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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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息-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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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恩负义的事。人得有良心啊!”王顺平抡着棍子就打,半点不留情。
  他知道这事瞒不住的,也不敢瞒。既然牵扯到秦岚疏那边的人,她想必已有了头绪。当铺的事只是个幌子,给他提个醒,也是给他留了份颜面。唯有马上向九爷坦白,才能挽回些情分。只盼九爷念在自己多年忠心,放福贵条生路。
  一夜不眠,天没亮就在附近徘徊,临到头了又犹豫着不敢过去。纠结了大半天,只敢在门口转悠,正巧被慕北驰逮到,这才进了门,壮着胆子全盘托出。
  “九爷,小的知道对不住您,不敢求您原谅,这条老命卖给您,随您处置。可小的就这么个儿子,虽然不成气,毕竟是从小拉扯大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次吧。”王顺平哆哆嗦嗦的要磕头,被慕北驰托住,啼笑皆非的看着他,开口道:“行啦行啦。多大的事儿啊,值当得你这样。”
  “九爷,我,小的……”
  “年轻人冲动,做点错事没什么了不得。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没放心上。”原来自己出炎城后那一路的小打小闹是福贵这臭小子整出来的。那最后的女杀手呢?应该不是同伙。是其他人派来的。慕北驰随意的摆摆手,“你从府里出来十几年了,怎么还动不动就磕头下跪的。我已经不是什么九爷了,现在就是混吃混喝的自在人。说起来还是王掌柜和秦楼主养着我呢。”
  “九爷说的哪里话。要不是您当年的谋划,小的何谈掌柜呢。”
  “还有,岚疏不是我的女人。小福贵要是有胆子,尽管去求。哦,琴衣的事告诉她了吗?”
  “还没有,先来的您这。秦姑娘那边还没来得及过去。”
  “嗯,你回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去趟岚疏那。”慕北驰准备出门,听见王顺平迟疑的叫了声九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仿佛不相信压得自己心头喘不过气的事如此轻易就揭过了。慕北驰笑了笑,在王顺平的后背上拍了下,“不过你这儿子得好好教教了。两千两银子找来的那是什么杀手,太不入流,被坑了吧。你做生意的天分怎么一点没继承过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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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相思暖,把小福贵的事一说,秦岚疏点头道:“我晓得了。早先就有些怀疑,最近一直派人盯着她。想看看幕后指使的是谁。”
  “你看着办就行。听南游说你让他去照顾别家生意?若是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便是。几年不见莫非和我还见外了不成?”
  “原是不想拿这些烦九哥的。没什么事,九哥无需担心。倒是你让我留意的人,自那日后每晚都来点红裳,也不做什么,就是说话听曲。他是刑部侍郎顾瑜瑾。左相的女婿,兵部尚书的儿子,兄长做过是当今圣上的伴读,很受倚重,现在在户部做事。幼年走失,家里都以为人已经死了,后来不知怎么找回来的,做到侍郎后才认祖归的宗。此人甚是低调,除了办差和极少的应酬几乎没有别的活动。和夫人琴瑟和睦,没纳过妾,他能来这实在让人意外。”
  “他一家子人把三个部都占了,能行?”
  “哼,不行也没办法。”秦岚疏冷笑了声。
  天子积弱,左相把持朝政,兵部尚书又是当年拥立新皇的重臣,两家联姻,权倾朝野。北方的蛮族经过战后十年的修养,越来越壮大,近年来不太安分。还要防着西北的熙陆,皇帝又是个没主意的,全依仗两个老臣。慕北驰翘了下唇,摇头,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
  “能查查顾瑜瑾走失的这些年都在哪吗?”
  “我试试吧。怕是很难,关于这个秘密之前也听人提起过,都说这人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
  “嗯,你斟酌吧。查不到就算了。我也只是因为别人的事留意他。”
  “是洛云息?说到他,我有点东西想让九哥看看。”秦岚疏从柜子的底层拖出个长形木匣,打开,抽出卷画。“上次见他面熟,回来找了找,翻出了这个,你看看像不像?”
  画的是个英姿勃勃的少年,骑在匹白马上,正转身向后看。头发高高束起,劲装素面,意气风发。画面很是传神,把少年顾盼飞扬的模样刻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面部的神态表情,很是细致。慕北驰怔住,十几年前褪色的记忆重新鲜活起来,他终于想起洛云息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来自何人。会是他吗?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九哥也觉得很像?”
