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男装,但浑身泥水。背带勒住胸口,胸部自然露出原形,所以煞神甘非知道她是女人。
余豪的身材,比她重一半,她竟然能背着余豪,在凶险的鬼沼中觅路逃生。现在,她已经精疲力尽,连站都站不稳。
“问问她是不是于小辈的人。”走来的薛勇说。
余豪受的是外伤,这时也清醒了。
“在下姓……余……”余豪昏昏沉沉地说。
他一身泥水,衣衫破碎,血迹混入泥水、整个人变了形,所以薛忠薛勇一时还认不出是他。
余于同音,他眼前朦胧而且风雨声扰人听觉,他也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薛勇,还以为对方认识他姓余。
梅英华以为得救了,吃力地解开背带。
煞神甘非一把拉断她的佩剑皮护扣,绰剑在手,一按卡簧拔剑出鞘,电芒耀目。
“追电剑!”亭上的薛忠是识货的,急急下亭:“甘老哥,你捉住了大鱼。”
“这小女人是电剑梅涛的女儿梅英华。”薛勇更是见闻广博:“妙哉!快制住她……”
梅英华完全清醒了,将解下的余豪重新抱起夺路,听口气,便知道这些人是敌非友,怎敢不逃?
“你逃得了?”煞神甘非冷叱,一掌挥出。
可怕的掌劲有如狂风,远在丈外的梅英华如被狂风所刮,重重地向前摔倒,抱住的余豪更被远抛出丈外。
“余豪……逃……”她狂叫,想挣扎爬起却力不从心,刚撑起又摔倒在泥水中。
这一声情急凄厉的狂叫,引来了救星。
接近魔窟的一带泥淖更深,但每处泥淖的范围反而缩小了,只是数量增多了几倍,必须小心地绕着,处处泥淖通过。
姚文仲采用了最困难最笨的办法,以争取时效。他的办法是不走泥淖,捡芦苇最浓处开路。
这一带除了低矮的水草之外,另有三种植物,一是泥树,生长稀疏,有时与水草一样生长在泥淖里。
是芦苇,密密麻麻高有丈余,里面根本不能行走,叶利杆密开路困难,但生长处不在泥淖而在干地或浅水区,相当安全。
第三种是芦荻,稍矮一两尺.不会在泥淖中生长。但数量没有芦苇多。
靠近魔窟一带,芦苇更茂密。三人用木棍开道,排开芦苇一步步推进,陷入泥淖的机会减少数倍。
假使不是大雨倾盆,接近至一里内,响声必定惊动两老魔,真是天助他们。
“走对了吗?”跟着虎鲨推进的姚文仲问:“深不可测的泥淖愈来愈多,这鬼地方怎么能住人?”
“煞神甘非是魔中之魔,所以住在这种地方,谁敢前来找他的晦气?他本来就不算是人。”虎鲨罗力说:“水妖那群人对他又怕又恨,把他看作瘟神和在背的芒刺,却不敢得罪他。”
“你来过?”
“这一带我来了好几次。以往,这里是躲避官兵的好地方,三五千官兵也休想进入捉人,而庐州府根本不可能出动三五千官兵剿贼。”
“快到了吧?”
“唔!如果没走错,就在前面不远处。这一带芦苇最浓密整齐,绕来绕去很不容易分辨方向……”
“慢!我再想想看。”姚文仲突然下令止步。
“爷,怎么啦?想甚么?”走在最后跟上来的雨露观音问。
姚文仲游目四顾,不住回想,久久不作声。
“有了!”他突然兴奋地说:“咱们再这样走下去,一辈子也到不了魔窟。”
“你是说……”
“这是一座巨大无朋的八阵图。”他说:“罗力说芦苇生长整齐,我才想起刚才所经过的两群芦苇。而每一方位皆以一座小八卦排列成阵,我们越芦而走,走来走去都会在阵中转。这一面是困卦,内兑外坎。我们经过了一短丛一长丛,这一丛是短丛。再往前走,如果是一长丛的话,就证实我的猜测设有错。”
“再往前呢?”雨露观音意似不信地问。
“通过长丛,就不能改变方向,因为前面又是一道长丛。走错了,可能就移到邻近的升卦或井卦去了,永远在兜圈子。第二长丛之前,必定是空隙泥淖,左右前方并列两短丛。由于芦丛长而广,不易分辨谁长谁短,知道卦位,便可迎刃而解了,走!”
