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走,场面顿时无比尴尬。季南游是压根没摸清楚北驰的脑子今天怎么长的,虚咳了两声,“他昨晚没睡好,起床气大点。”洛云息也晓得自己说话太冲,却不明白慕北驰到底想了什么。拢了拢衣服,道:“没事,话赶急了。”季南游转头想安慰几句,突然也僵住了,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呃……你这,磕着了?”季南游指了指他锁骨附近。
原来他刚才挂在人身上的时候,把洛云息本来就穿的松松垮垮的衣服领口拖拉下不少,露出星星点点的红痕,甚是醒目。这是昨晚顾瑜瑾一开始弄出来的。虽然最后两人什么也没做,但光看这些印记难免让人联想到激烈的情形。洛云息倏然一震,掩好领口。摇头不语。
两人冷了会子。季南游拍拍他的背,“不怪北驰光火,你担待点。昨儿个顾大人包了客栈的二层楼,老王回给他了。所以他才猜到,别多想。捉了大半夜的迷藏,累了,我先回去了。”
“南游,有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尽快把幸儿接回来。”
季南游犹豫了下,“你是想走?”
“嗯。我准备带着士哥去淮丰看看。”
“行。过两天给你带过来。”
三日后。
顺平客栈的后院整个炸了窝——洛云啓来了。他今天刚到了京都,兴匆匆的跑到洛璟言那发现居然少了个人。仔细问明白前因后果才知道护了多年的弟弟居然瞒着自己胡来了那么多事!这还不打紧,待看完了当日洛云息留下的书信后,再也耐不住性子,提杆枪就上门了。
“洛四爷,你行啊你!”洛云啓呼哧呼哧地围着井口打转,像头被激怒的狮子。拔高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怒气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二哥。你先冷静下。”
“静个屁!老子肚子里都快烧火了还怎么冷!好啊,你小子翅膀长硬实了连兄长都想撇开了!还知道二哥,你不是要和老子划清界限么!亏得我过来看看。要不你人都遛天边去了我还蒙在鼓里!你躲什么躲,洛家养不起你了不成,老子护不住你了不成?!”
“二哥——”
“别叫我二哥,我没你这个弟弟。”
洛云息脸色一白,“哥哥不认我了吗?”
“是谁先撇开的谁。你那信上怎么说的,啊,什么来世再报,和洛家再无关系,把洛四爷的身份还回去,还敢提议让我们给老四补个葬礼,办的人尽皆知最好。你以为让世人都晓得老四去了,自己就能避开了,和我们割了牵连了是吧!反正死活都是自己的事和洛家无关。老子在你心里就是一点事都担不了的人!行行,你这找着了亲兄弟就把外人扔边去了!给老子该滚哪滚哪去!就当我和老大这些年的情分都填了井了!”
真是他娘的气死老子了!进门就瞧见行礼都收拾好准备走人了。压根没考虑过给家里打个招呼。跟着亲哥哥远走高飞就这么急?!这都什么事儿啊,臭小子咋转眼就变得白眼狼样。
这通话说的又快有急,夹枪带棍的劈头砸过来,直把洛云息砸蒙了。二哥脾气火爆,气赶头上了就是一炮仗,他是知道的。可从没对自己甩过狠话,乍听闻只觉得每句话都和尖刀似的捅到心窝上。
血色从他脸上褪了干净,洛云息想解释不知从何说起。当时没个底,只想着别牵连了大哥他们,没余暇去考虑太多。不曾想竟连兄弟都做不得了。可又反驳不了,都是自找的。心里又惊又急,脑子涨得满满的,干脆背过身去不吭声。
如此举动落到洛云啓眼中可真是捅到炮仗了。混账小子居然还真敢承认!合着我是自找没趣了!
“你倒是说句话!”洛云啓气狠了,一巴掌抽打洛云息的后肩上,打得他晃了下。
“我,无话可说。二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行了……两人的拧筋劲儿杠上了。一个给气蒙了,一个给骂蒙了。
李忘搂着李幸在屋里听不下去了,小晞的拧巴劲他太清楚了,吃软不吃硬,气苦了干脆闷成葫芦,能把人憋死。越是对着在乎的人越是如此。他知道小晞很敬重这个义兄,万不能让他们走成了陌路。
“洛二爷……”李忘推开门想劝解几句。洛云啓猛地抬头瞪向他,目光灼灼,像要有火从里面烧出来。他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倒并不是打算做什么。倒把洛云息骇到了,习惯性地挡在李忘身前,脱口而出:“二哥,别……”
洛云啓怔住,凉意从头浇下来,又被更大的火烤成了烟,说不出有多难受。好啊!这个当子侄养大的小子,终究还是把自己看成外人啊。心里想的护的都是自家的亲兄弟。老子再没气度难道还会迁怒于个病人不成?!
