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无一搭地与她说话。
30、初诊 。。。
那婆娘却又取出一幅细绸布,说是为女儿准备的嫁妆,只说水娘娘画得一手好花样,求她帮忙把一幅去城里买来的时新花样转到布上去,并连绵纸粉笔都备下了。水娘娘却不过,无奈应承了下来,被那婆娘拉拉扯扯地按在窗前的桌边坐下。
她坐在那里,一壁与那婆娘闲说话,一壁认真对光瞄着花样,却不提防那婆娘悄悄走到窗前,猛地一把推开后窗,两扇木窗咣当一下打开,竟直通通露出窗跟前半扇血淋淋的死猪出来!
那死猪肚腹破开,长长的猪肠淋淋漓漓拖在外面,血流得满身满地,红红一张口大张着,正对着水娘娘圆睁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对水娘娘的治疗过程是我参考系统脱敏法编出来的,不要深究……
31
31、变化 。。。
水娘娘手中的纸笔吧嗒一声掉在桌上,胳膊却还是那么直挺挺地抬着,五指成爪,木僵在空中。一双眼睛瞪着那死猪,喘 息越来越大声,进气长出气短,胸口不断起伏,额头上一条条青筋暴起。
忽听奚吾在身后大喝一声:“放松!”
水娘娘脖颈僵硬着转过头去,奚吾便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厉声喝道:“不听我话么?闭眼!调整呼吸,自手开始放松!”
水娘娘这段时日早习惯了唯奚吾之命是从,今日听了这话,便不由自主地随着奚吾的口令闭上双眼,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洪景站在一旁看着,着实有些紧张。
奚吾今日此举可谓是一步险棋,若成了,便是一大进益,若不成,只怕水娘娘会从此彻底疯掉,再也救治不得。
水娘娘瘦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奚吾的双手始终牢牢按在她肩上,温暖,坚定。他瘦削的身躯就那样站在水娘娘的身后,却沉稳地好似一座山,让人只觉得他是可倚靠的,可仰仗的。
这是从前见不到的奚吾,以前那个终日惶恐的、自怜自艾的、缩手缩脚的奚吾似乎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可以给予人足够安全感的男子。
这样的变化当并非一日之功,在李继周身边的两年间,奚吾其实早已在悄悄地改变着,只是在今日一股脑显示出来而已。
眼见得水娘娘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四肢也重新变得柔软,奚吾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柔,悦耳、舒缓,如同一盏引路的明灯,慢慢引着水娘娘自扑天盖地的血色迷雾中脱了出来。
忽然,水娘娘的身躯重新剧烈颤抖了起来,蓦然睁开双眼,两行热泪疯狂地涌了出来,她哽咽着转身望着奚吾,双手牢牢捉住他的衣襟:“小大夫……小大夫……我儿……我儿……我儿死了!”
奚吾扶住她的肩膀,凝望着她柔声道:“哭罢,阿婆,哭罢,我会一直陪着你,甚么都不要想,尽情地哭一场罢……”
水娘娘一头扑倒在奚吾的脚前,放声大哭。
这是迟来了多少个月的一场哭,哭大郎的惨死,哭她命运之多蹇,哭苍天之不公。
哭得天昏地暗,哭得酣畅淋漓。
。
村里人其实早已对水娘娘的康复不抱任何希望,只盼着能有人收留这个疯婆娘,换他人一个安生日子。谁知那次大哭过后不久,水娘娘竟当真好了,每日里又开始早出晚归地卖水,脸色红润,神色平和。虽然偶尔提起大郎还会背转身抹抹眼泪,却已是正常人的样子。这可着实让他们吃惊不小,打听了一番更惊讶,原来治好水娘娘的竟不是李继周,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于
31、变化 。。。
是十里八村便纷纷传开了这样的话——李家草堂原有个老神医,现如今又出了个小神医,竟能把疯了的人治好。
这传言虽有些夸大,洪景还是甚为欣慰,李继周事后对奚吾这次诊病却只给了二字评语:“还行。”只是在这之后,倒肯偶尔让奚吾接些病患,开方子诊病了。
别人的夸奖奚吾可以不放在心上,李继周此举则当真与他不小的欣喜。先前在江宁城他也治过不少病患,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兴奋之情,仿佛初出茅庐的小子,第一次接诊那天晚上,竟忍不住跑去恭州城里买了一小坛酒,几包下酒菜,扯着洪景一起庆祝。洪景许多年不曾吃过这许多酒,那天居然也肯陪着他发疯。二人把一坛酒吃了个干干净净,第二日不免醉卧不起,被李继周骂了个狗血喷头。
既开始了坐堂诊病的日子,奚吾便愈加忙碌起来,从早到晚手不得闲,只是到了晚间,夜凉如水,繁星满天,他勉力支撑着洗漱干净,疲惫不堪地扯开被子要入睡时,便仍旧会想起子文来。
不知这两年子文过得如何?为什么这许久,却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过来?京里可发生了甚么事情?平安……现如今又怎样?
