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圣月教?
端木回春心头一阵恶寒。
阿佩趁他不在意,突然捏住他的下颚,将手中的药塞进他嘴里,然后将下颚一抬,药便顺势滚进端木回春喉咙里。
端木回春捂着嘴巴咳得惊天动地。
阿佩洋洋得意道:“你放心,若真有一天你能出圣月教,我便送你一瓶镇心丸,让你带回去给你爹。”
端木回春咳得满脸通红,干笑道:“多谢阿佩姑娘。”
阿佩道:“你快吃饭吧。一会儿我带你去书房,公子平时最着紧的就是书房里的书,你可要看管仔细了。若是缺了一页半张的,公子一定会剥了你的皮。”
药进了肚子,木已成舟,端木回春纵然郁闷得想哭也莫可奈何,只能强忍下心头的不安,赔笑道:“公子不像这么凶的人。”
阿佩嘻嘻笑道:“我吓唬你的。公子当然不凶,公子是天底下最和善的人。凶的是教主,教主发起脾气来,可以掀掉整个异客居呢!”
端木回春试探道:“你适才说教主发脾气,是否是教中发生了什么事?”
阿佩眼珠子一转,眯起眼睛打量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端木回春道:“唉。你也说我这辈子可能再也出不了圣月教半步了,只怕以后就要以此为家。既是如此,自然将圣月教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摸个一清二楚,以免犯了忌讳。”
阿佩道:“你放心,公子不喜欢教主来异客居,所以教主很少来。你只要把公子的忌讳摸清楚就好了,不必管圣月教的事。”她看端木回春闷闷不乐,狐疑道,“难不成你真的想加入圣月教?”
端木回春不语。
“哈!你真是异想天开。圣月教向来只收两种人,一种就是五六岁有武学天赋的孩子,一种就是成名江湖有武学根基的高手。你看看你,手无缚鸡之力,细皮嫩肉,哪有可能加入圣月教?”
端木回春故一身不吭地闷头吃饭。
“喂!你生气了?”阿佩撞撞他的胳膊。
端木回春放下碗筷,认真道:“我只是个被拐卖进来的书童,哪里有资格生阿佩姑娘的气?”
阿佩撇嘴道:“你不是想知道教主为什么生气吗?我告诉你。”
端木回春这才转头看她。
阿佩故作神秘道:“其实是因为明天就是七月一日了。”
端木回春道:“七月一日又如何?”
“七月一日啊,那个人就会来了。教主当然会不高兴!”阿佩道。
端木回春心头一热。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让圣月教教主不高兴的人极有可能会助他一臂之力。他强忍喜悦,面不改色地问道:“圣月教不是西羌第一教吗?教主应当很厉害才是,怎得还有人能惹他不高兴?”
阿佩道:“圣月教的确是西羌第一教,但是第一教并不是毫无对手的。就比如说,中原不是还有辉煌门么?绝影峰就好比是西羌的辉煌门。明天来的人就是绝影峰的主人。”
好比是辉煌门的主人?
纪无敌?
……
端木回春觉得自力更生更靠谱些。
“你怎么了?”阿佩见他脸色不太好,担忧地问道。
端木回春忙回神道:“我是在担心教主,那个绝影峰主人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阿佩道:“厉害是厉害,不过也不用担心。反正他再厉害,见了我家公子就好像老鼠见了猫,听话得不得了。公子让他向东,他绝不会向西。公子让他坐下,他绝不会站着。”
端木回春心里头更凉了,心好像被镇心丸穿了两个孔,前后通风,刮的还是北风。“既然姬公子与他交好,他又怎会与教主水火不容呢?”
阿佩笑道:“就因为他与公子交好,教主才不喜欢他呀。不过,他也不喜欢教主就对了。他每年七月都会来异客居小住,所以教主每年这个时候的心情都会特别不好。”
端木回春心里涌起奇怪的感受。由于魔教明尊暗尊对伴侣的选择,让他不由自主地将她的话想到另一个方向。为了证明是自己多想,他试探着问道:“不知教主是男是女?”
“当然是男人。”阿佩一愣,随即面色大变,扬手就想打。
端木回春忙侧身避让。其他尚可容忍,但打巴掌事关颜面,他自然不能忍住。
谁知阿佩的手在半途停住,呆呆道:“世人都是迂腐顽固的木头疙瘩。没想到连你这样好看的人也不例外。”
她的话暗暗合了端木回春心中所想,但他并不戳破,只露出惊诧之色,道:“此话怎讲?”
