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昉看着白景瑄道:「这药有何不妥?」
白景瑄皱眉:「叫人把负责煎药的人都叫来来。」
赵昉走到窗前,对外面低语了几句,没过多久,房门一响,从外面被扔进来三个惊魂未定的人。
「人都在这儿了,白先生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来问。」
这三人年纪差不多都在三十上下,身高体健,面目长得都算平常。白景瑄走上前,抓了三人的手,挨个儿闻,闻到最后那个,眉毛挑了挑,指着那个面目老实本份的人说:「就是他!」
众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白景瑄微微一笑,指着放在桌上的药碗道:「这药里混了那伽,是这个人混进去的!」
什么?赵昉面色阴狠,盯着那个男人问:「是真的吗?」
那男人连连后退,摇着手说:「什么那伽啊?小人不知道那是什么啊,这位先生在说什么,小人完全听不明白!」
「那伽是产生西域的异草,你或是你的同伴将那伽的种子带来这里,混在外面的花圃中。可是谁将那伽缝到王爷的枕头里这倒猜不出来。但是枕头中的红线血蛊是必须要有那伽的香气才能引动的。于是你每日在给王爷的药中,混一些那伽草的粉末。
王爷的药都是些参茸血茸之类补气的,气味浓烈,只混一点草粉进去,就算是大夫也不能察觉。王爷体内有了那伽草,红线血蛊就会在王爷沉睡时慢慢钻进王爷的身体里,在那里成长。等到长成成虫,会吸去王爷体内一半的血,并将王爷的神智完全控制住听凭血蛊的主人处置。」
听到这里,赵琛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晕过去。赵昉面色铁青,看着那个男人咬牙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男人目中闪过一丝惊异,但随后又张口叫道:「侯爷,小人真的不知啊,什么红线,什么血蛊,小人委实不明白您们在说什么。」
墨然突然笑了起来,双手盘在胸前,他微微歪着头看着那个男人说:「还装什么装,快些老实说吧,何大。」
第七章
墨然说出这话来,不光是那男人,连白景瑄和殷子若都震惊了。
果然,那男人只是怔了一下,立刻又说:「这位爷说的什么,小人不认得什么何大何二的。」
「还装。」墨然冷笑了一声,走上前一把揪住了男人的耳朵,「就算你之前易过容,但耳朵的形状是不会变的,你左耳下面有个缺口,而且身材及走路姿势与何大一般无二。别以为当何大时是个哑巴就没人能认出你来,就算易容术再精妙,以你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走路的姿势和惯常的身形是无法改变的。」
果真,白景瑄仔细看着那个男人,虽然面目有些不同,但那身形与何大的确很像。
墨然突然伸手去扯那男人的衣服,那男人惊慌之下用手去挡,但哪能挡得住,手刚伸出来就被墨然点住了穴道,身体僵在那里不能动了。墨然将他的上衣扯开,在男人的心口上,狼头月牙的刺青赫然显露出来。
白景瑄与殷子若当然不会忘了这个刺青的样子,二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说出来:「那个刺客!」
墨然看着男人,慢慢地说:「怎么样,还有什么说的?」
何大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原本一脸的憨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毒。
「墨统领果然好厉害的眼睛,佩服佩服。」
墨然笑了笑,伸手指着他胸前的标志说:「那我们不说废话了,直接说,安平府的灭门案是你们做的吧。」
何大嘿嘿笑了一声说:「随你怎么想。」
「那在府衙下埋火药的是谁?」
何大挑了挑眉说:「你那么厉害,要不要来猜一猜?」
墨然脸色一沉,伸指在何大的手背上弹了弹,何大浑身一震,从被墨然弹到的地方,一阵酸麻感顺着手臂爬到全身,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痛,抽筋剥皮一般让他惨叫出声。墨然的分筋错骨手,一向是对敌刑供的绝技,墨然对它的效用从来没有过怀疑。
