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吐蕃宗教的祭祀大典,皇族宗亲俱要到场,楚杉一向行事低调,与自己的兄弟也不甚亲热,这却是大事,大汗前几日方差人送了信件来,说是到时一定到场,那晚上怕是不能睡了,所以楚上尘以为他是补眠,也陪着一道休息。
楚杉听闻身边的人呼吸渐渐平稳,搂着自己腰间的手渐渐松散了,心头不由跳得快了些,小心翼翼的握着他的手翻了个身与楚上尘面对面躺着。
楚杉忽觉这么多年,他们分分合合,最幸福的日子却不是在楚峰,而是在跌宕起伏之后一切尘埃落定的现在,彼此都了了真正的心意,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却不见两看生厌。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真正的爱情,但楚杉心里觉得十分欢喜和安心。
银制面具被楚杉拿下来,露出楚上尘安静的睡颜来。楚上尘的俊美自是不用言说;即使这脸花成这样;但也不至于让人心中丛生怖意;只觉得可惜。原来狰狞的伤疤都已经在这些年的寻医问药之中淡了许多,蜕成淡淡的粉色,用手轻轻抚摸可以感受到一条条长长的痕迹;刮花的一张俊脸是再补不回来,他心中有愧,当日只觉头脑发昏,他一向任性,却没料到会到这个地步。
他想着楚上尘为他如此,一时之间便觉胸中热血满腔不能自已,激动之下捧着楚上尘的睡脸就结结实实的吻了下去。他起先吻得很小心,舌只扫在他的唇边轻轻吸吮,却也是颇为柔情。楚上尘睡眠很浅,这么一弄自然有些清醒,他眉头轻皱,用手轻轻推开楚杉凑在面前的脸,口中含糊道:“别闹。”
楚杉却是不罢休,低头继续亲吻,趁着他说话的空档,舌头长驱直入,可能是心中激动不已,吻得时候也是热血满腔,楚上尘本来是半睡半醒被他这么沸腾的一吻,眼睛都睁大了不少,舌头缠绵的与楚上尘的纠缠,吸吮着唇瓣与柔软,好不容易罢休又极为挑衅的扫过他的牙关,只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楚上尘被吻得眸色暗了几分,他们自再次相遇以来颇少亲热,此番楚杉忽然这般热情,让他也有些兴奋起来。
楚杉正吻得兴起,却觉方才没有什么反应的楚上尘亦开始热切的回应他,在所谓的“夫夫双修”中楚上尘一向比楚杉更擅此道,二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之后楚上尘已拿回主动权。
他凑到楚杉的耳边低沉的说道:“这回不可怪我。”略带着喘息和压抑的声音,喷薄着热气在楚杉敏感的耳坠旁,只让他浑身都有些颤栗起来,只主动去搂了楚上尘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拉倒在自己的身上,神色有些朦胧的瞧着他。
二人自是一番云雨。
“你……我没,让你这么使劲……”楚杉整个人都软成一汪春水,被楚上尘揽在怀中有些害羞的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楚上尘笑着道:“谁让你自己这么主动害我险些把持不住。”
方才楚杉在自己身下不安扭动,直带着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全然毫无办法。
“你……你那也叫把持的住!?”楚杉抬起眸子恶狠狠地看着他,在楚上尘眼里却是似嗔似怨看得人心都醉了。
楚上尘将他揽进怀中,笑盈盈道:“我初次在吐蕃见你,忘却前尘往事,你道你便是我的妻子,我也没多做考虑,想着你骗我也无所得利,就跟着你走了,相处之下却也不曾觉得你多好,任性胡闹,可取之处也就只是生的确是少年英姿罢了……”
刚说到这里,那个本是疲惫不堪的小孩子忽然瞪圆了眼睛不服气的看着楚上尘,楚上尘温柔的去揉楚杉的发,继续搂着他说道:“虽是你不好,但我心里却总是想看见你,你在身边就忍不住想看着你,亲亲你,我想你当日对我说的应该是真,我确实是欢喜你,如今更是确定。虽身处异乡,但只因是你在身侧,牧马放羊,一辈子安安稳稳的过去也觉得甚是满足。”
楚上尘抱着渐渐昏睡去的楚杉小心翼翼的清洗了干净,又躺在一旁睡去。
再醒来时,完颜珂已是候了多时,想来是接他们去参加祭祀。二人换好了衣衫,随着完颜珂一道去了。只楚杉连马都不能骑,只一路被半抱着,脸色红红的,也不知怎么了。
路上来来往往很多喇嘛,想必是今晚要轮番登场。
走了半路,楚上尘终于觉出不对来,一向健谈的完颜珂今次是变成哑巴了吗?
“阿珂,你这是怎么了?瞧上去不开心的很。”
完颜珂正在神游,楚上尘起初唤了他一声竟是没听见,后面又浑浑噩噩的点头,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与楚杉无二的如水双眸扑闪了一下,竟是叹了一口气,而后支吾道:“楚大哥,你应该晓得,我刚从中原回来。”
楚上尘闻言一笑,道:“是你的心上人还不跟你回来吗?”
