的生命力确实强悍,吃了几天药,脸色恢复了红润。胡大夫来复诊了一次,又开了几剂调养的方子,说是已经无碍了。洛云息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李幸下了床,正式给诸位伯伯婶婶见了礼,他长得清秀可爱,性格又乖巧。洛云峰对他很是喜欢,暗想着要是云息有个孩子,料是也如这般。说起来老四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伴儿了。
长兄如父,天下的父亲盼望着儿子娶妻成家的心情大抵都差不多,于是,洛云息刚缓了口气就被他大哥惦记上了……
“给四爷再盛碗饭。”洛云峰吩咐道。
“不用了,大哥。我吃好了。”
“还不快去?”洛云峰压根没理他,待人把饭盛好摆上,简短命令道:“吃完。”
“……”
洛云息认命地端起来。慕北驰忍着笑,洛云青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