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忙退到一边去,等人都散尽了,才走上前去。
这时,火堆边只剩下三个人了,那是两个身材粗壮的黑衣男子和一个外表柔弱,眼神却坚毅无比的少年。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两个黑衣男子正将少年绑到才钉好的木桩上。
两个黑衣男子发现我们走近,便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我道:“我们是天驹派的。”
他们之中略矮一些的黑衣男子嘲笑道:“原来是无觉圣人的徒弟呀,你们师父既已开溜,你们怎麽还有脸留在这里呢?”
我正要反驳,另一个人紧接著道:“咱们原先当他是个圣人,敬仰他三分,哪知道他竟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实在有辱咱们的敬仰之情!”
“错、错、错。”温春子摇著手指头,“我们师父只是不愿与你们这些以多欺少、以强凌弱的小人为伍,所以趁早走掉,眼不见为净。”
“他奶奶的!”高个黑衣人气急败坏,用脚狠踢了少年一下。
矮个黑衣人觉得不解气,便用手猛扇少年巴掌。
楚霏微怒道:“你们不敢和我们动手,拿个小孩子出气,算什麽英雄好汉?”
我们三人也都看不下去了,正想动手收拾他们。
这时,只见路妙背操著手,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朝两个黑衣人喊道:“你们哥俩去睡觉吧,人由我来看著。”
两个黑衣人见是路妙来了,立马收敛起凶神恶煞的表情,露出僵硬、虚伪的笑容。
高个黑衣人道:“怎麽好意思劳烦路神医来替我们看守呢?”
“阁主不放心你们两个。”路妙把手一摆,“行了,快走吧。”
两个黑衣人不敢违拗,悻悻地离开了。
楚霏微迎上前,笑道:“干爹,您真要来看守这个孩子?”
路妙微笑道:“我刚才看见你们从我帐篷前经过,便也过来看看情况。”他说著,转头看了看我们和那个被绑在木桩上的少年,“情况很糟糕呀。”
楚霏微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想瞒著您,我们这次到雪袖峰来,其实是为了一个朋友,而这个朋友如今身在云之阙。”
“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麽。”路妙笑了笑,道:“我来雪袖峰只为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情管不著,也不想管,你明白吗?”
我们四人听了,已明白路妙的立场,便都松了口气。
楚霏微笑道:“那麽您先回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你们万事要小心,我先走了。”路妙很干脆地离开了。
☆、第四十四回
温春子来到少年面前,轻轻地碰了碰他被人扇肿了的脸颊,打趣道:“你们主上也太不明智了,怎麽让你一个小孩子来偷袭营寨呢?”
少年往地上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瞪著温春子,道:“你少瞧不起人!就凭我一个足以杀光你们全部!”
温春子把手一摊,坏笑道:“那你怎麽被他们抓住了呢?”
少年无法狡辩,只是恶狠狠地瞪著温春子。
“你没话说了吧。”温春子轻轻用手捏著少年尖尖的下巴,嬉皮笑脸地道。
朔方流皱起眉头,看著温春子,道:“你别只顾著逗他,问点正经的吧。”
“别急、别急,我这就问了。”温春子目不转睛地看著少年,“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吴秉秋的人?”
少年目光闪烁,很显然他是认识的,可他却守口如瓶。
楚霏微见少年缄口不言,便道:“我和干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们是为了一个朋友才到雪袖峰来的,这个朋友就是吴秉秋。”
少年警惕地看著我们,道:“我怎麽知道你们和那两个黑衣人是不是串通起来演戏,好骗我为你们带路呢?”
温春子嘻嘻笑道:“你这小孩不笨嘛!”
“你才笨呢!”少年怒目而视。
温春子忽然变得正儿八经,问道:“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们?”
