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知道失礼了,赶紧放开公主,敬立一旁,不知如何解释。
“好啦,翠儿,我没事儿,你下去吧。”永宁公主真恨这翠儿煞风景,催她赶紧走。
聪明如明皓,端详这公主相貌年纪,猜到她必是大名鼎鼎的段永宁了。早听说这位公主不比其他,美貌才学不在话下,而且文武双全,是成帝最爱的么妹。
公主早过了嫁人的年纪,成帝和明后为她挑过许多人选,竟没一人是她能看中的,发誓定要找一个天下最优秀的男儿为夫,否则宁肯终生不嫁,一晃经年,熬成了老姑娘,比明皓还要大上两岁。
成帝拿她没办法,只当妹子舍不得自己和皇后,由她留在宫里整日舞文弄墨,舞枪弄棒,涂个她乐意算了。不想今天在御花园练剑之时,被冒失的明皓唐突了。
永宁心念一动,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物,竟还是男子。正思量着,只见明皓深作一揖,开口致歉,“草民明皓见过永宁公主,扰了公主雅兴,请公主恕罪。”
永宁一惊,问道:“你便是皇后的胞弟,享誉京城的明皓?”
“草民不敢。”
永宁见她拘谨,忙笑道:“快平身吧。说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明皓抬起头来,正视着永宁,那凤眼明目看得永宁竟自惭形秽,不自觉的躲开她的目光,说道:“你可是来见明娘娘的?”
明皓笑道:“正是,已经拜见过了,正要回家,不想遇到公主练剑就冒昧欣赏了一会儿。”
“哦?你也懂得武功?”
“不才自幼家父就请了各大门派的高人教授在下武艺,草民笨拙,略学了一两成来。”
永宁笑得明媚,来了兴致,道:“那甚好,你可愿意和本公主切磋切磋?”
“这……”明皓心想这可不好办,若赢了她,她岂不恼自己?若输了,自己也觉得丢人。
永宁看出她黠絮心思,轻笑道:“你不必多虑,咱们点到为止,你不必让我,我也未必不如你。”
明皓见她起劲,实在没法推辞,只得硬着头皮应了,遂脱掉外袍,抱腕鞠躬,“公主请。”
永宁扔给她一把宝剑,“这样才公平,请!”说话间飞剑过去!
明皓轻轻点地,“嗖”的腾空一跃,已到永宁后面,宝剑一横,架在永宁颈子上,动作一气呵成,滴水不漏,快得目不暇接。
永宁呆若木鸡,明皓收剑进鞘。
“公主承让了,草民告退,”明皓拎上袍子转身跑了。
永宁低下头呆在那,翠儿赶紧上来劝慰:“公主您没事吧,那个明皓太不识相,他是侥幸赢得,公主您比她厉害多了。”
永宁俯下身拾起落在花丛中的红玉珠串,缓缓抬起头来,自言自语,“终于等到那人了。”
翠儿不解,“殿下说什么?”
永宁握紧宝剑,定定的看着珠串,“我等的那人就是他了,明皓!”
第四章
这日,永宁尾随才下朝的成帝到了延禧宫。
成帝想她必有事相求,故弄玄虚的打趣道:“宁儿,今儿怎么了,不去练剑倒围着皇兄转,朕可消受不起。”
明熙看她面露难色,因笑道:“莫不是殿下遇到什么难事?”
不想永宁竟羞答答开不得口,只在那坐着,手里拧着扇穗子,欲言又止,矫情了半晌,才跪在地上,道出实情:
“宁儿不幸自幼丧母,父皇又英年崩逝。宁儿是皇兄皇嫂抚养长大,可谓教养之恩重如山。我思量着如今岁数渐大了,这样赖在皇兄身边,只能给皇兄平添烦恼,不如早日出了阁,皇兄皇嫂也可放心些。”
成帝一听老妹子终于肯嫁了,赶紧将她扶起来,笑道:“好好好,甚好,皇妹可是已有中意之人,请皇兄赐婚呢?”
明熙也围上来,拉了永宁坐在身边,关切问道:“宁儿只管放心,有皇上做主呢。你说说是哪家公子,本宫也好替你张罗。”
永宁迟疑片刻方说:“那公子比我还小两岁,只怕他嫌弃我大……”
成帝劝道:“不必多虑,皇妹乃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哪有遭人嫌弃之理。”永宁浅笑一声,羞着道:“其实不是别人,正是皇兄的小舅子……明皓。”
成帝听言,笑道:“朕当是何人,原是她啊,宁儿果然好眼光!”
