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话、氲氲美酒香(上)
“裴公子?裴公子?”
两声略带沧桑的叫唤让裴戎昱如梦初醒。
“嗯?”
又是一声“嗯”,吴叔内心的小春天又忍不住的花开满树,裴公子的一声“嗯”带着飒飒西风的凛冽,有着大漠孤烟的豪情,听的人那叫一个字——爽!
裴戎昱是生来就有将相之风的人,不怒而威,周身总有凛然之气,想来是往前战场杀敌杀戮太重,所以稍稍靠近,便惊觉被那如炬目光看的发指,被那霸气所骇。
吴叔也不敢多做停留,只连忙将食盒打开,一瞬间一股子的清香和花香就扑鼻而来。让人不住食指大动。他满脸堆笑的说道:“这是红枣百合粥,庄主特地吩咐给裴公子在泡完手脚之后要吃这个粥。”
吴叔上了些年纪,这般笑容虽是谄媚了些许,倒也颇有些鹤发童颜的长者气息。
“为何?”裴戎昱心下有些好奇,挑挑眉问道。
吴叔看着裴戎昱的俊脸,一颗老心忍不住心跳加快:“裴公子有所不知,庄主平日略通药理,大雪节气之后要养生就要喝粥,而裴公子脾胃不佳,又因从前过度奔波劳累没有料理好自个儿的身体,易四肢冰冷,这个红枣百合粥是补气养生,暖胃的。而且庄主说了,你等会儿要喝酒,空腹喝酒伤身体。”
裴戎昱点点头:“多谢。”
吴叔笑呵呵的说:“裴公子客气些什么!既然来了我们山庄,那大家都是一家人!”
裴戎昱一愣,一家人?
“今日,夕照山庄上下的关怀,改日我裴戎昱必当双倍奉还。”
吴叔挥挥手:“都说了是一家人,家人之间,是不谈这些的。老奴这就下去了。”
“等等。”
“不知裴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这山庄的酒窖在何处?我想先去取酒,好等一会儿与子卿共饮。”裴戎昱想等会儿楚上尘回来必定是冷,还让他亲自去酒窖取酒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一点。
吴叔抬起头奇怪的看了看裴戎昱:“酒窖就在养心阁中。不过……公子,我们家庄主从不喝酒的,你如何与他共饮?”
见裴戎昱疑惑不解,他笑了笑:“我们家公子酿酒只是为了纪念故人,他不胜酒力,这六年来,我们只见他酿,从未见他饮。况且他一心向佛,怎会喝酒?”
裴戎昱眯了眯眼,想起他来山庄的日子,确实只见楚上尘斟酒,不见他饮,便点点头,往养心阁走去。
还有,这吴叔口中的“故人”是何人?
楚上尘回了花厅却不见裴戎昱的踪影,便问道:“舒扬呢?”
“回禀庄主,裴公子在酒窖。”
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紫色身影,魁梧高大,背影亦是带着寒冬的肃杀之气,却又掩盖不住因他的霸气所带的俊美,让人又怕又想靠近。仿佛一颗磁石,步入了,就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但这个人……终究是受了太多的伤,要暖他,恐怕不易……
楚上尘看着裴戎昱的背影,暗暗的想道。
裴戎昱那双眸子最是骇人,完全不能通晓他心中所想。他是城府极深的人,又极其敏感脆弱,在某些方面,或许他比开颜,更加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和疼爱。
因为裴戎昱一旦伤了,要想再得到他的真心,恐怕就如雾里探花,水中捞月,难如登天了。
“子卿。”
“舒扬。”
裴戎昱回身,楚上尘驻足。两人对视一眼,竟极有默契。
“我们走吧。”楚上尘也不推搡,说道。
“好。”
阴暗的地窖,一条通往暗处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小径,提在手中的烛台,昏黄的灯光扑闪扑闪,烛油似是滚烫的泪水,汩汩的滴下来,落在烛台上。裴戎昱走在楚上尘的后头,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背影拉长交叠在墙上,走近些,歪曲的影子就交叠在了一起。
“地窖阴冷,考虑不周了。早知我必不让舒扬踏足。”楚上尘有些歉意,“冷吗?”