少年愣了愣,眼珠子滴溜一转,冷笑道:“你们现在放了我,等我平安返回云之阙後,我自然就会相信你们了。”
“好。”温春子毫不犹豫地解开了捆绑在少年身上的麻绳,“现在你自由了,快走吧。”
少年反倒犹豫了一下,见我们四人都不阻拦,他便撒开腿朝著远处的山林狂奔而去。
“这小子轻功不错嘛。”我看著那少年飞也似的,逃得越来越远,“我们放跑了他,明天要怎样向各门派的人交代呢?要不要叫上路神医,一起逃走算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著。”温春子转过头,心怀歉疚地看著我们,“我就说人是我放跑的,不会连累你们。”
“你别傻了。”朔方流面无表情地道。
我笑了笑,道:“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若是怕被你连累,我也不会跟你来雪袖峰了。”
楚霏微接著道:“我想干爹会理解我们的。”
天色将明,帐篷外面闹哄起来。
我和楚霏微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睛,而後坐了起来。我们很快便发现朔方流也在帐篷里,他瞪著眼,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帘边,表情十分僵硬。
我看著他那便秘似的僵硬表情,心里咯!一下,喃喃道:“惨了,温春子又做傻事了。”
楚霏微听见我的话,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先搀我起来,再去帮朔方流解开穴道。
朔方流一旦能动,立马就冲了出去,我和楚霏微紧跟著也追了出去。可是我身怀有孕,楚霏微又得迁就著我,放慢脚步,等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朔方流早已和各门派的高手打起来了。场面混乱,楚霏微怕我被人伤到,连忙带著我退到安全的地方。
朔方流和各门派的人对抗了许久,依然没有决出胜负,但他以一敌众,毕竟是吃亏的,所以渐渐的显露出败势来。
我见情势不妙,忙和楚霏微说道:“我在这里很安全,你快去帮他吧!”
“好,你要小心,如果我和朔方大哥输下阵来,你便自己逃跑,知道吗?”楚霏微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而後转过身,拔剑出鞘,加入了混战的行列。
又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楚霏微和朔方流与各门派高手打得难舍难分,仍然分不出胜负。
就在这时,忽然有个人影飞出战阵,向我急攻过来。我原本专注於战况,压根儿没提防,眼看著自己即将被人刺杀,可是来人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收住剑势,转到我身後,用剑架住了我的脖子。
这会儿,朔方流和楚霏微才赶过来,见我已被人挟持,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从他们背後追杀过来的各门派高手又将我们几人包围了起来。
吴天水、镜元方丈和另外九个门派的掌门人一起从人群後方走了出来。
“还打吗?”吴天水冷笑著开口道。
朔方流皱著眉头,瞪起眼,打量著吴天水一行人,也打量著将我们包围起来的各门派高手,从他眼里投射出的目光就好似出鞘的利刃,仿佛要将众人刀刀凌迟。
“卑鄙小人。”朔方流厉声低吼道。
拿剑架著我脖子的人也和众人一样被这声低吼震慑住,似乎已感到心虚、害怕,他慢慢靠近我,抓著我的左肩,用剑紧紧地抵住我的脖子。冰凉的剑锋已割破了我的皮肤,温热的血液正流淌下来。
楚霏微已扔了剑,强压下怒火,恳求道:“放了他吧。”
“你呢?不预备投降吗?”吴天水昂著头问朔方流,仿佛并没有将他放在眼内。
朔方流不理会吴天水,只是冷冷地看著挟持住我的人,慢慢弯下腰来,将手中的掩月剑和背上的掩日剑一起放在了地上。
“都绑起来。”吴天水一声令下,几个壮汉便走上前来,点了朔方流的穴道,并将他和我绑在了一起。
吴天水只叫人看著楚霏微,并不敢动他分毫。
几个壮汉分别将我和朔方流绑在两根木桩上,这两根木桩是才钉好的,昨天钉好的那根木桩上绑著的人是温春子。
“我本已和他们说好了,只拿我当人质,为他们开路。”温春子叹著气,表情还算轻松,“你们何必要跟他们动手呢?”
朔方流闭目养神,没搭理他。
“你没发现吗?你只要一碰上关乎吴秉秋的事情就犯傻。”我笑嘻嘻地调侃温春子,“你也不想想,我们是那种牺牲朋友,以求自保的人吗?不过,好在吴天水敬畏九宫城主,不敢动霏微。”
“可是他们却敢伤你,难道就没有人敬畏无觉圣人吗?”温春子有些担忧地看著我脖子上的伤口,“你还好吧?”
