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没有时间回去看看。走进东宫大门,失去了往日的人烟,里面很安静,那人就在梅花树下,背手而立,飘落的粉红色花瓣与那人白色的衣服相映,给人一种谪仙的错觉。
“先生!”游子临小跑著冲上去,在那人三步之遥的地方生生收住脚。
“又见面了。”那人转过身来,轻笑著,却在下一刻跪下:“草民楚何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游子临慌了,在楚何面前跪下,手忙脚乱的去扶楚何,“先生请起……先生请起……”他这两年勤练武功,比楚何在宫中盯著的时候还努力,力气大不了少,可是想要扶起俯扑在地的楚何却是不能,楚何纹丝不动。
僵持不下,游子临放弃自己亲自扶起楚何的打算,拿眼瞪後面的随从,“还不快扶起先生!”
禁卫队长听命,带著手下向前,楚何却先一步起身,大笑:“皇上只需说‘免礼’就行。”
游子临摸著头,跟著傻笑。
先生变了,变得开朗了,看来自己的错误给先生带来的伤害,先生已经渐渐淡忘了。
身後的四位随从面面相觑,见惯了这位年轻的皇上板著一张脸,突然看到皇上笑,还真有些不习惯。
游子临没兴趣理会随从们的不适,拉著楚何进了他以前的寝宫,关上房门前,他板著脸吩咐,“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楚何又笑了,“皇上,你变了。”任性的少年,变成了老成的帝王。
“先生也变了。”游子临微微脸红,“先生,你去了哪,我派出的人都找不到你。”
踱到窗前,楚何缓缓地开口,“和父母离开郢都,本来是要回老家定居,我娘却又想念孙子,因此在老家呆了半个月之後,我把他们送去了凉州,我大哥的住所。离开之後,我去看了师父师爹,就回了郢都,住在城郊的伽叶寺里,每天站在山头,看著宫中。看著你每天进出东宫,看著你继位,今天我看到你要出宫,不放心,就赶来了。本来是想,只要你平平安安地,我可以这样一辈子远远地看著你,看来还是做不到。”楚何没有回头,似乎是对著窗外飘落的梅花说话。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难怪他派人找遍了郢都之外的地方,甚至邻国都派了人,却不知道楚何就在郢都。郢都他只在最开始的一个月派人找了下,那时楚何还没回到郢都呢。
“李凡给我送书的时候,先生已经回了郢都?”派出去的人跟踪李凡,查到他每月都会陪母亲去伽叶寺上香,他没想到楚何会在伽叶寺。或许,在他潜意识里,认为楚何既然离开了,就会逃得远远的吧。
“是。”楚何点头,回到郢都,从李凡那里得知游子临仍是没放弃找自己。他凭著记忆奋笔疾书了一个月,把那本秘籍赶出来,让李凡拿去送给游子临。游子临练武遇到的难题,李凡也大都是去伽叶寺问他之後才帮游子临解决。
游子临往前走了一步,顿住,紧张的开口,“先生临去之言可还算数?”
