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神情萎落,可是这菜不合心意,还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尽可跟本王说。”
清欢轻笑一声,流景尽醉。
“清欢只是自觉没有坐在这里的资格,心中有愧罢了。”
“小姐何出此言?”国主明知顾问。
清欢看他一眼,然后故作忧愁:“清欢身负使命而来,但是却是蹉跎无为。东景一片诚心与贵国结为友邦。如今贵国政局新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我东景之力想必会使西垚如虎添翼。但是国主虽待我如上宾,却闭口不谈国事。清欢不解其意,不禁惶恐不已。”
西垚国主固然知道清欢的意思,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当下沉吟不语。
苏旗一向体贴主子心意,便上前解释道:“小姐不必如此焦急。此事事关两国,却牵扯三国。并非小事。国主这几日都处理国事,达旦不眠,委实辛苦。小姐之事我主一刻未忘。此刻既是宴会,且放松片刻可好?”
清欢凤眼一挑,看得苏旗心惊胆战,一时语塞。
清欢启唇道:“既是如此,当真是清欢不懂事了。不过苏大人却有一句不妥。清欢之急,绝非是为了自己。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清欢才一刻不敢忘怀。国主若需要休息。尽可尽兴。奈何清欢心中牵挂委实沉重。”
西垚国主长叹一口气,无奈一笑:“纳兰小……”
却听一盏酒杯掉落在地上,酒水飞溅。
数十个黑衣剑手从屋梁间木柱后等隐秘之处闪身出来。宴厅内一时间嘈乱非常。惊慌的尖叫声逃命声,桌椅被翻倒在地上,杯盘尽碎。
侍卫跑进来围在国主身边护卫。国主忽然大喊:“这帮该死的余孽。保护纳兰小姐,快!”
被点到名的清欢蓦然一笑。
肃王,此事太过造作了。
夜戟清云身形矫健如同流云写意,剑不沾血,已毙了数人。
“清云,夜戟!”清欢清喝。
清云夜戟身形一动。已经回到清欢身后。同一时间,只见清欢身形蓦地拔高。一柄秋水般的剑意挥洒开来。不过一招,清欢身边已经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蔷薇来。
“看来主子的武功又精进了。”清澜笑嘻嘻的拍手。
清烟无奈一笑。她哪里知道,主子武功精进一层要受多少苦楚。
西垚国主被护卫在众人身后,神色有些复杂。
只见清欢剑光四处。
血蔷薇朵朵盛放。
「099.携手天下」
然而。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一枚淬着黑色光芒的梅花镖从后方一个刁钻的角度闪出,眼见便到了清欢的后脑。
“主子!”清四人惊叫。
清欢此时扭腰闪躲已是不及,更有一柄清寒之光向她耳边而来。
此时,只见一抹白影更快的将清欢纤细的身子过了起来。“呯”的一声,梅花镖被银剑打飞,钉进一边的木柱之内。
“彻!”清欢仰头看向那张因为风尘仆仆而显得愈发英挺的脸,满心安稳。
百里彻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魂牵梦萦的小人儿,冷汗出了满头,刚刚如果晚了一步……
清欢看他脸色不好,也回过味来,本来灿烂无比的笑容也显出几分尴尬来。
他,是担心自己吧。
所以,重逢的喜悦都变成了……滔天的怒火……
清欢半眯着眼睛矮了矮头。一副讨饶的模样。
纷乱的刀光剑影中,这两个人站在中央,被十三个银衣剑手护卫着。好似没有一点担心的模样。不过也确实如此,银衣卫名不虚传,单人的战力已然不凡,彼此配合起来更是天衣无缝,威力百倍。
不过片刻,场内便已安全。
“殿下。”清云上前来微一拱手。
百里彻黑着一张俊脸,话虽是对着清云说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清欢:“我已经不是太子了。”
清云一愣,复又微笑起来,戏谑的叫了一句:“主子爷。”
百里彻将目光对向清云,语调像是九天之外的寒气逼人:“我也不是什么主子爷。”
说罢,看也不看清欢一眼。扭头便走。
银衣卫不发一言,鱼贯跟随。只有银六似是有事并未离开。
清欢抚额而叹。哭笑不得。
“主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清澜一向憋不住话,此刻便跑到清欢身边问道。
清欢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轻轻微笑:“他,是怪我了。”
随后便跟了出去。
“哎?!”清澜还想说话,却被清烟一把拉住,玉指指上额头:“傻丫头,还问。”
只夜戟一人站定在众人身后,目光悠远又凝重。须臾,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无奈又苦涩。
宫殿一出往西快马半个时辰就是倾湖。
清欢晚出来一步,便追了他半个时辰。这男人,怎么越大越任性了呢。她暗暗抱怨,却没有发现自己抱怨的时候,嘴边依旧是一个甜腻的笑容。
她身形忽得从马上拔高,一个轻跃便落在了前方的黑马上,手臂一抱耍赖的叫道:“百里彻,你欺负我!”
