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姑娘家,一点小风寒难道还能把我怎麽著?”宋玉满不在意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飞镖,一边瞧著一边叹道:“这飞镖平淡无奇,任何一家铁匠铺都打过,任何一家兵器店都有在卖,昨晚那几个黑衣人还真是谨慎啊!”
荆皓月也坐了下来,正要说话,转头看到楚云正站在自己身後,遂道:“杨大夫正在厨房煎药,你过去看看有没有什麽要帮忙的!”
“是!”楚云那双清眸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就消失,他很乖觉地退出房间,并且将门也带上。
眼见楚云离开,荆皓月又转头看了看床上的人,确定他确实昏迷不醒才压低声音开口:“你昨晚可有发现楚云有何异常?”
宋玉一滞,惊讶半响才问:“怎麽?难道是他?”他记得暗卫收集回来的消息里,他的确是个苦命孩儿,没有疑点啊!
“你只管回答我!”
荆皓月如此说,宋玉冥想片刻,点点头:“昨晚大家忙著对敌,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注意旁人。不过此刻你这麽一问,倒是想起来了,楚云的确有嫌疑。昨晚那麽大的动静,他竟然睡得那麽沈,毫无知觉。”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宋玉皱皱眉头,仔细回想,但,最後只能摇摇头:“我对敌之後遭了敌人暗算,晕倒在地上,那之後的事情就都不知道了。”
“难道说他没问题?”荆皓月皱起眉头,自问道。
“我也愿意相信他没问题,可是……”宋玉的话还没说完,荆皓月就接过话:“敌人来之前他就被我点了昏睡穴。”
“哦!”宋玉点点头,片刻,又皱起眉头,“不对啊,敌人来之前你怎麽知道会有人要来呢?你又为什麽要点他穴道呢?”
荆皓月却未打算为他解惑,只是一双黑眸在飞镖与床上昏迷之人之间来回游动,眉心却拧越紧。
宋玉猜他应该是在想什麽关键点,也没出声去打搅他,只是又拿起那飞镖研究起来。凑近鼻下闻了闻,除了血的味道,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好熟悉,在哪里闻过呢?
“对了,楚云的资料调查得怎麽样了?”
宋玉不防荆皓月突然出声,吓了一跳,那飞镖竟是在鼻尖下划过,鼻下立即出现一道细细的血丝,荆皓月吓了一跳,急忙抢过宋玉手中的飞镖扔到桌上,凑过来仔细地看了看,也不知是叹息还是幸灾乐祸地叹道:“这可真是划破美人脸了!”
“又不是姑……”这话还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幸好荆皓月就在身旁,急忙接住,否则只怕他就要直接倒在冰冷的地上了。
本想高声叫杨大夫进来诊脉,转头发现流月还在昏迷中,不想打搅到他,只能委屈自己,将这‘美人’抱起,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去叫杨大夫给他看病。
荆皓月一个人只有两只手,而这两只手都用来抱那个‘美人’了,所以再没有手去关门了。
因此,这流月的房间便大门敞开,刺骨的寒风便一拥而进,毫不客气地吹向床上那病中之人。
而那病人,那剑眉下的星目,竟然睁得大大的,那双如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刚刚两人所坐的位置。
“这宋少怎麽也中毒了?不过,按理说以宋少的身体不应该只中了这点毒就晕倒,但因为他此刻正在病中,身体本就弱些,这才没能抵住那小小的毒。”杨大夫把完脉,诧异地问。
荆皓月看了看宋玉鼻尖的那道小细痕,没有回答,杨大夫见皇上没有回答的意思,也不敢再多问,只是给宋玉解了毒,开了药。
“对了,那流月的药可煎好了?若是煎好了,顺带给宋少送一碗过来,省得还得费事。”荆皓月也知道外面不必宫里,事事都要从简。
杨大夫却摇头:“不行,宋少虽与那流月中了同样的毒,但首先两人中毒深浅不一,再来宋少又是病中的身子,这药必须要掌握好,否则必定出乱子,所以,待会在下会亲自去为宋少熬药的。”
“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吧!”荆皓月点头。
因为两人的病,四人再加上一个杨大夫,五人就在荆州的客栈住了下来,如此,疗养了四五日,流月已经恢复得七八分,倒是那宋玉,因著身子弱的缘故,竟然又养了四五日才好得差不多。
这日,众人终於从杨大夫口中听到这句话:“皓少,宋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
旁人还没说话,那宋玉首先大喜道:“可算好了,这几日天天闷在屋子里,没把我闷晕了。”
荆皓月冷笑道:“你一个人就让我们这麽多人陪著,你还好意思抱怨!”
