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何在江的。不由得侧眼看了看何在江,见他整个人窝进沙发里,一口烟雾将他的脸笼罩住了。
肖向利知道他在生气,但是,她又该怎么向他说起呢?她不能够告诉他,姨妈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心事,似乎在有意识地粘紧了她。她的计划是来个“调虎离山计”,让姨妈先回永州去,自己留在长沙过年,这样就不至于冷落何在江了,但事与愿违,不仅姨妈没有回去,而且姨父也赶来了。他们出了院,姨妈改变了主意,没有住到姐姐那里,而是住进了姨父的一个同学家里。虽然姐姐按她的安排把母亲叫来了,但并没有派上用场。
她更不能告诉何在江,从始至终,她一直向姨父姨妈隐瞒了两人之间的事。
计划没有变化快,肖向利只好采取了缓兵之计,要姐夫先把何在江接待下来,伺机行事。几天里姨妈几乎是寸步不离,连除夕晚上计划两家人一起过的,都因为姨父的一个客人的到来而打乱了。今天一早,姨父接到县里的一个电话,要去给省里的一个老领导拜年,匆匆叫上姨妈出门去了。他们前脚刚走,她就飞奔下楼,打车到了悦来宾馆。
肖向利把信叠好,放回枕头底下,收拾起何在江扔在地上的脏衣服,拿出洗衣袋装上,说:“等会我带回去让我姐姐洗一洗。”
“下雨天,洗了也晒不干的。”何在江一口气抽了两支烟,似乎心情散开了许多:“什么时候动手术?”
“过完年就做,没大事,”肖向利也松了口气。
“那好,做了手术就好,”何在江说。
“这几天都在宾馆吃的吗?”肖向利问。
“是的,”何在江道。
“委屈你了,大过年的,”肖向利道。
“那有什么,比工厂好多了。”何在江道:“我急的是找不着你呢。”
“以为被我骗了吧?”肖向利笑笑。
“看不到你,我就想,来这干啥呢?”何在江又点燃了一根烟。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肖向利皱了皱眉头,道。
“抽,抽得少,”何在江道:“这些天心里慌啊,就较上劲了。”
“不抽了,我们出去走走,”肖向利走过来,从何在江手里抓过烟,摁灭在烟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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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风衣2
“好吧,憋坏我了。”何在江站起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口里呵出一串浑浊的雾气。
肖向利这才看到,何在江穿得太单薄了,说:“你就这么点衣服?”
“是啊,”何在江做了个扩胸动作,握了握双拳,指关节噼啪作响。
肖向利走在前,何在江跟在后面,走过长长的走廊。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一脸灿烂地向他们问好:“新年好!”
“新年好!”何在江回礼道。
“新年好!”
“新年好!”
“恭喜发财!”
“恭喜发财!”
前台服务员、大门保安,纷纷向他们送上新年的第一声问候与祝福。何在江回敬他们,心里的那扇窗户被一寸寸地打开,从服务员们的脸上,他看到了一份意味深长的笑,就像祝贺失物找到了主人似的。
天空已经不再飘雨,肖向利拦了一部的士,两人上了车。
“你可做好向导啊,我是两眼抹黑,”何在江笑道。
“其实长沙我也不熟悉,随便逛,”肖向利坐在车头,回过头道。
“妹子,我这车可是随便逛不起的啊,”司机笑道,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何在江想,这家伙嚼的又是槟榔吧?矮个子厨师嚼槟榔的样子可把他看过瘾了。
果然,司机递给肖向利一块槟榔,说:“妹子,吃槟榔不?郭老倌槟榔,可不是越南窠子!”
