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座小山,已经离寨将近十里地,至长河镇还有一半路程。这里,是栗山寨地境尽头。
红日东升,好一个艳阳天。
假使潘赛主要将客送至长河镇,那就表示他倾向赛吴刚,甚至会被人认为他与赛吴刚结成同盟。那么,假使赛吴刚在姥山大会失势,江左群豪中立之议被否决,日后潘寨主的日子就很难过了。
因此,赛吴刚坚决清潘寨主留步,十二个人踏上凶险重重的死亡之路。
“梅兄,真是抱歉,把你拖进这场是非中。”赛吴刚一面走,一面向梅庄主说:“事先真没料到局势会变得这么糟,更没料到水龙神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锄除异已。”
“一个急于追逐权位的人,挟外力自重是必然的手段,水龙神与涤尘庄、黑龙帮、风云会都有秘密的协定,他玩得太过火,可能就是失败的主因,他不会成功的。”梅庄主的神色并不紧张:“吴老哥,其实没有甚么好抱歉的,我这次来姥山,等于是我九华山庄作一次武林声望的试验,目下已经试出,九华庄已经不受尊重或重视了。对我来说,这是警兆,终有一天,九华山庄会在武林除名,这一天早来早好,我不希望在恐惧中等待这一天到来。吴老哥,其他的话都不要说了,好吗?”
“兄弟实感……”
“吴伯伯说得对,尽其在我。”梅英华跟在后面说:“所以,请不要为了这件事感到歉疚。一旦江左群豪有了归属,主宰的人决不会因此而满足权力欲,九华山庄势将与他们直接冲突,武林将掀起更猛烈的血腥风暴,谁也休想置身事外,情势早一天明朗反而要好些。”
“水龙神这天杀的,怎会糊涂得招引多方面的人来做主宰?”赛吴刚恨恨地说:“他在江左已经是实际司号令的人,势大财足……”
“哈哈!财和势谁不喜爱?”梅庄主大笑:“谁又不倾全力去追求?财势愈大愈不会满足。水龙神在贵地江左,虽然财大势足,但在整个武林或江湖道来说,他实在渺小得很,武林风云榜上他还没有排名的资格。如果解他与涤尘庄或任何一个帮会结盟,江左的势力他仍然拥有,便可向天下名人途径迈进。他的实力与声威将更为壮大。姥山大会就是他迈向天下名人的途径,怎能责怪他不择手段进行他的阴谋?这是必然的结果哪!”
前面百十步,一个青衫中年人自林中缓步而出,往小径中一站,轻摇手中折扇,泰然相候。
“咦!逍遥客樊武胜。”赛吴刚老远便认出对方的身分“他怎会在此地出现?”
“他是等我们的。”梅庄主笑笑:“我记得,他曾经在毕家大院鬼鬼祟祟出入,那时我没留心,还以为他是应邀前来观礼的人呢!他既然已经到了姥山,这时却在这里出现,不用猜也是为你而来的了。”
“这家伙十分阴毒,江湖朋发恨之切骨的黑道蟊贼。”赛吴刚对江湖情势不陌生:“梅兄确是看见他在华家大院露过脸?”
“错不了。”梅庄主断然说:“但他并没公开露面,我是无意中发现他的。等会儿让我和打交道,我要看他在弄甚么玄虚。”
接近至十步左右,逍遥客停止拨扇。
“诸位辛苦了。”逍遥客笑吟吟地说:“想不到梅庄主也伸手管江左英豪的事,委实令人感到遗憾。”
“呵呵!阁下不是也插手管事吗?”梅庄主在八尺外止步,脸上笑意甚浓:“天下事天下人管,何况梅某与吴老哥颇有交情,如果不管,要朋友来干甚么?呵呵!樊兄想必也是为朋友两助插刀吧?”
“不,在下是为了金珠重礼而来。”
“自古道:财帛动人心。像樊兄这种人,为了金珠重礼两助插刀并不足奇。呵呵!请教阁下有何指教?”
“梅庄主,请让在下与吴兄单独谈谈好不好?只需片刻,在下便可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
“抱歉,吴老哥目下身在危境,不能单独行动。”
“逍遥客,在下相信,你阁下的话,决不会见不得人。”赛吴刚沉声说:“吴某与你逍遥客从没往来,你的话吴某可以不听。”
“呵呵!樊某也是一番好意。”逍遥客怪笑:“对吴兄绝对有利。”
“樊兄的好意,吴某心领了。”
“吴兄,不要太过固执,你如果不过湖,将有许多人对你感激不尽……”
“吴某一定要过湖的。”
“可是……”
“谁请你来做说客的?不会是水龙神吧?”
