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将军江天浪翻腾;江南边的北府大营;响荡着一阵阵的悲壮歌声;其中混杂着情不自禁的哭泣声;北府男儿们热泪纵横;不论征战多年的老兵、初初从军的新兵;还有那些战兽;全都哭成了泪人。
所有的将士都走出了营账;刘牢之、孙无终、何谦等大将带头;朝着南边京城的方向;双膝跪下;洒泪地伏拜;重重地磕着响头;康乐公;愿来世再作袍泽
谢灵运、谢公信、谢瞻、何无忌、何长瑜等年轻将领;亦是如此;不管是不是谢氏子弟;都为了那个老人而落泪;都咬着牙地默默发誓;直到他们战死;他们都会用鲜血去保卫天下的康乐
许久许久;天空漆黑;昏暗如塌;将士们才起了身;各自回营;整个北府笼罩在悲伤之中;寂静无声;犹如死城。
一处将军营帐卧室;摇曳的灯火照映着一道高大的身影;谢灵运坐在木榻边;脸沉如水;读着手中的一封书信;这是之前忠叔转交给他的康乐公的一封信;让他在康乐公死后;才开封阅读……
经过这两年的磨砺;既得到了孙无终、何谦等老将军的指点传授;又得到和妖魔实战的诸多机会;他修炼起来事半功倍;道胎育出了元婴;又继而不断养育;现在弱冠之年;他的命功已经到了元婴境后期;就差几步就可以炼出第一个阳神。
而性功上;则还在证道后期;好几次他都仿佛听闻到了一个声音;来自内地深处的声音;但最终还是听不清楚;未能闻道。
功法和神通方面;也有着很多的进步;他的战力已非往昔;若然再来那一战;就算没有莫愁剑相助;他也可以把那个皇子魔将斩落马下;击溃五万魔军
随着年岁的增长;外形上当然也有所改变;他并没有控制自己的形貌在少年时;而是让其自然成长;身材高大了;面容硬朗了;还蓄了一把络腮胡须。
“爷爷……我会的。”看着信纸上的文字;他喃喃说道;决不会让北府旁落他人手上;决不会让谢氏族人受到伤害;所有他爱的;都要守护。
北府都督依然是刘牢之;不过他的脾气比起以前稍有改变;治军宽和了一些;所以将士们叫他一声刘都督;也没什么不满的;他毕竟有着战神的辉煌过去;赢得尊重不是件难事。而谢灵运这两年立下的军功无数;也是深受全军的爱戴。
有些将军调走了;离开北府到各地任职;一些军官随之成了新的将军;比如勇猛过人的何无忌;智勇双全的刘裕……谢公信、谢瞻、何长瑜等很多人都成了幢主。
现在北府内;大概分成两派;一派是坚决支持谢灵运接过康乐公的帅印;成为新一任府主;像孙无终、何谦、何无忌等人。
另一派则倾向于由刘牢之担当;因为谢灵运年少;实力和军功与刘牢之相比都还有一段距离;刘牢之之后的下一任;再由谢灵运当比较适合;像刘毅、刘袭等人;刘裕似乎亦在此派;当然前提是刘牢之不贪权;行仁义;他们才会追随。
谢灵运并不担心刘牢之;康乐公在遗信上写了;虽然刘牢之不一定是可用之辈;但其不会伤害谢氏族人;他相信爷爷的判断。
从军两年;难道他还不清楚守在这里的是怎么样的一群人吗?哪怕四分五裂、各为其主;但平定天下的人;必是北府男儿。
他担心的不是北府内部;而是朝堂之上……
不出所料;康乐公的死讯传来没几天;皇上的圣旨就来了;当然不可能是憨皇帝的主意;而是出于会稽王之手;召令谢灵运、谢公信等一众谢氏子弟回京奔丧。
为将者不能擅自离开营地;他们心切奔丧之事也急不来;现在倒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去了。但这一回去;能不能再来北府?却让人难说清楚。
他们回京之后;会稽王有太多的理由让他们留下;直接调动任命为京官;或者外派为地方官;就是不回北府;如此剥夺他们的兵权。
然则就算是这样;他们就能不回去吗?他们哪个不想看上康乐公的遗容最后一眼……
这时候;谢灵运军将军营帐的营厅里;群将聚集;商议着对策;回是一定要回去的;但怎么可能保住兵权。
“将军;如果朝廷令你离府当官;除非兵变;否则再怎么样;恐怕都难以改变。”
营中的都是自己人;荀雍说起话来并没有顾忌;何无忌更是拍案怒道:“于脆我们以勤王之名;也行勤王之事;带兵入京;把那个会稽王掀下来”
那会稽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唯人任亲;弄权作势;而且他从年青的时候就十分嗜酒;到了现在更是过分;常常都处于醉酒状态之中;就这样还处理朝政;事事都要经过他才行。他入京当太傅“辅政”的这一年;据闻京城那边的百姓百官都已经怨声载道。
这个天下好不容易才有了升平之象;被他治了一年;国运衰退;天灾不断;人祸即至
可就是这样的货色;竟然还在妄想打压谢氏;夺取兵权;再夺取皇位。
“勤王?将军;这倒真的不错……”荀雍双目一亮;旁边的羊惰之、何长瑜都不由点头;另一边的谢公信、谢瞻等人亦有意动;逐君侧之恶人;未尝不可
上方主座的谢灵运皱着眉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我们起兵勤王;也许就是天下大乱之始?”