“恐怕不得不食言了。”楚何苦笑著抛出一句话,重重地敲打在游子临的心尖上,让他的心生疼生疼。楚何却在此时转过身来,微微带笑,“我恐怕等不到三年之期满了。”
“呃。”在听到楚何前半句话已经做好准备被拒绝的游子临,在听到後半句,立刻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呢?三年之约是我定的,还没问过你的意见,你现在要拒绝还来得及。”忽略游子临满脸的笑容,楚何轻声开口。“难道你不认为,你现在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王,身边一点也不缺美人,就算是喜欢男子,凭你的身份也不难弄到。我不会像他们任何一个,不会做你的妃子,更不会是你的男宠。你身边不能有其它人,就像我师父和师爹那样。如果遇上你不对的事,我也不会管你是皇上还是谁,除了阻止还会惩罚你,你要後悔的话就现在开口。过了今天,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我得说──”游子临摇头,眼珠一转,“我求之不得”。快走几步,走到自己往日的卧榻之前,从床头的矮柜上拿起一根短竹鞭,正是楚何往日用的教鞭。游子临恭谨地用双手递给楚何:“这个不是尚封宝剑,尚封宝剑只能吓唬奸臣。这根教鞭,先生可以在我犯了错的时候打我。或者,只是先生心情不好了,也可以用来打我。”
“好,成交。”对於游子临的表现很满意,楚何接过教鞭,完成这个终身之盟。
游龙戏楚44 皇上该罚
既使过了两年又两个月,百官都还没忘了两年前的楚府之败,一日之内,楚府的三位高官,一个被“恩准”告老还乡,一个外任,一个请求辞官奉养父母。虽然名义上没有一个被罢官贬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楚家一定是有什麽事惹恼了乾安帝,才会落得如此境地。一时人人自危,特别是那些平时与楚老爷交好的,无不提心吊胆。庆幸的是,乾安帝并没有过多追究。
淡出朝庭两年多的昔日太傅楚何,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被游子临用乾安帝派楚何微服出巡给轻轻松松遮掩过去。大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可是没有人知道真实内情,就连承相叶大人也不知道。
唯一知道内情的乾安帝,在听到楚何重返朝堂的消息後,也只是轻轻一叹。
游子临对楚何太过执著,两年多的时间里,他搜集了不少名媛淑女的画像送到游子临面前,游子临瞟也不瞟一眼。他甚至派人找寻了好几个长相与楚何相近的小倌,送到游子临的床上,游子临也碰也不碰一下。事後也一定会好几天不理他,不跟他这个父皇说一个字。看儿子两年之内不曾笑过,虽然从没缺过一天朝,奏章也看得很及时,却如同一架失去了生气的机器。乾安帝一次又一次的後悔:失去心爱之人的苦他也偿过,那是无法忍受的剧毒之痛,为什麽又要让儿子偿一次。暗地里,他也派出暗子寻找楚何的下落,却只能查到楚何去找过无崖子,之後再也没有出现。
而今,上天给了他一次反悔的机会,楚何再次出现。自己儿子总算又有了笑容,他想弄走楚何的心也没了,反倒担心,楚何会不会在某一天厌倦了宫庭生活,离开游子临。
游子临一道圣旨,楚何恢复太傅身份,同时加封为御史,考虑到楚府卖掉了,皇上亲赐宅子。楚御史新的住宅离皇宫很近,是游子临曾经的别院,从这别院,有密道直通东宫。通过密道,游子临可以直接到楚何家中,楚何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宫。到了东宫,那里会有另一个密道通往游子临的御龙殿。
别的御史,都是盯著百官,看哪位大臣贪赃枉法、乱用职权了,就参上一本,而这位新任的楚御史却别具一格,专门挑皇帝的错儿,一点也不顾及皇上对他的多番提拔。
从未迟到的皇上早朝迟到半刻锺,众臣们哪敢有半分怨言,安安静静地等著,只有这位楚御史,当田公公喊完“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之後,他第一个站了出来,当著皇上的面,斥责皇上败坏朝纲,该罚。
皇上日理万机,起床迟上半刻锺是可以理解的。满朝文武都在为皇上找理由开脱,只有这位楚御史不由分说,认定皇上该罚。争得难分难之时,皇上怒吼,“够了!”