明熙也笑开了怀,“宁儿小时曾见过皓儿的,难道忘了?那时你只当她是女孩儿,非要留她跟你做伴儿,后来我领皓儿走时你还哭鼻子呢。可见这姻缘果然强求不来,定是上天安排好的了。”
成帝点头成是,允道:“好,真是亲上加亲的天作之合,朕这就下旨招明皓为驸马,择吉日完婚!”
“皇兄不急,”永宁站起身来,道:“明公子是人中英杰,永宁亦不会强人所难,若想长久必要两情相悦才是。永宁定要那明皓亲自求亲,皇兄皇嫂拭目以待罢。”
永宁抬起双目,眼中星辉熠熠闪光。
明府后宅有一清幽小院,四周环竹,月夜风清之时,竹林沙沙作响,交映月辉,故名“听月小筑”。自明皓发现此地,便独爱这里,常与明炎明月在此论剑煮酒。
周宗铭一进来就碰上了这般场景………
炎月姊妹举剑合围明皓,三人正打得难舍难分。听闻有脚步声,明炎一个失神,被明皓花剑一挑,剑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插在一根竹子上。明月反手来攻,明皓轻巧一躲,回剑直攻明月破绽,待明月回过神来,只见明皓已持剑抵住了她的喉咙,霎时间胜负分明。
寒光摄影,看得宗铭眼花缭乱,叹为观止,“精彩精彩!阿皓武艺又精进了。炎月联手都不是你对手咯。”
明皓见他这样夸赞,难免得意,请宗铭亭中用茶。“你倒真悠闲,不陪你那红玉,又跑我这里玩什么?”
宗铭抿了口茶,诡怪笑道:“你不请我来还当我不知道么?你小子太不够意思,得了那永宁公主垂爱也不知会一声,这么多年兄弟白做了不成。”
明皓刚喝了口凉茶还来不得咽,一听这话,惊得把茶全喷了出来,呛得直咳嗽。“你,你,你胡吣什么?什么公主垂爱?”
宗铭也是一惊,“啊?你还不知?我听宫里人说,永宁公主看上你了,皇上有意为你们指婚,你这国舅爷转眼就是驸马爷啦!”
明皓直觉不妙,后背发冷,斜眼看向明炎明月,月儿当即回她个大白眼,拉了明炎回房去了。
宗铭见这阵势,知得闯了祸,打着嘴,“我说漏嘴了吧,你那俩宝贝儿……”
明皓让他搅得心烦,“你自己喝茶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罢,顾不得宗铭傻在那,径直追明炎明月去了。
明月赌着气,任凭明皓怎得敲也不开门,明炎于心不忍,刚要开门,又被明月挡住。
炎儿求道:“好妹妹,你看她急得那样,别再和她闹了。”
明月斥道:“我才没和她闹,咱们从小一处长大,何曾互相瞒过什么?如今这么大的事儿,她却只字不提,把我们当成什么?难道她忘了当日月下盟誓,不求同日生,但求死同穴,赤诚相待,不离不弃。”
明皓抿着嘴,惭愧道:“只怪我没将那日撞见公主的事儿告诉你们,不想那公主如此难缠,实在不是故意欺瞒,如今麻烦临头,求妹妹们赶紧替我想个万全之策。”
明炎自是最心疼明皓的,开门拉了她进来,看她慌得眉头蹙出了褶子,忙打个圆场,“好啦,都别气了,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置气,快想个法子帮阿皓混过去是正经。”
月儿撇了嘴,冷言讽道:“混?怎么混?难不成告诉那公主,阿皓和她一样是女身这欺君之罪,恐怕连娘娘都要被牵连。”
明皓哑口无言。
明炎在屋里来回踱步,灵机一动,想起一对策,“要不,就让夫人禀明娘娘,说阿皓命里犯克,必要找个异族女子为妻,方能解救。普天都知道咱家爷命数奇特,不怕皇帝老爷不信。”
明皓听言有理,拍手大喜,“太好了,就这么说罢。我这就去找娘,让她进宫找姐姐解围。”
第五章
待明皓至正房回过明老爷夫人缘由经过,免不得被明老爷严厉苛责了一番。
明老爷屏退左右,厉声训道:“平日里,我怎么嘱咐你的,万事需小心,不可多说一句,多走一步,平安要紧。你倒好,没头脑的去招惹那公主。”