声音,清亮的,沙哑的,亲昵的,抱怨的,依恋的。
银衣卫便松了缰绳,慢了下来。
百里彻本来生气,被她这一抱已经有些回还,毕竟还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更别提这样不理会她弃她而去了。可是听她这一叫,火气腾的一下子就上了头。他不分日夜的从静荷城赶过来,一路上不得吃不得睡。倒不是抱怨辛苦。只是气她,不懂得保护自己。将自己陷于险地。可是她……说自己欺负她?欺负?
于是身体更加僵硬,手臂一挥:“驾!”也不管清欢是不是坐稳了,速度更快。
黑马本就是良驹,这一吃痛,嘶鸣一声便疯了一样的往前奔驰。
百里彻只觉得胸口气闷,怎么都纾解不了。
却感觉到,后背上贴上了一处柔软。声音似乎是从后背传进了心中。嗡嗡的令人心安。
这次,却是轻柔的几乎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的声音。但是百里彻听见了。
她说:“百里彻,你欺负我……”
没有了刚才了的理直气壮和娇蛮之意。只剩下,孩子一样的委屈。
百里彻本来如同沸水般咕噜噜的火气滋的一声冒了白烟,消失得一干二净。真没办法呢。他“吁“了一声拉住缰绳。黑马不满的出了两声气还是停了下来。
“欢儿。”百里彻握住清欢放在他腰间抓得紧紧的手,想要面对着她说话。拉了一下却没有拉开。
“欢儿。”百里彻哭笑不得。他的欢儿怎么变得像个孩子。
随即,又想到……欢儿,她到底才十六岁。虽然平日里聪慧早熟,终究还是小呢。自己怎么就认真的跟她置气呢。
清欢软软的贴着他的后背,安心的感觉一阵阵的安抚着她。
她,并不是不怕的。
刚刚那一刻,她感觉到了死亡。那是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冰冷细微,像是一根极细的针吸进了心扉,不流血。呼吸间却觉得疼,并且寒冷。
然后,她害怕了。
怕,再也见不到身前的这个人。
原来,他在自己心中。竟然已经这样重要。这个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存在。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是爹爹和哥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是“清”的伙伴们。但是,自己并不牵挂。他们到底都会有另一个人陪伴在身边,执手相伴。
但是彻。他真的只有自己。
如果……
不是怕死,而是怕他会难过吧。
“欢儿,你怎么了。让我看着你。”百里彻笑道。
清欢不言不语。只执拗的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
“欢儿,你……”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温柔的化成了一弯春水,“我不气了。”
清欢依旧不肯吐出一个字。
百里彻渐渐的,也能明白她的感觉,只放松了背脊,握住了她的手,静静的不再说话。
前方是广阔的倾湖,波平如镜,映着一面天空。西垚的天空蓝得格外明净,天边垂着厚重的洁白云朵。
牧草长得茂盛,风过便泛起了青黄的波涛。深深浅浅。
这样的时刻。
有你真好。
“欢儿。”
“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出声。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竟又是同时。不由得,刚刚那点微微伤感的情怀散了个尽。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百里彻伸手将清欢抱到身前来,看着她的眼睛,心中感叹不已。终于看见她了:“欢儿,刚刚,对不起。”
清欢轻轻一笑,靠进他的怀中:“彻,对不起。”
须臾间,两个人又都笑了出来。
然后,便什么话都不必说了。
因为懂得。
同一时间,留在旧旦阁的银六上前行礼:“国主,我东景国主国书在此,请您过目。”说罢,献上一卷金黄色的银线布卷。
天下之乱世势不可挡。
而两大对立的阵营已然形成。
「100.西顾莫顾」
交换了国书,格局便是定了。
北寒挑起战火。东景同西垚联手迎击。
南国态度暧昧,不肯表态。不过以过去的渊源来讲,大抵是偏向北寒。若是南国站在北寒一边,突然发难。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所以,庄青木暗中回到南国,清欢并没有阻止。虽然他们还是隐居起来比较安全。但是以现在的局势来讲,还是天下安定来得更重要些。