文武大臣们都为这位新来的御史捏了一把汗,这个御史读书读呆了,还把自己当太傅,把皇上当没有攻击力的太子。这下好了,刚上任不到一个月,估计这官位就保不住了,指不定连自己也得被送到天牢。
只是,令人跌破眼镜的是──御史古怪,皇上也跟著古怪,居然认同御史的指责,自请罚跪午门两个时辰,惊呆了一干文臣武将。穿著龙袍罚跪午门的皇上,不单是落霖国史上没见过,放在哪个国家都是不可能看到的。
更诡异的是,据当日值守午门的侍卫们回忆,他们的皇上不仅跪足了两个时辰,而且脸上还带著幸福的笑容。到了时候,公公们请皇上起来,皇上仍不肯起来,直到公公们把那位新任的楚御史请来,他说够了,他们的皇上才肯起来。
类似这样的事屡见不鲜。就在皇上自请罚跪半个月之後,游子临在国祭的典礼上打瞌睡,打翻了蜡烛,御史楚何当进就阴了脸,估计是不想打断典礼才隐忍不说。第二天朝堂之上,楚何把这件事特意提出,典礼上打瞌睡,对游家祖宗不敬,更是对落霖国百姓不负责任的表现。弄到最後,由於皇上的一面倒,满朝文武没辩得过楚御史,皇上就在满朝文武的面前被打了二十大板。因为皇上龙臀有损,无法坐下,之後接连七天的早朝,皇上都是站在龙椅前上的。
回到郢都的第三个月,成为太上皇的乾安帝终於按耐不住,叫丁公公等在午门口拦住了下了朝准备回家的楚何。
楚何没有任何犹豫,跟著丁公公进了後宫。楚何已经想好了,这次无论如何,那怕是丢了官职,惹怒太上皇,他也不要放弃。
两年多不见,太上皇的头发白不了少,乐呵呵的脸让楚何不禁想到“慈父”这个词。
不让楚何跪拜,太上皇扶起楚何,让他陪自己下棋。
棋盘已经摆好,太上皇自动自发拿了白子,看太上皇没有要开口说正事的意思,楚何也就拿了黑子在对面坐下,率先落子。
三局下来,楚何两胜一负,太上皇大笑:“楚何,很伤脑筋吧?想要让我,又要让得不著痕迹。”
被看出来了,楚何也就不否认,“是挺辛苦,看来是楚何棋艺不精,逃不过太上皇的法眼。”
太上皇喝了口茶,“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之所以让棋,是因为我是游子临的父亲?而不是因为我是太上皇?”
“是。”楚何点头,终於要说到正事了,他放下棋子,正襟危坐起来。
太上皇不置可否,继续问:“那你是准备要跟子临在一起了?”
“是!”这正是他的想法,楚何跪下,“求太上皇成全。”
太上皇笑了,这让等著迎接太上皇雷霆之怒的楚何一下子实在适应不过来,有些怔怔地。
拍拍楚何的肩,太上皇语重心长地说:“记住你所说的话,要是哪天背弃了子临,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捉回来。”
“我不会。”对於这一点,楚何很有信心,他不是随便说说,“如果真那样,楚何听凭太上皇处置。”
太上皇大笑,楚何也跟著笑,一颗心等算是落到了实地。
当游子临得到消息,赶过来迎救楚何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看到儿子赶来,太上皇笑得更欢:“怕我把楚何给吃了?正好,人都到齐了,留下吃个团圆饭吧。”彼时,老太後已经过世,游子临的几位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已经出嫁,虽然太上皇有几位太妃,不过那在太上皇的心里,都不能称为家人。
对喜欢的人够痴情,对不在乎的人够绝情,这一点,游子临倒是跟他很像。
游龙戏楚45 终结章
回到郢都十个月之後,楚何迎来了他的二十八岁生日。
家人都远在凉州,楚何只能遥寄相思。虽然游子临就在郢都,可楚何并不想自己提出让游子临陪他。在他心里,虽然不小心喜欢上一个男子,却一直小心翼翼地让自己不要似个女人一样粘著对方。
给父母和师父各发了一封飞鸽传书,楚何的一天都在书房度过。晚饭时分,他的新管家来通知他,宫里派人送来了生日礼物,一个大箱子,在大厅等著。
楚何马上想到三年之前的那个生日,那个箱子。急不可待的,楚何抬脚就走,把管家远远地扔在後面。
一路快走到大厅,楚何果然看到一只红色的箱子,四个壮汉抬著,一如三年前,唯一的不同就是站在箱子面前的不是秋掌柜而是田公公。让人把箱子抬进自己的卧室,打发走田公公,又板著脸挥退了下人,迫不及待地关上门,楚何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扑过去掀开大箱子,“出来罗!”
没有,什麽都没有。
箱子空空如也,只有一封信静静地躺在箱子底部。压下失落,楚何拿起那封信。笔迹一看就是游子临的,素白的信笺上,龙飞凤舞著一行字:朕乃九五至尊,怎可能做男宠?不过,如果先生愿意做朕的男宠,朕是很乐意的。
被耍了!
几乎可以想像游子临写这行字的嚣张表情,信纸被揉成一团,楚何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发出一声狮子吼:“游子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