洛云息没说完就觉得不妥,“我不是……”
“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从此各不相干。你爱去哪就去哪,滚的远远的,别让老子看见。”硬梆梆地扔了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院子里静了良久。李忘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小晞,你还好么?”
“……没事的,士哥。收拾下,咱们该起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几章南游比较难熬。为什么?因为他担任着知心哥哥般的艰难顺毛工作……哦,我真不忍心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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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终于赶上收了!好鸡冻有木有!我总是遇到厚道的读者,尼玛运气真好!
感谢小梦的补分,于是,爆肝的连更了!
另外还谢谢其他几个经常留言的亲,你们的名字我都记得。这章同时也献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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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
“六叔,我们真的不和季叔叔他们告个别吗,留封信也是好的啊。”马车上,李幸小心地问道。
“没关系。我们很快会回来的。只是出去散散心。”
“为什么要去淮丰呢?”
“那是六叔长成的地方,想带你爹爹看看。水很多,乡音柔转,姑娘们的小调儿听着是极美的。幸儿不想去吗?”
“只要和爹爹、六叔在一起,去哪里我都高兴。”李幸乖巧地说。这些天他虽然被照顾的很好,却总是提心吊胆,生怕下一刻就听到爹爹不好的消息。大人们的事他不明白,即使知道是为他好才送他离开,然而,“我很想念你们。别再送我走了好么?”
“咱们以后都要在一起,不会分开。幸儿安心吧。”洛云息抚着他的头安慰。李忘靠在座上慈爱地看着两人。他的弟弟、他的儿子,世上骨血相连最亲密的人,都在他的身边,笑颜生花。这份
幸福来得不易,总算还没有太晚。
窗外草长莺飞,姹紫嫣红,明媚的光从缝隙里洒进来,挟着暖意。马蹄儿踏在地上,哒哒脆响。车厢里李幸拿本书朗声念着,不时有讨论声传来。车夫是个黝黑壮实的汉子,听不懂文绉绉的东西,却喜欢这样轻松融洽的气氛。嘿,一家子人出行就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马鞭轻响,载满车欢声笑语,朝着淮丰驶去。
最近季南游的日子很难过。北驰整天木着张脸,丁点不提洛云息的事,也不许别人提。看来是恼的狠了。面上看着和往常无异,该干嘛干嘛,就是养成了糟蹋砚台的毛病。隔几天总得砸个。你说你心里堵得慌练什么字啊,诚心跟自己过不去嘛。可苦了他每次都得小心绕开关于云息的话题,还得随叫随到的陪着北驰练酒量。
洛璟言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家二叔喝了酒就闷声练枪。大半夜的就听着满院子唬唬风声,夹杂着噼里啪啦的重击——可怜院子里的那棵树叶子都震掉了大半。还有顾怀辰个不省心的小家伙,三天两头往铺子里跑,身后跟着个门板脸的侍卫。他就奇怪了,顾大人是故意给他添乱来了吧。
顾瑜瑾倒真不是这么想的。他是忙得自顾不暇。皇太后的身体眼看着要不行了,大赦没能为她积来多少福份。朝中风云动荡,墙头草们开始频频朝着这边倾倒,各种应酬熬得头大。边关不太平,蛮族屡屡试探大烨的底限,熙陆的态度逐渐暧昧,当年的一纸合议越来越像摆设。父亲为着调兵的事和圣上僵了几次,征调粮草的事宜户部更是两手一摊——没钱。
唯一值得期待的是隔三日便有小曜的消息传来,在哪,做了什么,身体怎么样……呃,虽然攀着军部的消息网递私信不大像话。不过对顾瑜瑾来说,天底下的事都大不过那个人的好坏去。
如此又过了数日。
不同于慕北驰的低落,这段生活可谓是洛云息十几年来最愉快的时光。兄慈侄顺,和乐融融。他们看过淮丰城里红似火的花,趟过绿如蓝的水,领略过最柔媚的春光,或婉转或清亮的歌调。日暮下的小镇平静安详,小贩们纷纷收拾摊位返家,鸟雀叽喳的掠过枝桠,窝在巢里待夜色降临。
洛云息给李忘夹着菜无奈笑道:“士哥,今儿在家门口给扒了呢。”
“哦?谁的眼神那么好?”