“是他们。”逍遥客用扇向右面的树林一指。
人影急闪,出来了十余名以黑巾蒙面的青衣人。
“天杀的!原来沿途拦截的是你们这些人。”赛吴刚怒吼:“你到底受何人的指使……”
逍遥客折扇一伸,三根扇骨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射向怒吼如雷的赛吴刚,相距仅一丈左右,太快了,任何人也难逃大劫。
剑芒一闪,三根扇骨在赛吴刚的胸腹前被击落。
是梅庄主的杰作,拔剑拍出果真捷逾电闪。
“鼠辈大胆!”梅庄主怒叱。
逍遥客的身躯腾空而起,后翻腾远出两丈外。
人影同时飞起,速度比翻腾快了一倍,身在半空,身形恰好追到逍遥客的上方,剑光疾沉,奇准地贯入逍遥客的背心。
是梅英华小姑娘,飞腾的动作优美极了。
这瞬间,赛吴刚十一个人,已分头找上了蒙面人,快速绝伦的搏杀立即展开,片刻间便结束了。
“快走!”梅庄主毙了最后一名蒙面人,急急下令赶路。
十四名蒙面人中,死在他剑下的却有五个之多,电剑的绰号名不虚传,每一剑皆贯入对手的胸口要害。
急走两里地,前面平坡前的草丛中,徐徐站起十二个人影,其中一位银衣耀目。
涤尘庄的人,银衣剑客神气地堵在路中冷笑。
“天下的凶神恶煞全来了!”梅庄主脱口惊呼。
“老天爷!难怪涤尘庄这几年威震天下。”赛吴刚脸色大变,脚下一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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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这群人的气势,摆出来的确令人震惊,其中有宇内六怪的两怪:穷神苗正、拐仙郑不凡。武林九绝中的两绝:九指红绡薛红姑、崩山皮坚。
最令梅庄主心中不安的,是那几个全身黑,脸膛灰黑瘦削,鹰目勾鼻薄嘴唇的中年人,站在一起像是四个僵尸,各挟了一具怪兵刃。
他们,正是江湖朋友望影心惊的天下四凶煞:行尸杜休、吊客阮生、魅煞蓝景、巫毒闵开。
这四大凶煞分别在天南掸北作恶多端,杀人如屠狗,居然走在一起已经够令人丧胆了,同为涤尘庄卖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如非梅庄主心理上早有准备,必定无法接受或相信眼前的事实,堂堂侠义名门的涤尘庄,天下第一僧的门人,怎么可能与这些宇内声名狼藉的凶神恶煞为伍?
梅英华与余豪,曾经差一点死在煞神甘非夫妇的鬼沼中。银衣剑客的两名随从薛忠薛勇,是可怕的地府双残。
所以,梅庄主早知道涤尘庄藏污纳垢,网罗有天下最可怕的蛇神牛鬼,心理上早有准备,所以并没感到意外。
双方终于面面相对,杀气开始弥漫。
“薛少庄主率众拦路,不知有何见教?”梅庄主沉静地上前:“老朽如果所料不差,诸位定然是为赛吴刚吴老哥而来。”
“梅庄主,事到如今,已经不需在下多饶舌了。”银衣剑客狞笑:“不错,在下是为吴前辈而来。水龙神毕前辈,已和敝庄取得协议,江左群豪尊奉敝庄的旗号,任何江湖帮会门派,如有侵害江左群豪的利益情事发生,敝庄有保障江左群豪的义务。吴前辈,你不觉得姥山大会,还是不去为宜吗?”
“薛少庄主,水龙神还无权代表江左群豪签订任何协议呢!”赛吴刚也沉静地说。
“呵呵!只要吴前辈不到姥山,他就可以成为全权代表,不错吧?”
“可惜他的阴谋永难得逞,因为吴某一定会去的。”
“呵呵!吴前辈,请接受在下的善意忠告,何必两面不讨好不识时务呢?只要你从此向后转,直接返回府城,在下恭送前辈平安返家,不伤和气,要不……”
“要不,阁下就把咱们埋葬在此地?”梅庄主笑笑:“令尊来了吗?可否请令尊出来谈谈?”
“在下的所作所为,与家父无关。”银衣剑客傲然地说:“武林无岁,江湖无辈,家父已经是老一辈的武林风云人物第一人,实至名归,他老人家无需多管后生晚辈的行事,所以在下就是主事人,谁妄想干涉在下号令江湖雄霸天下的壮举,他得肝脑涂地自食苦果。”
“壮哉,年轻人。”梅庄主毫不激动:“你是说,老夫与赛吴刚吴老哥,干涉了你的霸业吗?”
“不错。”
“所以老夫与吴老哥,都要肝脑涂地自食苦果?”