  “啊……样子有点意思,神情差得远。哪来的?”还真想不出云息也有此般纵意年少。
  “画还是老王给我的,有七八年了吧。当时几家大酒楼客栈的掌柜都秘密收到过这幅画像,悬赏千金找画中之人。老王也让我帮着留意下。过了几年没信儿也就淡了,估计找的人放弃了。我见这画委实不错,就收着了。”
  “五官描的仔细,估计是画师临摹的时候又修改过。岚疏肯不肯割爱?”
  “九哥喜欢就拿去好了。”
  告别了秦岚疏,回到家,关上书房的门,慕北驰脑海中对比着少年和洛云息的异同。若不是秦岚疏说破,自己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两人联系起来。可仔细揣摩,又觉得确实有点像,特别是洛云息无意间流露出的英气,和这少年如出一辙。一个人十几年的变化真有那么大?他铺开纸研好磨,照着脑海中的印象画起来。边想着,那人这会在做什么呢?
  


☆、狎妓、雕花、赏风景

    洛云息正拿着笔伏在书案上,画图纸。答应慕北驰做的东西,到家就着手准备。他平日里在别院空闲多,没人来的时候总会雕些小玩意打发时间。只是雕了又随手毁了,或者劈成碎柴填炉灶,总之就是没人见过完成品的样子。因此,谁也不知道他的手究竟有多巧。洛璟言每次都惋惜不已,但是既然四叔不说,他也不多问。
  “四叔下午都做了些什么,我看书房里堆了几块木头。”晚膳时,洛璟言问道。新居人少,饭桌上就他们俩,没那么多规矩。洛云息夹了块八宝鱼放到洛璟言碗里,道:“准备做个奁匣,你慕大哥要。”“真的?那敢情好,我早想完整的看次四叔做的东西,每次看到一半就不知被你扔哪了。四叔都没给我做过。”
  “你也要?有喜欢的姑娘了?”洛云息淡笑道:“都知道要送东西了。”
  “没有!”洛璟言急忙解释,“不要装首饰的,随便什么都行,我就想有件四叔做的东西。”
  “回头给你弄个小兔子摆着。”
  “四叔偏心。”
  叔侄二人有说有笑,把“食不言”的教诲踢到桌子角。吃过饭洛璟言去书房看账本,消化日间学到的东西。洛云息对着图纸摆弄木块。屋里点着两个炭盆,洛璟言没一会就开始冒汗。洛云息见状悄悄移出去个。两人个忙个的,互不干扰。
  “四叔,你休息吧,夜间寒气重。听你不住的咳嗽。”
  “嗯,你也早点歇着。”洛云息回了房。四肢冰冷,忙的时候觉不得,一躺下来,身上七零八落的疼。他熟悉这种痛楚,会伴随几个月,直到天气回暖。 
  京都的冬天比炎城更难熬。出太阳的时候还稍微好点,赶上连阴天就是场劫难。洛云息每晚长时间泡在药汤里,睡的越来越早,也越来越少。手头上的活却没拉下。白天找块太阳地晒着,一干就是一上午。他臂力不行,又不肯假手他人,通常是做会歇会。不过看着慢慢成型的物件,心情倒是不错。
  洛云啓有写信来,告诉他一切安好,就是自己突然之间多了个儿子,而且已经那么大了,见面很是别扭。洛云息忍不住笑,想着二哥年轻的时候风流帐也不少,反正嫂子没有生养,也算全了桩心愿。璟煦也有信来,叮嘱璟言不要给他四叔添乱,勤学上进云云。洛家的家主直接让人千里迢迢的送了批补品,夹了张字条,就八个字:勤孝谦恭。仔细身子。前四个给璟言,后四个给自己。洛云息看得心暖,心想真像大哥会做的事。洛璟言见了老大不乐意,老头子就爱对自己板着脸。
  “四叔,父亲专门交待我好好照顾你。我白天都在铺子里,晚上你又睡得早,都说不上几句话。你别老闷在家里,没事去慕大哥那转转也好啊。啊,说起来,我都大半月都没见着他了。”
  何止是你,从迁居之后我也没见过他。
  “你爹什么时候交待你了?”
