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一晃,但其实并没离开原地,缓缓推出双手,速度似乎也不快,沉稳、扎实、凝重。
对方是泰山,他是石敢当。
强烈的气流突然进爆,发出的呼啸声,有如石洞里的气流旋动,也像是从云天深处传来的隐隐风雷。
迎面压到的少年身形一晃、再晃,近了。
一声怪响,两人突然斜旋而分,速度剧增十倍,然后传出罡凤旋啸的怪声。
少年斜震出两丈外,脸上的烟雾散而复起。
他也斜冲出两丈,青衫急剧飘扬,大袖与衣袂飘舞猎猎有声,稳下马步仍然再冲出三步,脸色泛青。
势均力敌,各展神功雷霆一击。双方皆禁受得起,都没有受伤。
“好哇!再来一击!”少年叫,再次欺近。
“有何不可?”他沉声说,向前迎去。
他的双盘手马步一变,掌略向外张,大有门户洞开、让对方登堂入室的气概。
“且慢动手。”有人急叫。
一旁出现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发话的人年约半百,相貌威猛堂堂一表。
“小兄弟,你要用玄天真气,以芥子乾坤掌发出,是吧?”中年人站在两人的中间,态度倒还和气:“令师想必是紫虚仙长,可是,刚才你用的好像不是玄天真气。”
“是又怎样?”他冷冷地反问。
“那么,你不是欺负小孩的歹徒。”
“真是见了鬼!”他大声抗议:“你们简直岂有此理!相反的是,那小孩伙同一个扮贫妇的女人,暗算了在下的朋友,不知用何种怪功手法,把在下的朋友掳走了。那小孩手中,有一具可发射三枚毒针的强劲喷筒,几乎要了在下的命,你说我欺负他?这岂不是颠倒黑白吗?”
“这个……”
“你们误了我追查凶手的大事。”
人影冉冉而来,另一位中年人到了。
“那小鬼是百变诛儒袁昌。”刚到的中年人接口说:“在大街中比鬼还要灵活,被他溜掉了。总管,兄弟十分惭愧,追之不及。”
“他……他不是小孩?”少年脸一红,瞟了余豪一眼,眼神怪怪的。
“他比你大三倍年纪。”总管笑笑:“他化装成小孩,连天下大名鼎鼎的神眼吴天虹也走眼。小姐,显然是你错了。”
“错了我道歉。”少年的脸更红了,转向余豪:“对不起,在那种场合里,不能全怪我,是不是?”
余豪这才弄明白,这位美少年是假货。
“罢了,算我倒楣。”他沮丧地说:“诸位既然知道百变侏儒的来历,是否知道他与那扮贫妇的女人,到底替谁效命办事的?”
“这个……”总管欲言又止。
“在下的朋友被他们用诡计掳走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余豪将入镇时,所发生的变故—一说了。
“这三寸丁大坏蛋,与江左群豪的不戒禅师颇有交情。”总管说:“怎么会暗算你们,耐人寻味。哦!你们是不是替银衣剑客办事的人?”
总管的神色变了,显然对银衣剑客并不友好。
“见了鬼啦!银衣剑客正全力对付我们。”余豪冷冷地说:“如果你们是涤尘庄的爪牙……”
“小兄弟贵姓?”
“在下余豪。”
“哎呀!那……你那位同伴一定是……”
“姚文仲。”
“我真抱歉。”少年惭然说:“江左沸沸扬扬,流传着两位与银衣剑客为了南门灵凤,醋海兴波各显身手相搏的事。我们不认识两位,所以有此误会。”
“君子可以欺其方,你们确是管错了闲事。”余豪摇头苦笑:“按理,不戒禅师应该找银衣剑客才对,银衣剑客烧了他的天龙禅寺,找我们岂不倒因为果?”