裴戎昱刚准备摇头,身体却忍不住的抖了一下。
楚上尘见了,步子停下来,一言不发握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裴戎昱被牵着手的那一刻身体猛地僵了一下,他呆呆的看着那一双莹白的握着他的手,掌心源源不断的送来温热,目光飘忽的落在墙上,心中忽然有些杂陈,开了开口,也不知说什么好。
楚上尘的手很漂亮,是独属于男子的那种美,骨节分明,极其纤长,又莹白光滑,被这样的手握在手心,任谁都忍不住的要暖吧?他是通音律的人,指腹又有些薄薄的茧子,想来是常年弹琴的关系。裴戎昱兀自出神的想。
脚步声落在地窖的板砖上有淡淡回音响起,越走越近,传来阵阵浓郁的酒香。最后楚上尘顿住脚步,“到了。”
裴戎昱一直偏头看墙上二人的影子,被迫停留的脚步有些乱,一头撞到了楚上尘的背上。
楚上尘虽不是生的纤弱,但裴戎昱毕竟是自幼习武的武将,生来神力,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撞,仰面就要摔下去。
裴戎昱一心急,伸手去拉楚上尘的衣袖,重心不稳,楚上尘从面着地转换成了与裴戎昱面对面,又重重的压到裴戎昱的身上。这七尺的身高和分量让裴戎昱也是招架不住,两人一同重重的摔在了青石砖上。楚上尘握着他的肩扑倒在裴戎昱怀里。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鼻尖闻到淡淡的清冷梅花香气,裴戎昱只感到自己的嘴唇贴上一抹温软,香香甜甜。
然后脑子里“轰”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此刻他的瞳孔里映出的,尽是无限放大的那一张可颠倒众生的俊美脸庞,还有那一双平日里沉静如水,今日更多一抹惊诧慌乱的眼眸。
天呐,他竟一个失足,与楚上尘……相拥而吻!?
这亲吻极其猝不及防,嘴唇的柔软贴合,和那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晕眩,裴戎昱一时错愕,竟有些贪恋。
楚上尘先反应过来,他慌张的起身,一手捂着嘴唇一手撑着地面,坐在裴戎昱的身上,看了裴戎昱一眼,有些脸红和尴尬,“冒……冒昧了,唐……唐突了舒扬你了。实在是……”
裴戎昱脑子一片混乱,他努力整了整情绪,道:“反正,都是男子。”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此刻的心声。
楚上尘仍旧捂着嘴唇,有些呆呆的道:“是了……反正……反正都是男子……”
又过了一会儿,裴戎昱一声轻咳:“但是……子卿,你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楚上尘一愣,连忙站起来,“对不起,我……吓坏了。舒扬你没事吧?我赔罪,赔罪。”
裴戎昱一手撑地也站起身来,随手提起一坛桃花酿,掀开酒封,桃花酿酒香霎时四散开来,浓烈的酒香飘荡在整个酒窖。
他挑挑眉:“要赔罪就陪我来一坛如何?”
既然吴叔道你从不饮酒,必定是饮酒之后指不定吐出些什么真言来。今日,必定让你酩酊大醉。
楚上尘顿了顿,歉意的说:“可是……我已经戒酒多时。”
“不是说要赔罪?怎的一点诚意也无?”裴戎昱佯装蹙眉。
“这……”楚上尘有些犹豫,好看的面容里又透出一丝担忧。
“子卿,你我相交数月,今日又……怎的?一坛桃花酿也不肯喝,莫说是拂了我的面子,其实是瞧我不起吧!”
楚上尘一愣,拱手道:“舒扬,并非是我瞧你不起,推搡之由说来好笑,我平日沾酒必醉,醉了之后……做成些什么事来自己也料不定,怕是再唐突了舒扬,心中过意不去。况且,我已决定遁入空门,怎能不严以律己,以佛门信条约束自己呢?”
裴戎昱沉声:“这么说今日子卿你,是要因一坛酒与我割袍断义不成?”
裴戎昱平日里的声音磁性好听,但稍作低沉,就有些骇人。这番严肃,让楚上尘又有些举棋不定,良久,他叹了口气,亦单手提起一坛桃花酿,颇有些英雄就义的说道:“那么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好!”裴戎昱心中一喜,铿锵有力的答道,“不醉不归!”