  “喏,写着呢。勤孝谦恭,孝字排第二位,明显是交待我。明日事不多,上午早点结束回来,咱们四处逛逛。问问慕大哥得不得空,叫上吃顿饭。好不好,四叔?我来了快二十天了,还没玩过京都呢。”
  “好。你安排吧。”
  泡在药汤里,身体的不适被舒缓了很多。洛云息仰头靠在桶沿上,想着明天就要见到慕北驰了,有点局促。那人的怀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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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公子,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莫不是奴家让公子不开心了?”
  “怎么会,不知道有多少人翘首期盼和巧秀姑娘共度良宵,在下何等有幸,欢喜还嫌不够。只是想到不能时时见到,不由愁闷。姑娘莫要见怪才好。”
  “和那些个粗鲁蛮横的客人相比,像公子这般体贴又俊秀的人奴家心里也喜欢。可惜沦落风尘,身不由己。”
  “姑娘是红袖楼的头牌,又温柔貌美,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不知巧秀可曾想过赎身?在下有些积蓄,若是,若是……”
  “公子无需多说。奴家是不能跟着公子的,他们也不会放人的,莫要在奴家身上白费了钱财。”
  “只要赎金足够,姑娘又愿意,为什么不能?”
  “公子的情意奴家心领了。咱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让奴家好好伺候您。”
  被翻红浪,巫山云雨。事了,倦极入睡。良久,巧秀看着身边熟睡俊秀的脸,幽幽叹了口气,“民怎么与官斗呢……”语调低微,几不可闻。季南游翻了个身,凤眼微启,光芒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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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息,你在吗?在的话给我开门。”门外轻唤,声音被内力送进来,如同响在耳边。家仆正要应门,洛云息摆摆手,自己过去。季南游靠在墙上打哈欠,门一开,直起身朝他眨眨眼。道:“早膳用过没?我请你。”
  “还没。你进来,一起吃。”
  季南游不客气的进了屋,把自己那份早膳吃了个精光。洛云息想了想,又从面前碟里夹了几个小笼包过去,季南游一声不吭的干掉,心满意足的擦了擦手。“还是家里的饭好吃。”“李妈做的酥糖也很比铺子里卖的好。”洛云息进屋给他包了几个,“走的时候带着。”季南游玩味的看着这人,洛云息的目光很平静,似乎再不合理的举动都能被包容。于是他自然而然的开口:“云息,我要给红牌的姑娘赎身,被拒绝了。”
  “你很难受?”
  “那倒没有。开始就知道她会拒绝,所以才敢提。我这是别有居心。还好她也不是真心,最多是有点动心。不过赶不上她的顾虑。”
  “那就好。”
  季南游摸不准“那就好”算怎么个回答。是说他被拒绝了好还是说她没动心好,或者是互相没损失,彼此都好。他抓了抓头,“待会还有事,我得回了。”“嗯。你多小心。”洛云息不知道季南游最近在忙什么,看起来竟有点憔悴。不过既然他不说,自己也不问。
  惯常的告了别,没有多问任何细节,季南游心里却松快很多。仿佛他大清早的串门就为了吃几个包子说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但是他乐意这么干,对方也乐意接纳,那就没什么问题。
  很久之后他才恍然明白,洛云息当时指的是:他没有觉得难过就好。那人果然只关注自己在意的事。
  这段插曲没有对洛云息造成什么影响。送走了人他和往常一样找了块太阳地晒着,握着刻刀练雕花。慕北驰进来的时候就见他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板块儿,弄得仔细。
  日光投在他瘦削的侧脸上,白玉般无暇。手指灵巧,一旋一挫,或轻或重,分寸在心。花朵形态随着慢慢凸显。洛云息使劲吹了吹木屑,似乎不太满意,随手放在边上。掩口咳了几下,又拿起另一块。
  眼前投下片阴影,有人挡了光。洛云息抬头,慕北驰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过来。
  “北驰?你来了。”
  “门没关我就进来了,看你忙着。”慕北驰环顾圈,“身边怎么连个使唤人都没有?”
  “用不着。璟言说你今天会过来,门是给你留的。”把他让进屋,喊了丫头奉茶。两人喝着茶,晒着太阳,像是每天都会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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