“诸位还有机会改变主意。”
“如果不改变……”
“肝脑涂地。”银衣剑客狂妄地说。
“老夫郑重回答你。”
“在下洗耳恭听。”
“老夫一生中,曾受到无数自命不凡的鼠辈威胁,老夫从不低头,这次也不例外。年轻人,老夫说得够明白了吗?”
“说明白了,这可是你自找的。那一位上?把这位名震天下的梅庄主,从武林除名。”
行尸杜休哼了一声,一摆白骨阴阳棍,阴森森地迈步向前逼进。
梅英华拔剑出鞘,向银衣剑客一指。
“薛少庄主,我与你辈份相当。”她凤目怒睁指名单挑:“你敢与本姑娘公平决斗吗?”
“你?你凭甚么?哈哈哈……”银衣剑客狂笑。
“我知道你不敢,你是个胆小鬼,你只会带了一些爪牙,耀武扬威,指使一些牛鬼蛇神送死。”
“银衣剑客怒火勃发,猛地拔剑出鞘。他的银剑已经毁在姚文仲手中,这把剑已来不及镀银,光芒耀目,仍是一把相当上乘的利剑,剑身隐现鱼鳞纹,正是纯钢铸造的所谓青钢宝剑。
“我要你生死两难,以儆戒那些胆敢出言侮辱在下的贼人。”银衣剑客真的发怒了。
“少庄主,让在下打发这小泼妇去见阎王。”九指红绡冒失地说。
“你闭嘴!”银衣剑客怒叫。
九指红绡碰了一鼻子灰,脸色一阵羞红,与她的红裳相映辉,讪讪地转首他顾。
另一面,梅庄主与行尸正全神贯注走位,各自神功默运,即将行雷霆一击。
“该死的贼女人!”银衣剑客粗野地咒骂,挺剑急冲而上。
一声长笑,人影电射而至。
“英华,往这面来。”来人大叫,是余豪,他也赶来了,及时投人斗场。
可是,梅英华无法往他这一面移动,银衣剑客已展开狂风暴雨似的攻击,已无暇理会旁的事了。
梅英华家传的电剑心诀,并不比伏魔慧剑逊色,她定下心神全力施展,居然接下了银衣剑客二十招狂攻,依然未现败象。
余豪到了神鹰身旁,附耳说了一些话。
神鹰先发出一阵狂笑,立即撤剑。
“他们要逐一叫阵,以便拖延时刻。”神鹰向同伴们大叫:“不能上当,尽快奔向长河镇,那儿有咱们的朋友接应,吴老哥,快走!”
立即引起混乱,涤尘庄的人以赛吴刚为标的,奋勇拦截,阵脚大乱。
神鹰与八方土地掩护赛吴刚夺路,首先碰上了九指红绡从斜刺里冲到。一声娇叱,崩云袖挥处,罡风似殷雷。
神鹰哼了一声,猛地一剑挥出。
“阴煞指出来了。”神鹰叫。
袖风应剑逸散,同时剑失传出一声脆鸣,似乎剑势一顿,剑气也出现波动异象。
九指红绡的崩云袖固然很了不起,但她的绝技却是阴煞指,随袖风乘势破空点出,八尺内可洞穿半尺坚木。
但神鹰的内功修为,比她浑厚得多,剑术也出类拔萃,奇准地击散了可怕的阴煞指力。
赛吴刚与八方土地,已逃出三丈外去了。
同一期间,银衣剑客心中一急,深恐赛吴刚脱逃,大喝一声,一剑急挥。
挣一声暴震,双剑相交,把梅英华震飘丈外,几乎摔倒,剑上的劲道毕竟比银在剑客差远了。
剑如匹练排空,射向姑娘的胸口。
余豪及时抢进,铮一声剑鸣,崩偏了银衣剑害致命一剑,双方各退三步。
“快走!”余豪急叫,快速地拉住姑娘的手飞奔。
“该死的!你们走得了?”银衣剑客怒叫如雷,忘了自己的正事,切齿狂追。
余豪认准方向,向东北的草坡飞奔。
“双剑合璧。”姑娘不甘心地说。
“不可!这混蛋的老爹可能要赶来,不可逗留,自有人收拾这混蛋,全力脱身,快。”余豪不同意联手一拼。
“是谁?”
“姚文仲兄。我负责诱敌,看来已经成功了。”
“他……”
“他就在前面,快!”
人已经奔散,在山林中追逐,如果不能比逃的人快很多,决难追及。逃的人不接斗,追的人毫无希望。以梅庄主来说,一比一,他比行尸高明,再有意引敌,行尸想追上有似痴人说梦。
片刻间,人已四散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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