明夫人护女心切,上前抱住跪在地上的女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老爷就别气了,皓儿已然到了适婚年纪,就算不是那公主,娘娘也早就提过给皓儿赐婚的事儿。我看皓儿的主意不错,她本就不是凡人的命造,婚配之人也定不能是凡人。明儿我就进宫见了娘娘,细说原委,让娘娘帮着圆了此事吧。”
明老爷无可奈何,只剩叹气,“哎,只得如此罢了。”
明皓一夜失眠。明炎看着心尖儿上的人自小从没愁成这样,只得陪她熬了一宿。
想起明月私下与自己说的话,炎儿也是说不出的惆怅。本都是女儿身,自己怎么就爱上这么个冤家。无奈伦常终不能让她与明皓修成正果,但求追随着明皓,护她一生平安也就了结此生,死而无怨了。
延禧宫正殿。明后支在凤椅,只喊头疼。
明夫人陪笑道:“娘娘不知,皓儿小时虽有神石庇佑得以生还,可那道士批皓儿命极硬,非娶异国女子不能成婚,否则家毁人亡。我和老爷由不得不信,只怪我们没有及时禀明娘娘,枉费了公主的心意。”
明熙岂是愚笨之人,见母亲亲自来推这门“好姻缘”,必另有隐情,只碍于自己身在宫中不得明说,便劝慰道:“母亲多虑了,倘若弟弟真无缘公主,本宫想皇上也不会强求,且公主殿下一向通情达理,懂得两情相悦的道理,想必她也不会为难本宫。”
明夫人见状,心中的大石总算有了着落,又劝了明后多加将养身体,便退了出去。
娘儿俩二人却不知此番对白被躲在门外的段永宁悉数听去。宁儿气得泪花直落,咬着牙,怨道:“什么命硬?什么非娶异国女子?分明就是嫌我岁数比他大些!”
永宁当即命婢女翠儿带了金牌出宫给明皓传信,约她于初八正午,断崖山下断情湖畔相会,心想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意中良人,怎能就此放弃?!
初八转日即到,明皓携了炎月姐妹一同骑马上山。
炎月姐妹本极不乐意明皓和那公主再有瓜葛,明皓却觉得有愧于人家一片真情,又说伤了和气担心姐姐在宫中难处,只得硬着头皮来一遭,想着当面说清也好,即贵为公主,必是练达人情的,今生无缘做不得夫妻,若能结交个知己也好,毕竟她也不着自己讨厌。
绝情湖畔,永宁早到了半个时辰,打发走了随行侍卫,左右计较着如何让明皓接受自己的一片痴心,不知不觉坐于石上想出了神。
明皓下马来到湖边,映入眼帘的是黛色青山环抱了一汪碧水,瀑布自断崖倾泻而下,如玉带,如银河,水声潺潺,无比凉意。一位绿衣女子斜倚在湖边大石上,微风袭过,衣裙当风而起,自然飘逸。
明皓悄悄走近,吟道:“凭栏独倚处,佳人思若何?”
永宁听得是她,故作惋叹,“佳人只待红颜老,枯等来世续前情。”
如此苦情,令明皓无语相对;静静坐在永宁手边,心绪乱扰,“公主天赋尊贵,何必钟情于我这无情之人?”
永宁苦笑道:“什么尊贵,永宁不过是个苦命之人罢了。你可知我并非太后所生。”
明皓惊诧间望着她,等着下文。
永宁娓娓言道:“我的亲娘本是太后的宫婢,机缘巧合得了圣宠生下我,母以子贵被封了贵人,可从此她再没见过父皇一面。后来父皇驾崩,太后怜悯她无依无靠,便开恩晋封了她太妃的尊号。可惜她命太薄,没等得懿旨到达就病死在冰冷的宫殿中,紧随父皇去了。那时我才两岁,对她的印象只留下些许影子。太后看我聪明可爱,招人喜欢,就过继到她的宫中。从此深宫高院之中,我战战兢兢的独自生活,人前欢喜,人后的孤独寂寞又有几人知道?我这般连亲爹娘一刻疼爱都无福享受的人,岂不可怜?可悲?”
说话间,触及伤情之处,永宁嘤嘤缀泣起来。
明皓心想她与自己怎得如此相像,皆为庶出,又都不知自己亲娘模样,然而自己又比她有福的多,自幼有爹娘娇生惯养,有皇后姐姐事事照应,再有明炎明月相伴少了许多寂寥。思至此处,明皓倍感自己有不幸中之大幸的福分,自顾自的哑笑起来。
“喂,你这人还真是无情,我正伤心的紧,你却发笑,好生让人讨厌。”永宁真没见过如此怪人,简直令人气结。
明皓赶紧起身鞠躬赔罪道:“好姐姐,我怎会故意笑你,切不要多想,误会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