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梧左相林德和,是一个五十知天命的中年男人,典型的文人样貌,一丝褶皱也无的官服服服帖帖穿在身上。低眉顺眼,然眼里不时闪过的精光,昭示着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是林贵妃林静舒的外公,二皇子和五皇子的外祖父,侍奉两朝皇帝。能够在凤锦天当政的清洗中保全家族和地位,足见林德和的能力和手段不同一般。
于凤锦天而言,他也是个难啃的山芋。做事滴水不漏,抓不住把柄。
现在宴会上,林左相没有表态,不知思量权衡着什么。
肖灵之收回目光,静静的用膳,哎,锦云没来真没意思。
凤锦云,当今皇上凤锦天的皇兄,在凤锦天上位的争斗中,鼎力相助。不是说没有他的帮助,凤锦天就胜不了,只是平添了许多麻烦。而且,他也是在凤锦天幼年少数对他温柔的人。故,全晟梧只有凤锦云一个云王爷。至于其他的皇子不是死了,就是生不如死,永无翻身。
今晚,凤锦云因为外出在外地公干,没有赶上宴会。
皇子的座位是按年龄排的,宴会的主角子悦也被举办者以方便兄弟交流为由,安排在坐。因为五岁的子悦排行较后,和相熟的大哥距离较远,真真正正的坐在了小儿堆里。左边是大自己一岁多的五皇子凤简洪,右边是小自己几个月的七皇子凤简汐与八皇子凤简涯,难见的汐和涯是一对双**,一模一样的外貌,瓷娃娃般的水灵可爱。
子悦往左边自己的哥哥们看去,除了大哥与自己打了招呼,其他的皇兄们对自己都爱理不理,二皇兄就差没用鼻孔对着自己以示屑。如果子悦真是一个五岁的小鬼,看到自己的二哥这么对自己,绝对很受伤。然而子悦不是,相反,子悦觉得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不满排斥情绪的二皇兄很有爱。一个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人,必定没有太深的城府心机,以后也成不了大事,不足为虑。
记得二皇兄是那个一见面就找自己茬的林贵妃的儿子,不讨人喜欢的一对呢。余光看到左边,一心一意只对食物眼冒绿光的五皇子凤简洪,他好像也是林贵妃的儿子。
凤简洪发现自己的新冒出来的弟弟,在看自己,傻傻咧嘴一笑,“六皇弟,晚膳很好吃的,你尝尝。”说着把自己桌上还算完整的一盘菜推了过来。
子悦也回以友好的一笑,“谢谢皇兄,皇兄也尝尝这个。”把自己的一碟菜也送了过去。
看到五皇兄呆呆瞧着自己,子悦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子悦脸上沾到米粒了吗?”
“不…不是,六皇弟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小脸红红的,急急埋下头继续吃饭。
子悦的样子虽然只是清秀,但是笑起来格外的亲切真诚,让人移不开眼。
真是有趣的孩子,身在皇宫如此单纯真不容易,特别还有那么“厉害”的娘和哥哥。
转过头,把视线移到右边。自己的右边是那对双**。一样的外貌,一般的锦衣,瓷白的肌/肤,精致的五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相貌,大时必将卓尔不群。不过,转头想想自己的父皇,后宫的妃嫔,个个的外表都是不凡,这还真是强强联合。回头看看自己,样貌只是一般,放街上都不会有人想要拐卖的类型,难怪有人怀疑自己的血统出生。
两个小小的孩子,稳稳地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遵照严格的礼节小口小口的吃着膳食,乖巧惹人喜爱。子悦突然生出好想拐回家养的想法。
摇摇头,为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安逸日子过久了,人也变得幼稚了?
扫了四周一眼,大臣们为谈妥的不知名的利益举酒相庆,妃嫔们三言两语巧笑嫣然,想要吸引唯一丈夫的注意,皇子们守礼而坐,一派皇家风范,最上的那位不动声色,俯瞰一切。
嘴角勾起一些笑意,端了些酒举杯欲饮。
“悦儿,小孩是不可以喝酒的。”清冷低沉的男音从最上位传来。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子悦的身上。
面对刹那激光般聚集过来的视线,子悦刚喝到口里的酒,猛的呛到,辛辣从胃一直烧到喉头,脸憋得通红,额上覆上一层薄薄的汗珠,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好不惹人怜爱。
子悦低下头,碎发遮住眼里愤恨的目光,一边咳着,一边腹诽,他绝对是故意的!