“不吃不吃,”肖向利连连挡手。
“听口音你是永州的人吧,那地方不怎么吃槟榔,”司机一边说一边摇下车窗,吐了一口痰:“我也不爱吃,可是车里闷,客人反感抽烟,只好吃槟榔了。”
到了一个立交桥下,肖向利叫下车。下了车,何在江就看到了一块“黑天鹅饺子馆”的招牌,老东北院落的外观,一下子激活了他的肠胃,剧烈地蠕动起来,双脚不自禁地往店里挪。而肖向利却没有往黑天鹅走到意思,而是把他带进了旁边一家成衣店,要他挑一件外套。
何在江急了:“买啥啊,我这不是暖和着嘛!”
“女朋友有心,你就别客气了,”老板娘呵着气劝导何在江:“大年初一,本来开门是做娃娃生意的,你们买,我做个彩头,八折相送!”
肖向利不由何在江推脱,扯下一件红色的风衣,往他身上一搭,要老板娘买单。何在江也不再推迟,羞涩地把风衣套上,火红的风衣把他唇间一撮东倒西歪的胡子衬托得格外抢眼。两人这才出了店门,拐进黑天鹅。
“这位兄弟、妹子,里边请!”服务员的粗嗓门让何在江顿感乡情扑面,大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大过年的,都是东北老乡吧?不容易不容易,”两人坐下,服务员大婶就送上来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吃点什么?今天菜不多,但是全是咱东北年货!”
“你点,我可不熟悉东北菜,”肖向利看着何在江说,她发现何在江的肩坎上摇晃着招牌标签,起身要帮他摘掉。
“那肯定先来一盘肘子,红烧的,”何在江歪着脑袋乐颠颠道。
话音未落,肖向利忽然扯起何在江的手臂,说:“走,我们换地方!”
没等何在江明白怎么回事,肖向利已经快步走出了店门。何在江环视整个餐厅,除了几个目瞪口呆的服务员,以及靠里坐着的一对男女客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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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别离1
大年初一,真是活见鬼了!肖向利跌跌撞撞地跑出老远,才停下来等何在江,她的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朝何在江挥舞。何在江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肚子里有一团火在涌动。他断定,肖向利的歇斯底里百分之百与餐厅里那一对男女有关!
何在江猜想的一点没错。那不是别人,正是肖向利的初恋男友。当年他们一起到市里读中专,肖向利读的是幼师,他读的是工业学校,在毕业的去留问题上发生了严重的争端,肖向利回县城等待分配工作,而他则放弃分配,坚持参加高考,上了长沙一所大学。这是个自尊心也极强的男孩子,最终与肖向利分手,结束了一段朦胧之恋。
小城里到处飘荡着男孩的影子,就是随便走入一条小巷,走进一家小菜馆,都可以撞见他们留下的记忆。肖向利把这些心事紧紧地埋藏在心底,跟姨父姨妈商量,决定到深圳去闯几年,锻炼锻炼自己,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城。
世间没有碰不到的事,只看巧不巧。在此相遇未免也太巧了!肖向利的心跳半天平息不下来。何在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迎头就是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肖向利没有正视他,把目光移向远处,说:“对不起,我遇上熟人了。”
“遇上熟人,又不是遇上狼,紧张个啥?”何在江道。
“请听我说,”肖向利努力平静自己。
“如果不方便就别说了,我也不想知道,”何在江道:“别走了,送我回旅馆!”
此时要何在江平和下来,那就实在太难了。这是个性子粗、直的东北小爷们,这些天已经让他窝囊够了。
“何在江!”肖向利喊道。何在江没理会她,走到马路边上,扬手截停一部的士,肖向利只好跟着上了车。在悦来宾馆门外下了车,肖向利要送他上去,被何在江挡住了。
“你回去吧,对不起你,本来是要来看你,反而给你添麻烦了!”何在江说完,大踏步进了宾馆。
何在江气嘟嘟走回房间,要服务员开门,服务员说:“先生,里面有客人等你,敲下门就可以了。”
服务员甜滋滋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何在江不禁怔了一下:这家人搞什么名堂啊,莫不是矮个子找我?或是肖向利插翅飞了上来?