“没事,血已经止住了。”我低头看了看捆在自己身上的麻绳,“只是他们把我捆得有些紧,我肚子难受。”
朔方流忽然睁开眼睛,朝那几个看守我们的人吼道:“快替这个大著肚子的人松绑!”
那几个人压根儿不搭理他。
“我来试试。”温春子对朔方流笑了笑,而後也朝那几个看守的人吼道:“你们几个知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不知道?不要紧,我告诉你们,他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九宫城主的小曾孙!”
那几个人听见温春子的话,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竟真的派了个人过来。
温春子嘻嘻笑道:“九宫城主的名头还真是好用。”
我叹了口气,笑得有些无奈。
那个人走到我跟前来,看了看我的肚子,而後转到我身後去,好像真的要替我松绑。可是就在那个人预备给我解开绳结的时候,吴春申和吴即雪两兄弟来了。
吴春申远远地就看见那个人在替我解绳结,忙朝他喊道:“你在做什麽?想放跑他不成?”
那个人吓得一哆嗦,连忙转过身来,看著吴春申和吴即雪兄弟俩,解释道:“我可不敢,只是因为他说绳子绑得太紧,勒到他肚子了,我才发发善心,替他松开一点儿。”
“这样啊……”吴即雪眼珠一溜,心里打著鬼主意,“你回去吧,让我来替他松绑。”
“是、是。”那个人说著,连忙退回去站岗了。
吴即雪走到我身後替我解绳结的时候,吴春申便走到我跟前来,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怀好意地笑著道:“明明资质就很平庸嘛。”
这时,我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绳子勒得更紧了,并且越来越紧,我慌道:“你们这是要……”
我话没说完,吴春申已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朔方流和温春子看见他们对我施暴,却只能瞪著眼,喊不出声来,因为吴即雪在替我解绳结之前便偷偷地点了他们俩的哑穴。
我身上的绳子慢慢地越勒越紧,肚子已开始闷痛起来。我动弹不得,也出不了声,渐渐地感到绝望。
吴春申捂著我的嘴,恶狠狠地笑道:“你不配拥有他的种!”
他眼里熊熊燃烧的妒火太过刺眼,令人无法直视,我干脆闭上了眼。
☆、第四十五回
“你们两个在做什麽?”
危急时刻,神医路妙赶了过来。
吴家兄弟俩见是路妙来了,急忙撒手,掩饰道:“我们在替他松绑。”
“是吗?”路妙面带冷笑,“你们的父亲正找你们呢,快回去吧。”
吴春申和吴即雪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路妙连忙走过来,替我解开了绳索,搀著我,问道:“还撑得住吗?”
我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面白如纸,冷汗涔涔,手脚也冰冷、发麻了。
“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倚靠著他,挪不动步子。
路妙干脆将我抱了起来,大步朝医帐走去。
我从昏睡中醒过来时,太阳已落山,帐篷里亮著朦胧的灯火。
“你醒啦!”坐在我铺席边的楚霏微见我醒来,喜出望外。
我眨了眨眼,想起先前的事情,连忙伸手去摸肚子。我很快便安定下来,因为我的肚子还是圆滚滚的,挺立著。
楚霏微看见我这一举动,懊悔道:“对不起,都是我撒谎惹下的祸,差点没害了你和孩子。”
“你知错就好。”我扭头看著他,眼含笑意,“反正我和孩子都平安无事,你别难过了。”
“干爹带你回来时,我都吓坏了,不过,这个孩子真是坚强。”楚霏微俯下身来,轻轻地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干爹说你们之所以能平安无事,并非全靠他的医术,而是你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强烈地想要活下去。”
“是吗?”我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自己正被温暖包围著,“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好想快点和他见面。”
“我也好想见他,想……”楚霏微面露微笑,“听他叫我一声干爹。”
夜半三更,我和楚霏微睡得正香,帐篷外面突然闹腾起来,紧接著便有两个人跑进帐篷来叫醒我和楚霏微,催促我们上路。原来是有人找到了上山的路,於是各门派掌门人通过商议,决定趁夜带领众人攻上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