宫廷起风云 第47章 宴(三)
宴曲悠悠扬扬的荡漾开来,一队身着轻纱白衫的舞者,迈着轻巧的莲步缓步入场,姿态悠扬,好一副菡萏出水图。
只可惜,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偷喝酒不成反被呛到泪汪汪的六皇子身上,而无人欣赏。闷闷的低笑声,冲淡了舞曲清幽恬淡的意境。
或许,吸引目光,分散注意力,都是舞者们想要的效果。
突然发难。
呈莲形的舞阵的舞者们忽的散开,轻旋纱袖,亮出掩于衣袖中的利刃,向四面八方散去。
欢闹的宴会顿时哄闹成一团。
刺客们的目标明显,晟梧的要臣。不是皇上,也不是皇子,更不会妃嫔。子悦看着,不禁一赞,聪明。
皇上皇子守卫严密,不易得手,成功率几乎为零,惹怒圣颜,查出来连窝端了,可不划算。而要臣,晟梧的左膀右臂,能位列在座的都是能人贤才。杀一个是一个,既能伤了国本,又能挑起朝堂利益之争。空出来一个金坑,能不挣吗?
低投入高回报,这算盘打得真真精明。
不过,宫里的禁卫可不是吃白饭的。迅速有效的从殿内各处组织起来掩护防卫,把大臣要人挡在身后,方便撤离。混乱也只是一阵,就算被刺客得手失了几位现在或是将来的名臣,依然有条不紊。
抽空瞄了一眼龙座上的男人,右手支额,声色不露分毫,冷静锐利的眼里透着一股掌控之中的沉着与威严。静静的俯瞰一切,似乎刺客也只是宴会表演的普通一环。
抽回视线,白衣的刺客被禁卫围在殿中,舞动挣扎。禁卫利刀霍霍,进退有度。皇子们早已在侍卫的保卫守护下离开,妃嫔脸色苍白,也陆陆续续的往下退着,大臣们如退朝般慢慢的在禁卫的指挥安排撤离。
瞧瞧,地上绽开的嫣红牡丹,没几个,损失不大,看穿着也不是什么大官。子悦冷冷的下着判语。
呼,轻舒一口气,终于到了。
子悦一向很会触类旁通,今天子悦发现爬树和爬柱子其实没什么不同。
手脚并用翻上横梁,抬头一边竟还有一个人。踮起脚,缓慢不发出声响的移到白衣人的身后。
线条分明的五官,墨黑的眸专注的盯着下面,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夜柯现在心绪不宁,刚才刺客蓦地出手,自己注意力一刹的转移,会转过来,六殿下的踪影就消失了。一遍一遍的搜寻,都没有他的人影,其他的皇子都退出了殿外,六殿下依然不明。
忽然热热的鼻息洒在颈间,忍不住缩了脖子,瞬间紧绷想要出手的身体在听见熟悉的童音时,舒展放松下来。
“白日穿黑衣,夜间着白衫,夜柯你的兴趣真奇怪~”实际上,子悦早就看出夜柯穿的就是刚才舞曲中的衣饰,也就是说他刚才也在舞者中,低头一数站着的倒着的,果然少了。
不止一个。
舞者里还有其他的暗卫?这是做给谁看呢……
夜柯转过头,看着六皇子,他是怎么上来的?宴庆用的丹鹤殿,为了展现开阔雄浑的韵致,特意设计的高敞,殿内梁离地面少说有十米。在夜柯的脑海里,凤子悦是不可思议的。没有武功,上一次在厨房,轻而易举的发现了自己。这一次殿内,不声不响的逃脱自己的视线,梁上,悄无声息的接近自己,而自己毫无所觉。
也许是夜柯的眼里的疑惑太过明显,子悦指着另一头的柱子,“那个和爬树差不多……踮着脚,屏住呼吸,捉迷藏多了有诀窍。”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就说不准了。如何消除气息,子悦前世学习过,也实践过。不然,他现在就不是排行第六了。
夜柯滑下几条黑线,嘴角有些抽,难道是夜阁的训练方式落后了吗?