阿佩放下手道:“快吃你的饭。吃完就回去房里呆着。”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书房?”端木回春问道。
阿佩道:“异客居总共这么大,你不会自己找么?!”
端木回春见她夹怒而去,立刻放下碗筷回房。
他一回房间,即坐下为自己诊脉,确认几遍脉象无异才稍稍放下心来。那药恐怕不是普通的毒药,效果究竟如何,还要一个月后发作时才知道。
连月来,他被人贩子关在马车里吃不好睡不着,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么一间像模像样的房间,让他忍不住暂时搁下心头烦躁,穿着鞋子在床上躺下。入圣月教以来所见种种如浮萍般荡漾在脑海,一片一片,琐琐碎碎,慢慢连成巨大黑幕,将他拖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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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误入敌手(四) 。。。
一睡便睡了近八个时辰,一夜无梦。
翌日,端木回春醒来,只觉全身上下无处不痛无处不酸。他坐起来,在床上醒了会儿神,才慢慢接受自己仍旧身陷异国他乡虎狼之地的事实。
他起来洗了把脸,发现外头静得诡异。
昨日来得匆忙,他满腹心思都用在如何蒙混自己上,如今细细想来,偌大一个异客居,他似乎只见过姬清澜、阿佩和阿环三个人。如果算脸的话,只有两张。因为阿佩和阿环用的是同一张。
端木回春走了一小会儿便觉腹中饥饿难耐。昨日心绪太乱,身体太累,吃得太少,如今倒想念起那一桌子的菜来。他平素不爱吃肉,可现在却想得脑袋发紧。
他回到厅堂,桌椅果然已经被收拾得一干二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端木回春故作不知。
“你在这里做什么?”阿环端着个盘子站在门槛处望着他直皱眉。
端木回春回身,自嘲道:“无处可去。”
阿环道:“你是公子的书童,自然应该去书房伺候着。罢了,今日公子只怕是没工夫去书房的,你用了早膳没?若是没用就先拿个馒头垫垫吧。”她说着,将盘子里的馒头丢了一只给他。
端木回春“慌手慌脚”地接过,揖礼道:“多谢阿环姑娘。”
阿环讶异道:“你怎知我是阿环?”
端木回春道:“阿佩姑娘活泼伶俐,阿环姑娘端庄稳重,如何不知?”
阿环嘴角轻轻抬了抬,“倒还有些眼力。”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重击!
阿环脸色一变,道:“糟了,又打起来了。”
端木回春见她匆匆忙忙往门外跑,立刻追了上去。换做以往,即便是吃馒头,他定然也要找把椅子坐下来,安安静静地掰着吃,只是目前的处境却不容他从容。端木回春三两口将馒头咽下肚子,鼓着腮帮冲到门口,便见一个身穿黑袍的披发男子背对着他站在石敢当上,怒气冲冲地指着大门的方向,吼了一连串异族语。
阿环急得冲上去道:“教主息怒。我这就去请公子来。”
黑袍男子一低头,与端木回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只见他眼窝深陷,额头与颧骨高凸,整张脸上下起伏间距甚大,的确不似中原人模样。
黑袍男子看到端木,用僵硬的汉语怒道:“你是谁?”
端木回春揖礼道:“小生孙隐,儿孙满堂的孙,归隐田园的隐。”
阿环忙道:“他是九姑娘送来给公子作书童的。”
黑袍男子挥手道:“换了!”
……
莫不是,他昨天上任今天就要被辞退么?端木回春不知该庆幸自己短暂的书童生涯还是遗憾那无缘得见的书房。
“呀呀呀,丑八怪欺负美男子啦。”门边突然传来一道清朗之声。
端木回春心头一凛,转头看去,顿时为自己竟未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而震惊不已。只因那人的打扮委实……太过引人注目了。
逶迤出丈余的宽大红袍,上上下下加起来足足十几斤重的纯金饰品,还有那张浓妆艳抹比女子犹胜七分的妖媚妆容。这样的人无论走在哪里都该引得所有人侧目而视。
红袍男子抬起手,张开洁白的牙齿轻轻咬着蔻丹,指上硕大的金指环几乎挡住他半张脸。
黑袍男子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叽里咕噜又说了一串。
红袍男子撇嘴,张开五指门框上方一引,牌匾便掉落在他的手中。他拎着牌匾,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异、客、居。”
黑袍男子瞪着他。
红袍男子道:“山峦脸,你怎么能在异客居说西羌语呢,要说汉语。不然清澜亲亲知道了,要不高兴的。他一不高兴,我就不高兴了。我不高兴,整个圣月教就要鸡犬不宁了。鸡犬不宁,阿环丫头,我用得对吗?”