狐疑着敲了两下,门打开了。何在江一眼看到了矮个子厨师,以及坐在沙发上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不禁愣在了那儿,仿佛进错了房间。他预感到怕是有麻烦事来了。
“你就是小何吧?进来进来,请坐请坐,”妇女起身招呼何在江。
矮个子今天没有穿他的厨师服,换了套笔挺的西装,头发也梳理得工工整整的,似乎还上了蜡。他拍了拍何在江的肩膀,向他介绍说:“这是肖向利的姨妈,专门来看你。”
“哦,阿姨好!”何在江心里扑扑直跳。肖向利跟他说起过身世,晓得这个姨妈就是她的养母了,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感觉这个姨妈有种灼灼逼人的气势,模样也不像是普通的家庭妇女,有些当官的派头。
“坐下,坐下,大过年的,才知道你来,非常感谢你对小利的关心,” 肖向利姨妈对何在江说:“要不是刘建说起,我们也不知道。”
“没什么的,放假嘛,”何在江心里怯,不知道说什么好,从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处在了被动地位。
“见到小利了吧?”
“才见到,刚才在一起,她回去了,”何在江道。“我说来看她,几天也没有联系上。”
肖向利姨妈和矮个子相视了一下,说:“是这样,小利的身体不允许太多户外活动,加上很快就要手术,通讯也不方便,让你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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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别离2
“不为难,不为难,小利的身体不要紧吧?”何在江问道。
“要紧,本来年前就要做手术,因为春节,排期押后了,刚才她跟你交谈过吧?” 肖向利姨妈警惕地说,眼里是步步紧逼的神情。
“没有,刚才我们出去走了一圈,小利有事先回去了。”何在江感觉自己像被逼到了墙角,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这样,小何,难得来一趟我们湖南,没什么给你,带来些土特产,请你收下,” 肖向利姨妈站起来说。“我有点别的事,刘建,你陪小何坐坐。”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何在江一时回不过神来,没理会留下来的矮个子,自顾自抽起了闷烟。
“肖向利到这来了?我说呢,”矮个子道。
“大哥,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兜的什么圈子啊?”何在江把烟头往烟缸里使劲一摁,烟缸被扭动了一圈。
“要我怎么说呢?你该明白些了吧?我也没办法!”矮个子斜了何在江一眼。
“你要我明白什么?!”何在江霍地站了起来,手指着矮个子,气呼呼道。
矮个子本能地往后一侧身,惊愕地瞪着何在江:“你们的事情,我怎么搞得清楚?”
“你小子给我说痛快点,我都快逼疯了!”何在江一个出手,就抖住了矮个子的胸口,一个衣扣“噗”的一声飞脱了。
矮个子被这突而其来的阵势弄得失魂落魄,一时说不上话。就这样揪了半晌,何在江方才松了手,坐回凳子上,大口大口喘气。矮个子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车票,放到何在江面前,说:“我不跟你生气,这样吧,这是晚上10点半的车票,既然这样的情况,你就别再打扰肖向利了。”
矮个子说完就要走,何在江赶忙起身把他拦住:“你刚才说什么?别再打扰她?我怎么打扰了?”
矮个子把何在江的手拨开,侧身而过。走到门口,顿下步子,回头说:“兄弟,你们太年轻,太冲动了!”何在江“嘭”的把门用脚踢上,吼了一声“我操他妈的!”一头倒在了床上。
气鼓鼓地躺了一会,何在江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赶忙冲向厕所,狂呕起来,一边呕吐身子一边发冷,一场风寒袭来了。他这人最怕感冒,一感冒就要半条命。还好,出发前晓得买好了一点伤风感冒药片,这会可用上了。呕吐干净,翻出药片灌了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一觉醒来,浑身湿透,冷得何在江直哆嗦。他抓过手表一看,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这下他的心底里发虚,到底是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