子悦不太想说这个,遂转移话题,“这里好干净,经常有人来?”小手一扶,毫不见灰。
“……”夜柯觉得自己还是沉默的好。
一屁/股坐在梁上,不舒服的动动腰,就是找不到合适的角度。侧头看看夜柯,跪蹲在梁上,咋一看去姿势很帅气,但是真做膝盖绝对相当痛,时间久了腰也会酸。
“夜柯,坐着不舒服。”因为喝了点酒,现在酒劲上来了,子悦脑袋有些晕乎。一切似乎都按照本能行事。说话带着可爱的鼻音,有些撒娇的味道,伸出双手,无声的要求着。
夜柯愣了一会,直盯着六殿下的脸,小巧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清亮的杏眸里蒙上了水汽,微微晃着的头,醉了?区别于清醒时候的沉稳,或是那种别扭的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感,这样的六殿下瞧着有些稚气和脆弱,让人忍不住疼惜呵护。现在,又用一种粘糊糊的带着撒娇感觉的童声要求着,连常年浸染血腥的夜柯也不忍拒绝。
黑暗中的人,都难以拒绝伸出手的光明。不论是子悦,还是夜柯。
怀抱着六殿下,夜柯放弃了子悦眼里很帅气的姿势,难得没有规矩的盘着腿坐在梁上,可身体依然警戒着一切可能的危险,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是保护六殿下。
子悦酒后微高的体温,烫着身后的夜柯。这样亲切真实的温度,不禁让夜柯想起训练时自己养的一只黑猫。夜柯知道这样想对六殿下不敬,只是难以克制。自己也是常常把那只黑猫抱在怀里,梳理着它光亮顺滑的毛皮,即使知道不那一天上头就会吩咐下来要自己亲手杀了它。因为,常年血腥的训练,宠物带在身边又不可动心动情,只是一个小小的试炼而已。自己做到了,然而,还是会时不时想起抚/摸那只黑猫油亮皮毛的顺滑和它蜷在怀里的温度。
低头凝视着六殿下,夜柯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多。
而子悦找了一个惬意的姿势坐在夜柯的怀里,闲闲的荡着短短的两条腿,眯着杏眸,因着醉意,些媚意流入微微上挑的眼角,望着下面,接着……
看戏。
可惜,戏快结束了。
龙袍的男人,沉静的发着脾气,至少在子悦的眼里那算的上是发火。责怪禁卫办事不利,让刺客流入宴会,损失了臣子,失了体面,简单就是这个意思。
尾声,撤换了禁卫军统领。只是不知道下台的是哪派的谁,上位的又会是那哪的谁。
插曲,“谁!?”一声大喝,直指子悦所在的方向。新的统领?
霎时,所有在场的目光再一次的汇聚到了子悦的身上。
“悦儿。”小家伙竟会跑到那么高的殿梁上去,真是一刻不看着都不行呢。凤锦天微仰着头,看到自己的小人儿坐在他人的怀里,心里微不可查的波动了一下。也就不迟疑立马采取行动。走到子悦坐的那根横梁下,伸出双手。
下来。
在场的禁卫,侍人都多少惊异,皇上在下,六皇子在上,大不敬呀,显然皇上并不在意。然而一个五岁的孩子,虽不知怎么上去的,要他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来,可怎生得了,但皇上的意思…
宫廷起风云 第48章 宴(四)
子悦闲适的晃着腿,毫不在意刹那聚集而来的视线。歪着头,眯着眼,一缕风情就流入了眼角眉梢。只清秀的样子瞬间风流云转,媚意**。
瞧着低下男人伸出的手,眨巴着眼似乎在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子悦眨巴着眼不嫌累,凤锦天伸着手不怕酸。然而,冷汗却从其他人的额上滑落。似是僵持。
不知多少冷汗淌下,子悦满意了,嘴角轻勾一丝笑意,手臂一撑,落了下去。
夜柯在有人注意到的时候就蒙了面,暗卫是不能暴露身份的。感觉到六殿下的意图,立即出手去挽。
指尖徒缠绕着一丝流泉乌发,人已离。夜柯叹息,自己似乎和动物无缘。
下降的气旋,散了发髻,黑缎般乌亮的发丝一丝一缕的舒展开来,划出流畅简明的线条,宛若一朵盛放招展的黑牡丹,肆意华贵。风鼓起袖袍,一只翱翔天际的雁。
然,花开一瞬,霎那即合,飞雁展翅,蓬勃立收。
再转眼,小人儿已经窝在了男人的怀里。
子悦得到了熟悉的温暖,动动身子,熟练的寻到了最舒服的角度,宛如一只慵懒骄傲、拥有着最高贵血统的黑猫。酒意携着困意一起泛上来,绯红的脸颊轻轻地蹭着凤锦天金丝纹龙的锦袖,嫌弃扎人,不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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