☆、第二十五话、氲氲美酒香(下)
庭院内的八角凉亭,梅花泛出阵阵幽香,落英缤纷,铺在大雪之上。翻开层层叠叠的梅花,可见两个俊逸身影在大雪堆叠的八角凉亭内饮酒。两个背影,一个紫衣生风,一个白衣如雪。虽是截然不同的气场,却觉得分外和谐。
不知何时,楚上尘手中多了一把白玉古琴,裴戎昱手中,多了一柄锋利宝剑。
只见那满院梅花飘香时,裴戎昱借着酒性舞剑,剑花飞扬,一挑,从枝头落下那漫天的一朵朵完整的宫粉梅来,都随着那呼啸的身影飘到楚上尘的身边。
裴戎昱身型魁梧高大,有如玉树,那一套剑法舞的极其漂亮,带着那漫天飞扬的冬日红梅,飞扬穿梭在楚上尘身边,那紫色身影随着那一招一式霍霍生风,足尖点地,又腾空而起,轻巧至极。
楚上尘素手挑弦,和着那剑法即兴弹奏,时而嘈嘈切切,琴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清脆,时而幽幽怨怨,犹如嫠妇哀怨,时而辗转悠扬,犹如银瓶乍破,刀qiang鸣响……楚上尘本就气质脱尘,又配上如斯意境,实在是此曲只因天上有!
那冰天雪地,天地皆白之时,凉亭之中落英翩飞,舞剑生风,又有悠悠琴音,如歌如诉,实在妙绝!
好容易二人坐定。又是豪气的舍下那玲珑酒杯,就着酒坛掀开酒封豪饮。晶莹如同碎玉的桃花酿,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涌动在暗色的酒坛之中,飘香十里,沁人心脾,喝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晰晰燎火光,氲氲美酒香。酒过三巡,楚上尘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本是眉眼清清淡淡,现在倒是更添了几丝媚意。
“舒扬,我从前少时常常在想,这浮华尘世,有情是一世繁花,无也半世清明,几声缘尽,几多愁苦,我们求的到底是什么?”
因醉酒楚上尘有些站不稳,颤颤巍巍引得身上的羊脂白玉佩环脆脆相扣。
他又眼神迷离的笑笑,说道:“岁月如梭,竟转眼就从懵懵懂懂到了现今年岁,六年了,我终于明白,我们要求的,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楚上尘的微笑十分干净漂亮,衬着那一双眸子,显得极其脱尘,现在因酒醉,偏又带着抵挡不住的魅惑妖娆。
裴戎昱看着他的样子,忽而心中一动。
“皑如山上雪.皓如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曰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楚上尘竟随性的唱起这首诗来。他平日里总是温声细语,这歌声悠扬,却也温润如玉,就如同小猫的爪子,挠的裴戎昱心一阵酥痒。
“子卿……”
“嗯?”楚上尘眼神里带着些许茫然的回头看着裴戎昱。
“你到底为何,来楚峰隐居?”裴戎昱想了想,终于问出了多日来心中的疑惑。
“为何吗……”楚上尘叹了一口气,“因为当年少不更事,做了错事,伤了人心,也……害了人命。”
裴戎昱在心里冷笑两声,又问道:“你有没有心上人?”
楚上尘索性半躺在冰冰凉凉的青石板上,用手支着脸颊,半坛子桃花酿已经让他平日里淡然如水的眸子里有了些许醉意,他笑盈盈地说道:“原来是有的吧……可惜……哎,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你呢,舒扬?”
裴戎昱提着酒坛躺在楚上尘身边,道:“我吗?……也是有的。”
楚上尘又喝了一口桃花酿,唇齿尽是桃花甜香,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我记得他小时候,是个胖胖乎乎的小灯笼,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口水稀里哗啦的直流,手臂一节节的像是白藕。看着就想让人捏一下,啃一口。”
楚上尘觉得手臂撑的累了,干脆仰面躺了下来。乌发散乱,衣衫半露,甚是诱人。
裴戎昱目不转睛的看着楚上尘,似有些讶异:“想不到子卿你……竟喜欢这样的?”
楚上尘闭着眼睛笑笑:“是啊,我也没想到,我竟喜欢这样的……”他忽然转身面对面的看着裴戎昱,“舒扬,你呢?”
他们的距离挨得十分近,彼此呼出的气都热热的喷薄在脸颊上。裴戎昱看着酒醉后带着媚意的楚上尘,竟勾起了嘴角,有些戏谑的说道:“我吗?”
然后忽然直起半个身子,压在楚上尘身上,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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