“这个……”
“小姑娘,有件事在下须说明。”余豪郑重地说:“我和姚兄与南门灵凤结了怨,姚兄曾经与那骄傲的女少会主交过手,无所谓醋海兴波,这是必须说明以正视听的事,免滋误会。”
“我……我又错了。”少年脸红得像是覆上了满天晚霞:“但这……这是江湖间流传的风闻……”
“不怪你,众口烁金,看来,姚兄与南门灵凤之间的仇怨,必定会越结越深了。”
“在下许纯阳。”总管自己通名:“令友的事,也许咱们可以略尽绵薄”
“神鹰许前辈?”余豪一愣。
“匪号浪得虚名,在下并无意亵渎神。”
“难怪前辈一眼便看出晚辈的底细。”
“夸奖夸奖。在下对宇内七位武林前辈的绝技神功,多少有些认识而已。”神鹰客气地说。
论辈份,余豪与神鹰可说相当,客气并非无因。
“我叫梅英华,余兄诸多指教。”少年脸红红地抱拳行礼:“多有得罪,休怪。”
“九华山庄的梅庄主……”
“那是家父。”
“幸好我身上没带有剑。”余豪笑说。
九华山庄梅家,以剑术享誉武林,庄主号称电剑,九华山庄名列天下五庄之二,盛名之下无虚士。与梅家的人斗剑,是极为危险的事。
他这句颇为风趣的话,引来一阵笑声。尤其是忘了自己是男装打扮的梅英华,那回复女性妩媚的一笑,尴尬而又动人。
“你不要笑,我有件事请教。”他接着说。
“你说啦!反正我得罪你在先。”梅英华笑笑,她那带有男子气概的豪爽,吸引了余豪的特别注意。
“听说,六年前你在河南交界处的颖州界首集经过。”
“是呀,那时,我才这么一点高。”梅英华用手比了比高度。
“那时,姚兄的师父笑夫子,被风云会的人所暗算,主持人是大力鬼王。”
“唔!听说过。且慢,你说姚文仲是笑夫子的门人?”梅英华眼中有疑云。
“是呀。”
“可能吗?”
“甚么可能?”
“这……不怕你见怪,余兄,就算笑夫子自己出马,也绝对接不下银衣剑客三五招伏魔慧剑,所调教出来的门人子弟……”
“事实上,姚兄足以挡住伏魔慧剑,也不在乎金刚禅功,事实俱在,我就是目击的证人。”
“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可曾知道笑夫子失踪的事?南昌廖家的廖巧巧姑娘,说你曾经……”
“这件事,许叔曾经听到一些声息。我们通常昼间不赶路,昼伏夜行办事方便。那天晚间所发生的事,请许叔说给你听好了。”
“其实那天晚上我所见有限,天太黑,仅见声而看不见真实形影。”神鹰似乎在回忆:“两个黑影在追逐,后面追的人快得不可思议,并不急于将人追上,像是戏鼠的灵猫。我清晰地听到被追的人情急叫骂,只说了两句话。”
“许前辈,哪两句?”余豪追问。
“他说……唔对,他说:我笑夫子误已不误人,决不找魔字号人物……就这两句,也许只能算一句半。所以我知道那人是笑夫子,至于追他的人就无法猜测了。”
“会不会是大力鬼王?”余豪信口问。
“似乎不可能。”神鹰摇头:“论武功,大力鬼王比笑夫子高丝毫而已,六怪与九绝彼此之间,相差都有限,他们是名头辈份相等的一代人物。听说大力鬼王自那年放弃该地别馆之后,下决心埋头苦练,成就蜚然,很可能真才实学已凌驾九绝之上了。风云会前十年发展期间,的确在树立声威方面做了许多弱肉强食的事,极为江湖朋友垢病不谅。以后声威已固,便反用威赫而少下毒手了。六年前该会正是使用威赫手段时期,笑夫子如果能坚持不为所用,吃苦头在所难免。却不可能被处死。”
“看样子,是非找大力鬼王讨消息不可了。”余豪叹了一口气:“问题是姚兄目下吉凶莫卜……”
“余兄,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分头追查。”梅英华义形于色:“目下沿湖各地,除了江左群豪纷纷赶来之外,还有来自天下各地闻风直来、各怀机心的看风色人物,都在候机往姥山观礼,情势混乱,必须及早追查,迟恐不及。”
“对,余老弟,事不宜迟。”神鹰说:“咱分为三路。第一路,我和小姐……”
“不,我要和余兄走一路。”梅英华断然表示……“许婶,剑给我。”
九华山庄五个人:内庄总管神鹰许纯阳,和他的妻子杨秀芷,外庄执事八方土地周刚,与庄主的亲信长随晴天霹雳安泰。梅英华是庄主电剑梅涛的最小么女,在诸兄弟姐妹中,她的武功却是最高明的,美丽刚健极为出色,从小就跟随庄中长辈外出游历,与神鹰夫妇最为亲近,神鹰夫妇几乎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疼爱。
小姑娘对余豪深具好感,坦然地表示要与他同路。她根本就没想到,一位少女与一位刚打成相识的陌生年轻男人,走在一起会有些甚么危险。
“家小姐有点任性,希望余爷多照顾她。”神鹰的妻子将剑递给梅英华,却向余豪叮咛:“你会发觉她纯真活泼善良的一面,不要以她任性好动的性格来判断她的为人,好吗?”