连越两道宽长的芦苇丛,前面果然出现十余丈宽的泥淖,一瞥之下会误认为是水道。
正前方,果然是生长水草的一处十丈宽缺口,两旁是芦苇丛,大雨迷蒙,不易看出是长是短。
“料对了!”姚文仲兴奋地说:“走左面的短丛,就可以出卦出困,我知道魔窟在何处了。准备,过了泥淖,一出芦丛就可能与伏桩碰头,大家小心提防暗击。”
煞神甘非哼了一声,大踏步而上,左手一伸,要抓住刚摔倒的梅姑娘。
薛勇大概想在老朋友面前有所表现,比煞神更快,煞神用走,他用跃,一跃而上,超越煞神的左侧,猛扑挣扎难起的余豪。
余豪终于看清来人是薛勇,也看到煞神向梅英华伸手擒人。
“英华……右滚……”他无能为力地狂叫。
梅英华应声向右滚了一匝,争取了刹那时间。
人影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电射而出,捷逾电光石火,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薛勇艺臻化境,也没看能人是鬼,眼角瞥见淡淡的人影射到,本能地放弃余豪,大喝一声,一把向人影抓去,罡风乍起。
射来的人影太快了,贴身一掠而过,一抓落空。
刚要转身面对敌人,反应出乎本能,可是已晚了一刹那,本来认为掠过的人不可能有出手攻击的机会,却完全错了,感到右耳一凉,然后头部一震。
身形是转过来了,但痛楚也在这刹那间光临,本能地伸左手一摸左耳,立即崩溃了。
不但左耳失踪,左颊与左颈侧耳下一带的肌肉。已经被人用可怕的爪功,硬生生抓脱了,血脉已断,可以摸到颊骨与颈骨。
变化仓促,护体神功并发得慢了一刹那,即使并发了,也禁不住对方神功异技的致命一抓。
爪功碰上了手指的劲道同样可怕的人,运功慢一刹那便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噢……”薛勇终于支持不住了,狂号着向茅屋举步,想躲入茅屋,左半身全被鲜血流湿了,状极可怖,露出来的头骨被雨水一冲,血迹更为明显,触目惊心。
“姚兄……”地上的余豪发狂似的大叫。
几乎在薛勇受致命一抓的同时,煞神甘非发现不对了,不再追抓梅英华,厉吼一声,左掌风雳乍起,迎着电射而来的姚文仲拍去。
这老煞神右手握住梅英华的连鞘追电剑,应该可以拔剑阻挡的,却太过于自信自己的掌力,认为足以将来人击毙,这一掌比内家的劈空掌威力强了几倍。
姚文仲看到对方有剑,所以不再客气,在丢掉抓到手的大块皮肉时,右手已拔出灵犀剑乘势挥出。
剑出一半,晶芒已吐。
在南门灵凤手中,晶芒吐出八寸。而在他手中,晶芒长及一尺。
可化铁熔金的掌力,在灵犀剑前消散、晶芒长驱直入,贯穿了掌心,割开了手臂的肌肉,晶芒击破护体魔功,贯入左肩井尖透肿骨。即使没有灵犀剑,他这一击同样必中!
剑一震,锁骨断肩骨开。
“哎……”煞神甘非狂叫,浑身一震,追电剑堕地。
噗一声响,小腹挨了一脚。
煞神甘非飞翻而起,凶猛地向抢来的薛忠砸去。
“你果然在这里。”姚文仲豪气飞扬地叫:“你们救人,不许插手。”
奔来的雨露观音与虎鲨,分别拖走了梅英华与余豪,并拾走了追电剑。
一声厉号,薛勇终于倒了。
薛忠总算认出姚文仲,火速脱去蓑衣。
“在下等你施展天魔摄魂爪。”姚文仲收了灵犀剑,拉开马步威风八面:“地府双残少了一残,在下不占你的便宜。你们杀了无主团头师徒,还债的时候到了。”
薛勇快断气了,煞神甘非也在地上挣扎叫号,在心理上,薛忠已经输了一大半。
输的另一半,是姚文仲叫出了地府双残的名号,居然敢弃剑不用,可知姚文仲一定不怕天魔摄魂爪。
一声厉啸,薛忠发出了警号。
厉啸是通知屋内的银衣剑客,也希望在外面的煞神甘非的妻子能及时赶回来。
煞神甘非的妻子永远不会回来了,老煞婆已经死在梅英华的追电剑下。
双方相距丈余,正是天魔摄魂爪威力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
姚文仲徐徐逼进,神功默运,蓄劲待发。
“你只有三抓之力。”他点破对方的武功根底:“可不要妄用了。你得小心,在下要用无主团头的探囊手对付你,你的同伴就是栽在探囊手上的,唯一不同的是,在下手上用了真力。”
一声沉喝,薛忠一爪抓出。