清欢与百里彻辞别了西垚国主,一行人往北疆赶去。
就在西垚与东景达成协议的第三天,北寒国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攻城。虽然北亭镇无恙,但是北亭镇周遭三城陷落。标志着,这场战争正式开始了。
因为不想引人注意,清欢百里彻一行人,除了清四人便只带了五个银衣卫,另外的都已经快马加鞭的往银衣谷去了,他们要去争取银衣谷的帮助。烽烟已起,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欢儿,前面有个茶寮,我们歇一歇吧。”百里彻拉住缰绳停了下来,倒不是自己累了,而是心疼清欢。
清欢知道他的心意,遂轻轻一笑,道了一句好。
“主子,殿下。这边坐。”清云清烟先一步走进茶寮打点。选了一个角落的地方。此地虽然荒凉,来往之人却不少,一个小小的茶寮也坐满了人。
老板是一对老夫妇,虽然头发已经全白了,精神还很好。里外招呼都很利索。那老婆子见清欢等人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气质不凡便上前来招呼道:“公子,小姐。可需要什么,老妇人去准备。”
“这里有什么?简单的上两样就好。”百里彻看看日头,估计晚上能赶到城里去。
“我们只有茶水,荤素两样包子,粗面饽饽跟大饼。”那老妇人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
清欢笑道:“婆婆给我们上一壶茶,几个包子就好。另外给另外一桌上些茶水,包子,还有饼。大家都累了,多休息片刻也无妨。”说到最后看着百里彻像在询问他的意见。
百里彻笑着点头。
众人正喝茶休息,清烟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刚刚送到的消息。”
一张雪白的消息递到了清欢眼前。已经拆封,信封边缘描着五片花瓣。刺眼的红。清欢抬眼看向清烟,她眉间轻蹙,眼底带着担忧和……悲伤。
众人神情一僵,都看向了那封消息。隐隐有不祥之感。
百里彻见此,便想代清欢先看。却见清欢伸手将那白封接了过来,一刻未犹豫地展开。即使伤痛,也不能回避。既然发生,只能面对。只有面对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清烟不忍的转过脸去。
清欢目光在之上缓缓扫过,似又不能确信般的看了两三遍。
终于,白封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
清欢目光直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整个人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欢儿!”
“主子!”
百里彻扶住清欢摇摇欲坠的身体,轻声唤她。
清四人也围上前来担忧不已。
百里彻拾起那张白封,略略的读了一遍。
然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心中莫名的悲伤惋惜。
“欢儿,你若难过就哭出来。”百里彻将清欢揽进怀中,温柔的哄着她。她这个失魂般的样子,叫人怎么放心。
他心中一阵阵的疼。
这时间悲伤千万,为何都让他的欢儿一件一件的经历了。
幼年离家,随后丧母。亲自接生弟弟,被迫伤害母亲尸身……
人人都说清欢是天之骄女,得上天庇佑。才华横溢,天资绝艳。但是清欢所受的苦楚,究竟有几个人看到了。
那人……
清云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清烟。清烟轻轻吐出三个字:“大公子。”随后又继续说:“殁了。
“什么?”清云惊叫出声。
其他人也是惊疑不已。那个神祇般的男子。白衣白苍,小楼之主。
竟然,就这样殁了?
夜深。人静。枝桠映着月色,窗底浮着烛光。
一间客房中,百里彻将清欢抱在腿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用自己的体温安抚她的惶惑。好像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没有什么不同。百里彻安静的陪着她,没有说半句催促的话。清欢歪着头看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那苍白的笑意让百里彻心里一拧一拧的发酸。
“彻。每次都这样让你担心了吧。”
百里彻依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