历史的长河之中;几乎每一次清君侧;都会使得天下烽烟四起;那些早有叛反之心的各方势力纷纷一起以清君侧为名;而行动乱之事。
康乐公生时没有收拾会稽王;一来是因为不能再犯天数;否则天劫即降;他还是存着几分度过天劫的心思;二来就是怕触发这样的局面;一旦他把会稽王除去;桓氏等势力就说他把持朝政;因而兵变起义;那样的话于天下又有何益呢?
问题就在于;那场若隐若现于眼前的大乱;可不可以避免……
“将军;恕我直言;就算我们不勤王;早晚都会有人以这个名义行事。”荀雍话声深沉;在他看来在康乐公逝去那一刻起;这场天下逐鹿就已经开始了;“若将军失去兵权;会稽王下一步就会是清算我们这些谢氏亲信。”
“正是如此。”谢瞻点头认同;两年之间;他的才谋之名早已名动北府;他又道:“如果刘都督再投向会稽王;北府之中再没有谢氏一足之地。”
“当到了天下大乱的时候;只怕将军只能坐在家中;又或者游于山上;徒生唏嘘而已。”荀雍叹道。
何无忌又是猛拍了木案一记;怒目圆瞪;大声道:“指望会稽王那混账治好天下;还不如指望神仙打救;起兵勤王吧”
“将军;我们誓死追随”荀雍、羊惰之等人也纷纷抱拳而道;他们的目光灼热如火;只等待着那一声“好”。
他们可以任凭激昂;谢灵运不可以;作为主心骨;他必须想清楚一切;沉吟地又问道:“我们起兵入京;谁来镇守北府?北府之中;又可是所有人都会响应?”
“这有两个策略;一个为下策;不知会刘都督;我们就向将士们宣布勤王的决定;招收愿意跟随入京的将士一同入京;但这样极可能会让北府一分为二
荀雍的下策让众人都皱眉;这等于就是挑明矛盾;迫使大家站队分阵营;北府将士上下一心的军魂也将不复存在;这样自然不是他们乐意见到的。
“另一个为上策;只需要将军说服刘都督;得到刘都督的效力和支持;勤王之举就会是整个北府的决定。”
这上策说来简单;然而里面却有着一个最大的问题;刘牢之的野心他会甘愿奉谢灵运为府主?
谢灵运沉默地思索;好一阵;才对注视着自己的众人说道:“我实不愿兵变勤王;但你们说得对;会稽王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他迟早害惨天下。”
众人的目光纷纷大亮;听他的意思
“这样吧;我先试试上策。”谢灵运站了起身;“我这就去找刘都督说说
“将军且慢若然刘都督不愿;又知我们的密谋;恐怕会……”荀雍停住不言;但众人明白他的意思;恐怕会抓了谢灵运治罪
何无忌高高拧着粗眉;沉声的道:“我与你一起去;舅舅如果有什么不智;我怎么也能做点什么。”
“不必。”谢灵运却抬了抬手;认真的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也只有是我一个人去……我相信刘都督不会伤害我。”
第五百五十五章誓师
灰沉的夜色之下;北府帅营都督营帐;刘牢之面无表情的度步;想着什么想得入神;有卫兵通传谢灵运前来求见;他便说了声“传”。
踏踏踏;谢灵运大步地走进了营厅;神情肃然如在宗庙;作揖道:“见过都督。”
刘牢之望了他一眼;问道:“谢将军;来见我是有什么事?”