他不晓得要等到几时才得再见子文一面,这样的遥遥思念,竟似乎是全无尽头的。只是现在若独个寻过去,又不晓得会不会徒惹麻烦,毕竟先前自家被刺杀下毒,子文分说得很清楚,这是九王想借毒要挟,要子文为他做甚么事。此番诈死隐居,安生了两年有余,若寻去京里,被九王发现他未死,不晓得又会惹出甚么祸事来?
便在他这边纠结百端,忧思重重的时节,草堂这里却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这一日,汴京城中来了些人,千里迢迢直奔恭州城找到了洪景的药局,指名道姓要他进京,为六王妃诊病。然洪景所长乃是幼科,名气也不大,连他在恭州城开药局都很少有人晓得,京中来的人却偏偏要请他去为王妃诊病,这其中,莫非有诈?
洪景推说要准备药材器物,留那几人住了下来,晚上设宴请他们时加意探听了一下,那几个人却语焉不详,只说六王妃得了病,翰林医官院的太医们已束手无策,因此推举天下名医赴京为王妃诊病,这其中,便有洪景的名字。
洪景更是觉得蹊跷。
李继周隐居恭州多年,此事外间虽不传,宫中的人却定是晓得的,若当真王妃病重,怎会无人来相请李继周?虽然李继周未必肯出诊,但试上一试却没甚么坏处,总比胡乱抓些有名无名的大夫去诊病要有希望得多。此时这些人到了恭州地界,只说要请自家进京,却连提都不曾提李继周半个字,的是怪事。
这其中
31、变化 。。。
必有内幕,只是现下与京中音讯断绝,却不晓得究竟是甚么事情,李继周也无法,只好让洪景小心行事,进京且不忙去寻子文,总要打听清楚才好。
京中来人领头的似乎是个公公,年岁已老,嗓音尖细,神态虽然恭谨,举手投足间却总有些掩饰不住的气势。看他与旁人说话,似乎在京中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只是不晓得是出自宫中,还是出自王府。李继周一再嘱咐洪景,一路上对此人一定要多加注意。洪景笑着应了,要他不必担心,又吩咐奚吾好生伺候师叔祖,便拎着药箱子与那些人一道上了马车。
平素洪景也时常一人出门,他此次进京,又是同许多大夫一道会诊。今上秉承先帝理念,以仁厚治国,六王妃即便病重难愈,想来也不会让这许多大夫一道陪葬。奚吾一再如此宽慰,李继周却仍觉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了几日,终于耐不住收拾了包裹,命小灰小白两个看家,便拉着奚吾悄悄出城而去。
两年不曾出得恭州地界,竟日里在草堂周围打转,此番出城,奚吾虽然挂心师父安危,然走在路上,但见山川秀美林鸟惊飞,还是颇觉心怀舒畅。
洪景一行弃水路而走陆路,自恭州北上,向巴州过去,说是还要请上巴州几位名医一道进京。他们坐马车,本来比他二人步行快得多,但马车宽大,只好走官道,那些人又娇贵,白天要休息几次吃水吃茶不说,不曾入夜便要寻个宿头歇下。他二人则穿山越岭走小径,早起顶着晨露而行,夜来踏月急追,累了便在林中和衣而卧。如此一路疾走,没几天便赶了上去,山路蜿蜒,有时便能望见远远的山下官道上几辆马车车轮带起的滚滚烟尘。过不上一个月,他们索性抢到了洪景一行的前面,终于得以在个叫做丰水的小镇上歇了下来。
丰水镇人口不多,约莫几百户人口,客栈也只有一家。算时辰,洪景他们今晚必定歇在这个镇上,想来会住进那家唯一的客栈。李继周便着奚吾去寻了个老老实实的人家,费了些钱钞在那家住了下来,离客栈约莫两条街远近。
主人家倒是很热心,手快脚快打扫了一间屋子,还烧了不少热水过来,奚吾这许多天不曾痛快洗个澡,早已浑身发痒,李继周那边在桶里泡着,他这边便也打了一盆热水擦身。亏得这两年锻炼不辍,他又毕竟年轻,这连日赶路,也只是小腿酸胀不堪,并没太过劳累。用热手巾将全身搓得通红,从头到脚洗了一遍,只觉得神清气爽。倒了水一回头,却见李继周头靠在木桶壁上,蹙着眉头正望着他。
奚吾莫名地脸一红,问道:“师叔祖可是要出来了?”