阿环低着头,死也不敢答话。敢在圣月教教主面前说圣月教鸡犬不宁的也只有眼前这尊大佛,其他人说绝对是嫌命太长。
黑袍男子用生硬的汉语道:“不许叫我,山岚脸。”
“是山峦。”红袍男子笑吟吟站直身体,拖着裙摆慢悠悠地往里走,“怎么办?你这么蠢,学了五年,汉语还是学得跟马尿似的。”
黑袍男子狂叫一声,从石敢当上跳下来,一掌朝红袍男子劈去!
红袍男子施施然地躲开,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像逗着他玩似的,慢慢悠悠地与他边拆招边道:“呀呀呀,生气了。山峦脸变成夕阳下的山峦脸了。”
黑袍男子一手搭住腰带,猛然一抽,一把软剑如蛇一般冲红袍男子的脸弹去。
红袍男子闪了下,但是他的衣摆太长,被黑袍男子一脚踩住,撕拉一声,扯掉好大一片。
红袍男子大怒,“辛哈!你居然敢撕我的衣服!”
辛哈冷笑道:“妖人!”
红袍男子脸色上掉下一层厚粉,原本藏在背后的手突然朝辛哈抓去。
辛哈偏头躲过。
红袍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讥笑,身体突地切入他的怀中,五指蔻丹一缩,直接在他脸上留下五道抓痕!
辛哈大惊后退,已是避之不及。
红袍男子开心地笑道:“呀呀呀,我把山峦脸磨平了!”
辛哈瞪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尼克斯力!”
红袍男子翻白眼望天,神情得意以极。
“我要杀了你!”辛哈说着就要冲上去。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姬清澜的咳嗽。
明明是一声轻咳,但听在在场两个人耳中却如打雷一般。
辛哈立刻收住脚步,脸色讪讪地看向姬清澜。
姬清澜从端木回春和阿环中间走过,温和地问道:“我记得说过,不许在我异客居动手。”
辛哈道:“是他太坏!”
红袍男子委屈地拉着被撕掉半边的裙摆道:“你看,衣服都被他撕烂了,烂人。”
辛哈指着自己的脸道:“你看我的脸!”他越说越近,几乎要把自己的脸凑到姬清澜的脸上去。
姬清澜视若无睹地推开他,淡然地瞥了一眼红袍男子,“阿环,阿隐,好好招待峰主。”
辛哈委屈道:“我呢?”
姬清澜拉住他的手往里走,“我带你去敷药。”
辛哈身上的戾气立刻收了,乐颠颠地任他拉着走。
红袍男子不甘心地叫道:“我的衣服……”
姬清澜头也不回道:“异客居多得是,任君选择。”
“你身上那件……”红袍男子还没说完,辛哈和姬清澜已经走得没影了。
留下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阿环首先回神道:“峰主,这边请。”
红袍男子不理她,转头望着端木回春,笑眯眯道:“你是中原人氏?”
端木回春揖礼道:“小生孙隐,见过峰主。”
“我叫姬妙花,曼妙的妙,鲜花的花。”姬妙花撩起一绺头发用手指转了转,轻笑道,“这个名字是不是很适合我?”
端木回春强忍下胃里涌起的强烈不适,干笑道:“峰主天人之姿,这名字果然再恰当不过。”
姬妙花挪着脚步慢慢走到他面前,食指抬起他的下巴,低声道:“可是我觉得你的名字很不好。你说,你改名叫曼花好不好?”
不好,一百万个不好!
“……是。”人在屋檐下,要委曲求全。端木回春在心底暗暗说服自己。
姬妙花笑了。他的眼角画着三朵桃花,笑的时候桃花一挤,有种被碾碎的错觉。“姬清澜之外,你是第一个见到我这么镇定的人。”
端木回春心里顿时打了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