“正是。”谢灵运直视着这个髯须大汉;几乎可以看透对方的心思;语气平静的道:“我准备联同北府有志之士;带兵入京;清君之侧;请刘都督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刘牢之闻言一惊;没多少事情可以⊥他惊讶的了;但是现在;他那颗饱经沙场战火淬炼的心脏惊跳不已;惊的是谢灵运这个打算;还有对方竟然就这样跑到他面前说了出来;“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清楚得很。”谢灵运淡淡的一笑;“刘都督;以你看来;怎么样才是一个明主?”
刘牢之的胡须根根竖起;忍怒不发……
“会稽王是一个明君吗?”谢灵运又问道;“桓敬道呢?在我看来;他们都是无才无德之辈;不足挂齿。”
“你小子意图谋反……”刘牢之的喉头颤抖地滑动;声音有些沙哑:“就不怕我把你绑了?”
“哈哈”谢灵运笑着转过身;在营中徐徐度步;毫无防备一般;“刘都督当然可以那么做;如今北府也没有人可以阻拦得了你。但在此之前;容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刘都督可有篡位之志?”
刘牢之的怒目瞪得更大;这小子疯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谢灵运看也不看他;继续说着:“当今皇帝的情况;想必你是知道的;有着谋权篡位的心思的人;太多了。不知刘都督如何?”
“我从未有过此心”刘牢之再都忍不住地暴怒;强大的气息震得大地颤抖;他粗重的呼吸;“我刘道坚为朝廷戎马一生;忠心耿耿……”
“刘都督认为以你之才;能否成为一代明君?”谢灵运打断了他;还是询问。
“不可理喻”刘牢之怒斥;千思万绪乱成一团;他?明君?
“哈哈哈”谢灵运大笑了几声;没有嘲意;却有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慨:“当皇帝就要治理天下;那可不同打仗了;如何让百姓丰衣足食;如何平衡各家宗门势力;如何与天数争斗;又如何抗御其它族类的侵袭……这些方面;刘都督想过吗?都有什么主意吗?”
“你;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刘牢之渐渐的反而冷静了下来;这小子问这么多问题;无非想说他自己的话。
“我想说;刘都督你没有当明主的才德。”谢灵运坦然地说道;转身望向那髯须汉。
岂有此理康乐公说得;但什么时候轮到这么个小子来说他了刘牢之额头的青筋大跳;就算没有篡位的想法;都不禁怒道:“那你就有了?无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谢灵运微微而笑;并不因为对方的话而有丝毫的动容;目光之中;自有坚韧不拔之势;道:“如果没有这两年戎马岁月;我也不具备那样的才能;能当一代文臣;却成不了安天下的周武。不过现在;我学会了很多;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亦为大丈夫也。”
“你想要……篡位?”刘牢之寒声发抖;哪怕是阳神境的大将军;谈及篡位;都难以出言。
“坐不坐龙椅;我并不在乎;但我不会容许会稽王弄权;不会容许天下陷于战乱我要中土是为太平盛世;任何人若要为祸;我必除之。”
谢灵运的目光坚定如磐石;泛映着刘牢之神色变幻的脸庞;“刘都督;你自己应该也是明白的;你的才能;让你终究是一名虎将;一名战将;你当不了君主你总归会效力一方;何不继续效力谢氏?我必不会对你有所猜疑;而刘敬宣;我也会重用。”
他的语气;就好像刘牢之已经答应下来了;“镇守北府需要刘都督;若然有什么不识相的兴兵作乱;也需要刘都督带兵平乱;而万寿兄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多多的;他日刘氏一门两公;岂不美哉?”
一门两公?刘牢之心头一动;感觉自己早就被看透;他的志向确是仅仅于此
谢灵运没有说话了;却直接走向了上方的主位;大大咧咧地坐下;而刘牢之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敛起双目。
“我听闻我叔源族叔和万寿兄颇为交好;能得叔源族叔的敬重;万寿兄定然是一表人才。可惜为会稽世子效力多年;还只是个参军;刘都督;看来会稽王他们并不信任你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案上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以会稽王的性情;如何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我颈上的人头如何?刘都督若要;我送给你
“你……”刘牢之的目光闪烁如雷电;这小子已经让他全然认不出来;相比两年前;他要罚其禁足三月;谢灵运也领命而去……如今……
如今谢小子已经不像康乐公了;倒像个奸雄;谢小子必定知道他向康乐公有过承诺;才这么有恃无恐……不过这小子;还真的信他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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