“一位勇于道歉的姑娘,任性不算是缺点。”余豪由衷地说:“而且,梅姑娘不需晚辈照顾,她的武功比我更扎实,出身名门……”
“你别损人了,你才是出身高人门下呢!”梅英华盯着他嫣然一笑:“我穿男装,咱们兄弟相称;如果改加女装,你叫我的名字好了,反正你比我大。我们走吧!去找那个三寸钉,我相信知道这小老鬼的人为数不少,他上不了天下不了地的。”
“余老弟,联络处在镇中的六福老店。”神鹰临行打招呼:“有何发现,速返联络,不可贸然采取行动,切记切记。”
六个人分为三组,分头搜索镇内外与郊区。
丑村妇将姚文仲扛上肩,快得像一阵风,钻入一条小巷,从东面出镇,沿小径飞奔。
姚文仲心中叫苦,阴沟里翻船,这次栽到家了。
他应该在村妇在他脚前跪下时便提高警觉的,陌生人近身是十分危险的事,即使对方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可怜妇人。
环跳穴首先被制,然后是一种奇异的、令人浑身痛楚麻痹的怪劲沿双腿上升,传到身柱便全身痛僵了,想凝气行功已晚了一步。
他不知道这是甚么怪功,反正知道劲道传播的速度十分可怕,所经处每条经脉皆剧烈地收缩变形。这是说,经脉与穴道皆被制住了。
很像传说中的移经改脉阴功,一种十分诡异的邪门怪技,如果下手稍重些,经脉便无法复原,这辈子算是完了。
再下手重些,经脉崩毁,立即毙命,即使本身内功经过苦练具有抗力,不死也将终生缠绵床席。
他宁可赌运气,寄望这鬼女人用的是轻手法。
移经改脉阴功并不是不能抗拒的,问题是被制的人本身练的内功,与该阴功是否有相生相克的作用。像金钟罩与混元气功这种走阳刚路线的内功,就有相克作用,谁的火候精纯,谁就可以占上风。
他练的是玄门先天真气,玄门内功大多数走的是阴柔路泉,两仪真气与九阴真气都属于玄门内功,与移经改脉阴功有相成效果,谁的修为精纯,就可以借力导功另找出路而不伤亡体。
可是,他是在毫无警觉之下受到打击的。
痛楚消失了,但全身麻痹感更盛。鬼女人跑得快,颠动也就更剧烈,女人的鬼肩硬得像铁,顶得他的肚腹难受万分,好在早餐还没进腹,不然恐怕连胃都要翻出口腔来。
一阵飞奔,他真有点受不了。
如果这鬼女人是银衣剑客派来的,他死定了。银衣剑客已把他看成唯一的劲敌,是称霸武林的最大障碍,不惜千方百计除去他永除后患,这次可就达到目的啦!他一千条命也丢定了。
唯一的希望,是银衣剑客还在巢县逗留,鬼女人活擒他,想必是要将活口交差。在银衣剑客到达之前,他还有求活的希望。
越过一处沼泽区,小径向南一折,显然通向湖滨,茂林修竹间,隐约可以看到三五家小农舍。
鬼女人的速度慢下来了,狂奔了将近十里地,肩上扛了一沉重的大男人,连体壮如牛的大汉也会脱力,何况是一个先天体质就不如男人的女人?
“你要将我带到何处?”他获得喘息的机会,忍不住发话了,身躯虽然麻痹,但头部的经脉不会受制。发话并无困难。
“届时自知。”鬼女人浑身是汗,娇喘声隐约可闻:“你这厮比一条牛还要重,老娘可被你累惨了。”
“何不放我下来喘口气?”
“不必,老娘还受得了。”
‘女人嘛!本来就天生的得受男人压。”他忍不住用轻薄的口吻讽刺。
“小辈,老娘这一辈了,听脏话听得太多了,你这句一点也不算回事。与老娘斗口,你嫩得很呢。”
“哦?你到底是那一位雨露遍布的女菩萨呀?”
“届时自知。”
“哎唷!天杀的。”
“你怎么啦?”
“你的香肩长得一点也没有美感。女人以削肩为美,你却高耸得像块大石头,顶得我受不了。你对付男人的肚子,经常用这一招的?”
叭一声响,女人给他在臀部重重一掌。
“外行。”女人格格笑:“你老爹真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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