几人收拾妥当准备继续上路,但有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附在杨大夫耳边说了许久,听完话,杨大夫整个人顿时愣住。
“怎麽了?”皓少鲜少见到杨大夫如此模样,不禁也有几分担心。
杨大夫这才仿佛刚从梦中惊醒的模样,又是焦急又是慌乱地回道:“皓少,家中拙妻突然晕倒,至今未醒,我,我……”
皓少知道杨大夫素来就是个疼爱娇妻的人,听闻此言,立即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家看看,杨大夫却犹豫不决:“可是……”
宋少似乎也知道他的事情,赶紧再旁边说道:“放心吧,我这次也就是不小心才生病的,至於皓少,你也知道他那个鬼身子,从小到大连个喷嚏都没打过的人能生什麽病呢?!”
“那在下就告辞了!” 杨大夫听闻此言,也不再矫情,急忙告辞离去。
四人看著杨大夫离去的背影,竟然都若有所思的模样。
不过,站在後面的楚云与流月却是望著宋玉与荆皓月的背影,怔怔出神。
“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宋少回头,招呼一声,恰恰看到两人眼中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情绪,楚云的哀怨、流月的不满,心下一惊,略一思考,便了然一笑。
这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几人的行程,如之前一般,荆皓月与楚云在马车内呆著,流月与宋玉轮流驾马车。
上次几人在林中遇袭,流月手上中毒,宋玉昏迷不醒,楚云被自己点穴,荆皓月救人心切,不得已动用皇家暗卫,将原本还有一天距离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一个时辰,因此如今几人已在荆州城内。
不过,几人的反应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宋玉自不必说,流月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倒是那个明明一直在一个小城镇的楚云,竟然既不惊讶也不多问,乖巧聪明得不像是一般人。
荆州是越明国有名的富饶之地,人口众多,城池之大也仅次於京都,因此四人走了一天,依旧在荆州城内。
楚云这时候的表现又像是一个从未见过世面,刚刚进城的乡下小子了。
“皓少,你看那座楼,好高啊!”
“皓少,那边有人在表演杂技耶,好多人都围著看呢!”
“哇,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麽热闹繁华的城市啊!”
“咦,那边有人举著‘仙人指路’的招牌呢,莫不是真的神仙?”
荆皓月自始自终都靠在晃荡的马车後沿闭目养神,对楚云的兴奋仿佛未曾听见。
渐渐地,楚云的那股兴奋劲似乎也淡了下来,乖乖地放下帘子,坐下来,看眼荆皓月,学著他的模样,靠著闭上眼睛,只是心,却不知有没有静下来。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帘子被掀开,宋玉风尘仆仆地坐了进来,而荆皓月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地睁开眼睛。
“我……”宋玉的话被荆皓月抬手制止,以眼神示意一旁还有人,宋玉点点头,遂从怀里拿出一个牛皮袋子,密语传音道:“咱们的人已经竭尽所能,但查到的也就这些了。”
荆皓月点点头,将牛皮袋封口处的红线抽掉,从里面取出两份资料,面无表情地看完後,又将资料放回去,装好,递给宋玉:“烧掉!”
宋玉点点头,表示明白,便又从马车内退出去,隐约听到他对赶马车的流月说道:“我刚刚去探路回来,看见再往前半刻锺有个原名客栈,咱们今晚就在那留宿,明儿继续赶路。我想再去到处逛逛,难得来一趟荆州,辛苦了!”
随後,宋玉的声音便消失,倒是帘子被打了起来,流月一脸不满地看向荆皓月:“你看看宋少,好像就他一个人没来过荆州似的,我也没来过,我也想下去逛逛。可是,他倒好,将这活丢给我就自个去逍遥了!”
兴许是流月的声音太大,眯眼休息的楚云也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回道:“那流月大哥也去玩玩吧,这马车由我来驾就好!”