完颜珂是个热情开朗的青年,对事对人都很上心,近日听族里说他瞧上一个中原男子,叫光均,几年来总是抽空去瞧他,年年如此从不间断,只是那木头桩子似是不为所动,便是他捧着一颗心,也只当是一颗大苹果,瞧都不瞧一眼。
完颜珂低了头,有些尴尬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楚大哥你是不记得了,其实光均与你,是旧识。”
楚上尘一愣,有些茫然道:“如此?我竟半分都不记得了……”
完颜珂也不再多说,只道:“这回我回去,恰逢赶上三生节,拖着在放花灯的时候偷偷瞧着阿均,竟意外遇上了……遇上了……”
完颜珂的面色变了,神色也有些阴晴不定,断断续续的不再说下去。
“遇上谁呀?”楚杉皱着眉头打断道。
“裴……裴大哥。”完颜珂轻轻吐出这么几个字,形容似是颇有些不知所措。
登时楚杉脸色一变,道:“怎会?他不是六年前就死了吗?哥哥还因为此事被那混蛋太子拷打的不形。”裴戎昱离开人世的原委是当日回望京找楚上尘时,听吴叔说起的,那时他还颇为扼腕,虽是不喜他,但裴戎昱毕竟曾和他有些交情。
“是真的,他的模样见过一次的人都不会忘!更何况是我!今年三生节,他竟……竟变成了沙弥随一个老和尚一块儿来了三生苑!我,我那时吓死了,又惊又喜的也不知怎么办,只一门心思去找他想问个清楚……”
完颜珂断断续续的讲,神色之间似是已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比从前变了好多,身上那种冷冷的感觉都散了,在他身边只觉得安安静静的很有依靠,他说他叫空了,又递给我一支签,说是从前我遗落在三生苑的,说是物归原主……”
完颜珂面前似是又出现裴戎昱的身影,那张本是冷峻逼人的脸,现今沉静若一朵静莲,眉目和煦安然,他的信仰与佛教无关,但靠近裴戎昱的那一刻却真真切切佛家净心的力量,那样轻柔舒缓的感觉,由心散发出的从容安然,让他震撼折服。
“施主前半生情路多坎,但最终必可觅得良人。”裴戎昱从前如刀锋般凌厉让人畏惧的双眼,现今只剩下从容,一种霸气的从容,坦荡安静。
完颜珂握着那支不知是什么时候遗落的情人签,一时之间心中不知是酸是甜。后来,总算是在那个长髯飘飘的老和尚里得到了当年的真相。
裴戎昱受赵衡所害伤势本是致命,但他常年习武体质本就比常人要好,又曾经饮下还魂草,那一日虽是已经无救却是留了一口气,偏巧光均被完颜珂带回百里夫妇家,竟是用世间仅存两枚的续命还魂丹为他续了命,后来他也不是被带到十里坡下葬,而是楚上尘与光均一起将他的真身送到了楚峰莲花寺静养,休养一段时日,竟当真睁开了眼睛活过来。完颜珂那时满心满眼的伤情,整日便是痴痴傻傻的睡与发呆,醉在心痛之中无法自拔,竟忽略了这层关键的要素,也被裴戎昱的诈死给蒙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楚杉不可置信的点点头,又道,“我只觉光均一向是个心冷的人,想不到……他很善良。”
完颜珂有些不悦,道:“阿均虽是才学不能与楚大哥比肩,但他待人极其真心,我觉得他是好的不得了的!你自己霸着楚大哥倒觉得别人都一无是处了!”
楚杉一双眸子亮亮晶晶的,搂着楚上尘的手又紧了一些,道:“呸!让你伺候我才是福气好嘛!对不对对不对?”
语气微微让楚上尘有熟悉之感,似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也听过一个孩子这般撒娇,但终归是模糊了。
楚杉现下浑身软的很,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楚上尘讨说法,他被他闹得没办法,腾出一只手来,笑吟吟道:“开颜是我毕生至宝,我能娶到他,确是福分。”
说完竟俯身吻了一下他,银制面具挡住了些许春光,楚上尘伸舌舔了一舔楚杉的脸颊,笑出声来。
楚杉的脸“蹭”的一下涨得通红,骂道:“你,你混蛋!”
楚上尘一把抓住楚杉要打过来的手,宠溺笑道:“我混蛋我混蛋!”
完颜珂看着他们俩,迷惑道:“怎么……瞧着有些打情骂俏的味道?”
回应他的,是更爽朗的笑声还有楚杉圆圆滚滚的一双点漆的眼怒视。
他们一路走着,或调笑或嬉闹,残阳如血将他们的背影拉长。夜色渐沉,血红色的夕阳将夜幕染色,一年一度的狂欢马上就要开场。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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