“谁知道。下次再被我碰到可得好生地瞧瞧。才回来就给人欺生了去。”
“六叔,幸儿长大了,也能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干的。”李幸扒着饭冒出句。李忘听得笑出来,摇头帮他把嘴角的米粒刮掉。“我是说真的。前几日不是还有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店铺里当跑腿么。”洛云息扯扯他的耳尖,一本正经地说:“好啊,我们两个老人家就依靠幸儿了。”
“啊,那……我明天就去问问哪里招人。其实我觉得路口挂着幡给人算命的半仙挺神气的,不知道他收不收学徒。”李幸认真的说着,皱着脸思考。洛云息看他当着苦恼起来,也不逗他了,
“还是等你这小身板长成了再说吧。六叔还没到安心养老的年纪。放心吧,虽然损失了些钱财,还不至于落魄。不过幸儿要是觉得在街头支个摊有意思,咱们明天弄个玩玩。”
“六叔也会算命?”李忘惊奇的问道。
“不会。替人写写画画还是做得。”
“太好了。我老早就想试试招呼客人啥滋味了。”
李忘弹了他个脑嘣,没好气地数落道:“小脑瓜整天都在瞎琢磨什么。小晞,你不能什么都由着他喜欢,会惯坏孩子。”
“士哥就爱操心。不过就是玩个游戏,哪里娇惯了。”他转头揉了揉李幸的脑袋,随意道:“只要没碍着别人,六叔又能做到,幸儿尽管随着性子来就是。”
李幸的眼睛立刻闪亮闪亮的,就差没摇尾巴蹭大腿了……李忘懒得说他们了。反正有小晞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隔天,俩人还真的支了张案在街角做起了替人写字的营生,哪家需要捎信或者遇到红白喜事,写个条幅什么的都成。洛云息左右手都能书写,小楷和行书不在话下。李幸开始不太好意思招呼客人,慢慢地也就放开了。如此做了几天,这对组合很快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小的乖巧活泼,大的俊秀清润,模样生得好,举止得体有度,倒像是谁家的少爷带着书童来体验生活的。活儿干得仔细,价钱也便宜,再加上大家丰盛的想象力,生意居然越做越好了。直让李忘听得啼笑皆非。
然后,麻烦紧跟着来了。
“哟呵,几天没见哪来这么个不懂规矩的。这条街是哥几个罩着的。你想混口饭吃怎么着也得招呼声才像话。”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混混儿踢踏着案几阴阳怪气道。洛云息正握着李幸的手教他小篆,闻言瞅了几人一眼,从兜里掏出十几枚铜板摞起来,“今天人少,挣的都在这儿了,拿去吧。”说罢甩甩手,赶苍蝇似的。
他这混不吝的态度惹毛了对面的人,只听“哐当”声响,桌子被掀翻,纸墨撒了一地。为首的刺头身上纹了只花豹,裸着胸口露出来,阴着脸吼道:“给脸不要脸!你当打发要饭的。”他们注意这摊子几天了,见爷俩都是外地来的,住在客栈里,又和其他人没什么来往,当是逮到冤大头要好好敲一顿。“告诉你,这条巷子是哥几个的地盘,想混口饭吃得看咱们的意思!你小子坏了规矩,想全乎个的回去,就乖乖地孝敬好了!否则……嘿嘿,别怪没提醒你。”
洛云息打量了来人一会,颇为意外地对李幸说:“幸儿,我们这是遇见,叫……收保护费的了?”李幸本来有点慌张,看他六叔那么镇定轻松的开玩笑,也就不怕了,点头道:“好像是的。六叔,我们逃跑还来得及吗?”
“嗯……六叔不太擅长被人追着跑啊。还是算了吧。”
“给我狠狠地教训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土鳖!”领头的被激怒了,三五个人围上来就打。
半盏茶的工夫……都抱着头横七竖八地趴在地上。洛云息摸了摸砚台的边,还好没磕坏了。没想到这玩意砸人还挺顺手的。李幸一脸崇拜蹲在边上看,眼珠滴溜溜的转。
“你小子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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