“那怎麽行?别说你还只是个孩子,就算你是个大人,单单看你那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板,我可舍不得!”流月不由分说地拒绝。
荆皓月开口:“那我来驾吧!”
不等那紧皱眉头明显不同意的楚云开口,流月抢先笑著道:“如此甚好!”
第六章。表白上
晚饭时间已过,宋玉才回来,楚云欣喜地去让吩咐小二为宋少准备晚餐,被他拦了下来:“先别著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麽好东西回来!”说著,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塞到他手里:“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麽味道,就随意选了个木兰香的。你闻闻,可喜欢?”
楚云显然没有料到宋玉竟然会为自己准备礼物,怔了好半响才接过礼物,一入手,便觉有一股幽兰香扑鼻而来,脸上立即呈现一幅陶醉的模样:“真香,好香!”
宋玉那温润的眼眸,竟一闪而过凌厉。
闻过香味,又拿起这香囊仔细瞧了瞧,真是越看越喜欢,只见上面也绣著几朵木兰开在幽谷中,这刺绣在那股香味的帮衬下,活生活色,仿若那木兰真正地开在眼前一般。
“宋少,这个真的是送给我的吗?我真的可以要吗?”楚云兴奋得不知该说什麽好,双手拽紧那个香囊,两眼放光地看著宋玉。
宋玉早已恢复如常,脸上挂著儒雅温和的笑意,点点头:“今日在集市上闲逛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卖,也不知怎麽地,见这个香囊就觉得你会喜欢。如今看来,我的直觉倒是挺准的!”
“多谢宋少!”楚云闻言大喜,不过想起他还为吃饭,急忙将香囊收入怀里,去命小二为宋玉准备晚餐。
“对了,皓少呢?”
“屋里呢!”
宋玉走至荆皓月的房前,还没敲门,里头就有声音传出:“进来!”
“舍得回来了?”荆皓月眼皮都未抬,只是低头轻轻抿著手中的酒杯。
“咳咳……”宋玉尴尬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没什麽事能瞒过你。”
荆皓月摇头:“错,他们的事情终究还是把我瞒住了。”不待宋玉回话,他就又将话题岔开,抬头瞧了几眼他,复又低头叹道:“有了父亲疼爱的人啊,果真不一样呢!”
宋玉俊脸一红,想要反驳,却不知该怎麽说,总不能说父亲只是听说自己病了才特意跑来吧?况且,在知道自己没事之後,父亲也没少身体力行地惩罚自己……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低低的争吵声,宋玉急忙走去开门,楚云得意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怎麽样?我就说宋少一定在皓少的房间,你偏还不信!”
流月口气不是很好地回道:“是啊,就你最了解宋少了!”
宋玉怔了怔,这口气,怎麽听起来像是在吃醋?可是,这,这,吃的是哪门子醋啊?该不会是……宋玉的眼睛在流月和楚云身上转来转去,惊疑不定。
流月撇过两人,急急地跑到荆皓月跟前,“皓少,你猜猜我给你带什麽好东西回来了?”
荆皓月这才抬起头,瞧了瞧他,深邃的眼眸从毫无情绪慢慢地变成淡淡的笑意:“你怎麽出去一趟就成粽子了?”
“还不是想著要给你们带礼物!”流月撇撇嘴,将脖子上、胳膊上、手上甚至腰上挂著的,戴著的,缠著的都一股脑地卸了下来,在地上一堆五颜六色的盒子中挑出一个蓝色的,打开一瞧,里面是一整套泛著淡淡书香的《先子说》,塞到宋玉手中:“我看你浑身上下都是儒雅气息,应该是个读书人,正巧在‘月华书店’看到在卖,就给你买回来了。”
宋玉闻言,一册一册地翻开,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惊喜。
《先子说》是古代圣贤先子极其弟子合编的巨作,只要是个读书人,无不敬仰,自己家中虽也有收藏,但因诸国战乱,一些先人典籍都或多或少被毁坏,因此要如今要寻找到完整的一套已经非常不易,即便是自己家中那套也是不完整的。
所以,看著手中这套完整的《先子说》,宋玉惊喜得几乎没法说出话,双手微微的颤抖泄露了此刻他的激动心情,终於,他对著流月恭恭敬敬地一拜:“这套先人典籍,珍贵非常,我宋江在此代表天下书生向流月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