李继周摇摇头:“我再泡一会。你去镇上
31、变化 。。。
,找个不打眼的小店,与我买些粟米粉、蜂蜜、猪油、胭脂、螺子黛,唔,再买两套妇人衣衫回来。”
“啊?”
“记得衣衫买与你身形仿佛的,样式老些,不要太多花俏。”李继周又补了一句。
奚吾越发茫然了:“师叔祖可是要易容上京?”
“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奚吾对李继周的命令全无半分抗拒之能,只得灰溜溜取了些铜钱出门去。
粟米粉、蜂蜜、猪油等物在杂物店中便有售,买来不为难,只胭脂等物必要去胭脂铺才买得到,这已是千难万难,要他去成衣铺中拉下脸买妇人衣衫,更是难如登天。
奚吾犹豫再三,总算想了个法子。他先去果子铺买了些甜软的细致点心,又在街角喊住几个顽童分与他们,微笑道:“我想寻个腿脚快的与我办点事,办到了重重有赏。适才看你们几个跑得很快,不知道哪个最是厉害?”
众顽童忙不迭几口吞下点心,嘴角还挂着渣子,便蹦跳着喊着:“我最快!”“我才是最快的!你们都跑不过我!”
奚吾笑道:“嘴上争没用,不如你们赛一场,如何?”
“好!”一个个子颇高的孩童站了出来,看神情该是领头的,“我们从街这头跑到那一头,再跑回来,谁先到谁赢!”
奚吾摇摇头:“这段路太短,我要的是能跑得长路的。不如这样,我正要买些物事,你们先从我这里出发,跑到这条街尽头,再返回,第一个到的,我会与他些钱,去前头那个谢记胭脂铺买一盒胭脂回来,第二个到的,也与些钱,去同一处买盒螺子黛回来,哪个最先回到我身边,就让哪个随我去办事。”
孩童们纷纷应和,跃跃欲试便要开跑,奚吾微笑着退到路边阴影中,轻轻喊一声:“跑!”
胭脂和螺子黛很轻松地到手了,再来就是那两套妇人衣衫,奚吾领着跑最快的那个叫做阿四的孩子在众孩童一片艳羡之声中走开,领到个成衣铺附近,指着那铺子问道:“我要买两套妇人衣衫,身形与我相仿佛的,最便宜的就好,你会不会买?”
阿四点头:“会!”说着,捏住奚吾与他的铜钱撒腿就跑。
这孩子两只光脚丫,身上的短衫破破烂烂到处是洞,鼻子下面还挂着两条黄鼻涕,一脸呆相,跑起来却轻盈得如同一只鸟,姿态非常好看。
眼见着那孩子一头钻进了成衣铺,奚吾心里只在偷偷笑,这样容易便凑齐了,幸好孩子好哄。
正想着,却听到背后有响动,正要回头,陡然间眼前一黑,兜头盖顶便被甚么物事一把罩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治疗过程我给理想化了,咱毕竟不是要写心理治疗案例,写这些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写主角,所以,那个,对这个治疗过程别当真。
另外,不知道北宋的时候脂粉卖什么价格,按原料估计,若是大路货的胭脂黛青,普通人都用得起的那种,大概价格也不会很高,在这里就估算为十几文钱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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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失散 。。。
奚吾身不由己,被套住他身子的那个大袋子拖着,磕磕碰碰一路被拖着走去了不晓得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