惨叫声中,何大额头上大颗大颗黄豆大的冷汗滴了下来,脸色又青又白。何大突然眼珠子一翻,眼看就要撅过去,墨然又出指如风,将他心脉四周的几个大穴封住。分筋错骨一出,就算铁打的汉子也能磨半条命下去,何况是个毫无内力护体的何大。
何大看着墨然,不住喘气。墨然冷笑一声道:「我劝你还是老实地说出来,不然这样的苦楚你承受不了几次。」
何大扭曲着脸笑了一声,唇边流出墨黑墨黑的血来。墨然一惊,伸手在他颈项上一搭,人却早已断了气。
看墨然的脸色不好,白景瑄安慰他道:「这种人,牙里都藏了毒的,我们防不了,死也就死了,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赵昉也说:「既然早存了死心,我们问也问不到什么,说不定会被他牵着鼻子走错路。」说完,皱着眉头看了看何大胸前的刺青,吩咐人将他的尸体拖了出去。
殷子若在一边说:「他死了倒罢,只是还有谁是同伙就不太好问了。那么高的悬崖,这个何大根本不会武功,那是谁带他上来的呢?」
众人一起沉默。赵琛靠在床上,脸色灰败着叫着头疼。
白景瑄拔了几根金针暂时帮他止了痛,对赵昉说:「我先开个方子,那补气的药还能用,只是不可以再让别人经手。麻烦侯爷找几个信得过的守着药炉子,药煎出来直接送来,中间不能再有差池。」赵昉点头应了。
「另外,我有几味药不是很易得的,侯爷需得尽快将材料给我找齐。若是等血蛊长成了,王爷就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赵琛看着白景瑄,突然说:「你们要找那个人的同伙,其实也不难啊。」
看着这几人惊讶的表情,赵琛突然笑起来:「你们这几个孩子,白长这么聪明的脑子。既然是同个组织的人,身上必有同样的标志。让影卫们把府里所有的下人上身都脱了验,只要有刺青的,或是胸前有疤痕的全都找出来,男女不拘,便是我们府里做过二三十年的也不可以漏过!」
几人互望了一眼,都擦了把汗。确如赵琛所说,那是个极简单又最有效的法子,却被他们给错漏了。这个病歪歪的王爷脑子还真是清楚。殷子若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传说当年十六王爷恃宠而骄,得罪了朝中不少人,手上又握有重兵,老皇帝因为他起兵谋反,才夺了他的兵权,又把他半流放似地封到了西疆。可惜了这么个英姿聪慧之人,居然甘心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窝了二十多年。
赵琛注意到了殷子若的视线,对他微微点点头,突然淡淡笑了笑。殷子若心头一跳,连忙转过头,脸上一阵火烧。
赵昉出门安排全员检查,白景瑄、墨然和殷子若三人不能走远,于是让赵琛先躺了,他们几个在外殿坐着等结果。这一等就等了整整大半天。
外面听不到什么动静,不过想来以赵昉的俐落,应该不至于鸡飞狗跳。只是太过安静的地方总是会让人心生烦躁和焦虑。白景瑄皱着眉,方子写了撕,撕了写,地上桌上已经扔了十几个纸团子。
墨然凑上去看,见白景瑄闭着眼揉着太阳穴就问:「这方子这么难吗?」
白景瑄点点头:「红线血蛊产自西域,很少见,就算是在西域,能懂这个的也少之又少。我只是在书中见过,虽然可以治,但是若用药配置不当,君臣失调,很容易伤到宿主本身。药性大了,血蛊能引出来,但会伤到人的内腑和脑子。药性小了,万一没引出血蛊来,反而会让本来安静的血蛊发狂,那后果更不可想象。」
墨然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再出声打扰他。
不知过了多久,赵昉一脸疲色地走进门来。殷子若忙迎上去问:「找到了吗?」
赵昉苦笑一声:「全部清点过了一遍,没一个有刺青。」
没有吗?殷子若眉头挑了挑:「或许是抓人的时候,消息漏出去了,那可有清点人数,有没有少?」
赵昉冷哼了一声:「怎么没有点?少的人还不止一个。园丁少了一个,丫头少了三个,守城的侍卫四人,还有一个内府的管事。」
「有这么多?」殷子若张着嘴,有些不敢相信。
「把府里翻了个遍,在菜窖里找着了,不过都成了尸体。跟何大一样,服毒的。」
墨然突然说:「不对啊,就算消息走漏了,这么短时间,他们如何聚在一起服毒自尽的呢?就算管事的知道,守城的侍卫赶过来送死也要花些时间避着耳目吧……」