姚文仲一挫马步,不闪不避硬接。双掌一合,双臂感到猛然一震,双袖的前半段突然化为碎帛飞走了。接着双掌一分,罡风四散。
“第一抓!”他豪气飞扬地高叫:“挡不住你三抓,算我姚文仲练功偷懒学艺不精,命该如此。”
其实,他心中明白,地府双残名不虚传,他接下这一抓已经损耗了五成真力,双袖已碎,证明他的功力只能保住身躯,护不住身外物。
可是,薛忠却心中骇然。
衣衫尚未完全穿妥的银衣剑客,出现在门口。
“甚么人来撒野?”银衣剑客一面击佩剑一面大叫。
薛忠突然飞退,一跃三丈。
“快走!”飞掠而来的薛忠急叫:“自屋后脱身,快,大事不妙。”
姚文仲一怔之下,起步晚了。
银衣剑客本身的内功修为,比地府双残差了大截,只是剑术高超而已,真要相搏,他决非地府双残的敌手。他在江湖扬名立万,双残保镖功不可没。这一看薛忠丧胆而逃,他这个聪明人自然不笨,甚至连对手是谁也没看清,反正看到姚文仲这一面有五个人之多,地上躺的两个人还没断气,一看便知是薛勇和煞神甘非。
当然,他没看清姚文仲是谁。
不等薛忠奔到,他已回头钻入屋中。
姚文仲不敢穷追,有受伤的人需要照顾。
“姚兄……”余豪向他脱力地叫:“谢谢你及时赶来,请帮助梅姑娘……”
“交给我啦!先进屋子里再说。”雨露观音抱起了梅英华:“煞神甘非的老妻会妖术,屋中一定有可怕的禁制,诸位千万不可触动任何物件。”
“我得去追银衣剑客。”姚文仲说:“奇门生克之学我不外行,妖术也不难对付,跟我来!”
银衣剑客这一辈子十分幸运,在江湖扬名立万一直一帆风顺,击败过无数强敌,声威如日中天,迄今为止还没碰上真正的敌手。
当然,有些真正的劲敌,是地府双残替他除去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薛忠的恐惧神情,知道情势极为严重,但在内心中,他井不认为情势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由于他聪明,内心虽极不情愿,但却聪明地撤走,因为他深信薛忠的判断。
进入内堂,他向通向厢房的走道急奔。
“我要把人带走。”他急急地说。
一股强劲的抓力及体,身形一顿立即暴退。仓促中,他本能地抗拒,双手一张,想抓住某些物体以阻止退势。
这也是本能的反应,正如摔倒的人本能用手撑地一样,尽管平时知道用手撑地是非常危险的事,那会折断手臂,但摔倒时仍然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撑。
“来不及了,生死关头知道吗?”是薛忠的急叫声。
是薛忠在抓他,阻止他到厢房带走南门灵凤。
一声怪响,他的手无意中扳倒了走道旁的一根小柱。
“我一定要……”他抗议,但身躯已被带出走道。
一阵破风厉啸入耳,烟雾一涌,整条走道各种暗器乱飞,发出像鬼哭神像似的呼啸。
他大吃一惊,怎敢再停留?发狂似的跟着薛忠飞奔,唯恐这条内堂走道也发生变故。
煞神甘非曾经严厉警告他们,不可触动屋内任何物品,竟然连木柱也有危险。
地府双残知道通路,一口气冒雨奔出两里地。这一生,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狼狈。
“薛忠,到底来人是哪些了不起的高手名宿?”他终于忍不住了:“薛勇和煞神夫妇遭了甚么祸事了?”
“姚文仲。”埋头觅路急走的薛忠大声说。
“甚么?”
“姚文仲。”
“可恶!你开甚么玩笑?”他冒火了,摆出主人面孔,要发威了。
薛忠薛勇是他老爹伏魔一剑薛兴隆的人,派来作他的保镖,匡佐他称雄大下,他当众是主人。
“我从来就不开玩笑。”
“那你为何说来人是姚文仲?”
“杀薛勇和煞神甘非的人,本来就是姚文仲。”薛忠多说了一句话。
“甚么?那家伙是姚文仲?”
“半点不假。”
“气死我也,你简直岂有此理,姚文仲那点点三脚猫身手我不是没见过,你居然像吓破了胆的狗狼狈逃命,你……”
薛忠倏然正步,怪眼阴森凶狠地死瞪着他。
他吃了一惊,第一次看到薛忠如此可怕的神情,打一冷战,悚然后退。
“你给我听清了,少庄主。”薛忠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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