「那种什么组织的,行事太过诡异,不是我们能想到的。」赵昉似乎对此有些头疼,「总之,这些人最老的进府有十年,最小的也有二年多。能在永夜城这么久,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知道的人都死了,余下的线索便只有他们胸前的刺青。只是我们都不是江湖人,没人知道这刺青的来历,得找人去好好问问才成。」白景瑄终于写完了方子,揉着眉心将方子交给赵昉,「而且现在最紧要的是把红线血蛊消灭了。这些用蛊的人一死,没有约束的话,王爷身体里的蛊万一失控可就糟了。」
赵昉看了看方子,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丁丁,可以了吗?」癸影鼓着腮帮子撅着屁股举着吹火棍吹着火。年纪虽然小,但癸影从小练的是纯正的内家功夫,气息又足又长。一口气下去,大灶房里的火能向上窜出三尺去。
「小葵,你慢点啊,这水烧太热了,会烫到王爷的!」灶炉的另一头,丁影的声音隔着一堵墙传了过来。
「那你刚刚又嫌我慢……」癸影小声嘀咕着,把手上的吹火棍放下,「那个,白先生说,水要越烫越好的嘛……」
「王爷细皮嫩肉的,你想让他脱层皮啊!万一烧出燎泡来,主人不得扒了我们俩的皮。」丁影一边说着,一边将冒着热气的水舀入大木桶里。
浓烈的硫磺气味和着又香又苦说不出来味道的药草味被热气一冲,很快将这个刚刚搭起的狭小浴房熏得让人睁不开眼。
木桶架在土台子上,台子下面通着烟道,虽然不至于像被火烧着,但那个热度也够让人跳脚。丁影在屋里捏着鼻子舀水,一边舀一边不断地跳脚。
这个小大夫看着就不靠谱,这万一要是没把王爷的病治好,反而熏到他,烫到他,伤到他……丁影半眯着眼睛加快了速度。这哪是治病,分明是找病啊!
一切弄妥当,丁影一身汗水地站在门口,见赵昉将人抱了出来。曾经那么丰神朗俊的一个人,现在轻得跟片纸似的,丁影揉了揉被药气熏得发疼的眼睛,正要迎上去,却被癸影拉住。
「一身臭汗,主人不会让你接手的。」
丁影于是哼哼唧唧被癸影拉到远处去。
白景瑄只穿着单衣单裤,袖子被拉上肩上用细带扎好,守在门口等着。赵昉将赵琛抱进屋里,白茫茫的水气让他有些迟疑。
「这个味道怎么这么奇怪。」虽这么说,还是将赵琛的衣服除了,很小心地将他放进木桶里。
「这里留我在就可以了。」白景瑄用块手巾沾湿了清水搭在胳膊上,将赵昉人推了出去,「我要行针,行针的时候一定不能受到打扰,你们就在外面帮我守好了就行。还有多准备清水和盐。一会儿王爷可要出透汗的,没水会脱力。」
赵昉背着手,围着小屋转起了圈子。那屋子里死一样寂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只有那股让人闻之欲呕的怪味一阵阵地向外飘。
过了约半个时辰,突然里面传出一声喊:「加火!」
赵昉身子一震,想都没想,立刻捡了癸影丢在地上的吹火棍蹲地上吹起火来。这下子,连守在远处的影卫们也站不住了,有几个沉不住气地就要冲出去代劳,却见赵昉向身后举起一只手来,那是示意他们留在原处守着。
坐在廊下看着的殷子若突然说了一声:「想不到赵昉对他爹这么好啊。」
「那不是很自然的嘛。」墨然抱着剑站在他的身后,「听说王爷只有他一个独子,王妃生他的时候难产,七八岁之前,他们都是父子相依为命的。」
殷子若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得倒很清楚啊。」
墨然弯起了眼睛:「不管是友是敌,只要是身边的人,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所以说,大人有事无事也可以找身边的丫头家丁侍从影卫之类的闲聊聊,人多嘴杂,总能听到点想要的信息。对了,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大人想不想听。」
「什么?」
「听说小侯爷至今还是单身,而且成年后一直在军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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