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尝到了些许血腥味。
312。
不过除了血腥味,还有胸口时不时的阵痛以外,也没有什么了。
我居然不是特别想要咳嗽。
于是我继续去刷卡,加汽油。
汽油开始“呼噜噜”地注入车里时,就听到不远处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Sherry?!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我转身一看,居然是Emma。
313。
Emma站在她的车边,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已经赶了很久的路。
Emma很激动地朝我扑了过来。:“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参加聚会的!”
她依旧热情似火,我无奈地展开胳膊,准备迎接她的熊抱。
但在Emma碰到我之前,我身子一轻,视线一高,居然凌空飞起!
我黑着脸回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的你面无表情地用双手把我举高。
Emma不气馁,还要扑来。
她从左侧进攻,你就把我举到右边去。
她从右侧进攻,你就把我举到左边去。
最后她嗷嗷叫着从正面进攻了,你用左臂单手揽着我,然后右手握拳挥了出去。
我赶紧喊停:“这是我朋友!”
314。
你的拳头在碰到Emma的脸前刹住了。
你疑惑地歪头看看我,出乎意料地说:“可她不是Alan也不是Howard……”
我愣了愣,随机一笑:“你说得对。但是现在我除了那两个朋友,也有别的朋友了。”
315。
回过神来的Emma立刻把我拖远了。
而你靠着车窗,始终盯着我跟Emma的方向。
Emma看你一眼,严肃地小声说道:“这是谁?看起来跟通缉犯似的。”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
挺准确的,无论你的长相还是你的身份,你都是通缉犯。
316。
Emma托着腮看了你一会儿:“看久了,这人还是蛮帅的。而且身材看起来不错呀!”
“那是必须的。”
“可是这张脸,我是不是在哪儿看呀?”Emma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是一张很眼熟的脸。”
我知道她隐约地想起了陈列在史密森尼博物馆里的Barnes中士,但我也只是笑道:“难道你看过他的通缉照?”
317。
Emma会在这里跟我遇上,纯属偶然。
明天万圣节,她风风火火地赶回去参加我们高中同学聚会。
说实话,我都没记住还有这事,更别提要我参加了。
Emma有点诧异:“所以你们会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同学聚会,而是单纯在进行爱的旅游吗?”
我想了想今天去看到的Bella的坟墓,回答道:“不,只是在走亲戚吧。”
318。
Emma急匆匆地要赶去休斯顿,我没跟她多聊,只是目送她开了车离去。
临走前,她一手塞了我糖果,一手塞了我Durex。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Durex笑了笑,刚刚把它收起来,抬头的功夫,你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我想也没想,举起握着糖果的手:“要吃糖吗?”
319。
你眼睛眨都不眨地看了我很久。
我以为你不打算吃了,便要把手收回。
这时,你一把抓住那只手,然后扯过我,低头亲吻我的嘴唇。
我有点愣。
你摸摸我的脑袋:“这才是糖。”
320。
就因为你一句话,以及一个吻,我在副驾驶座上笑了很久。
笑得你脸黑得越来越难看。
可我止不住笑声,就像我止不住突然爆发的咳嗽。
321。
我捂着嘴,不停地咳。
即使你把车开得很稳,但我依旧感到头晕眼花,还恶心。
我猜我大概没晕车。
因为我残破的肺前所未有地疼痛起来。
一会儿像斧头砍,一会儿像细针扎。
一会儿像烈火烤,一会儿像凉水冰。
我只能不停咳着,一边紧盯着你。
即使我已经眼花地什么都看不清了。
但我不忍心闭上眼睛。
因为我害怕。
害怕这一别,就是永别。
322。
我感到你粗糙的指尖在焦躁地拍我的脸。
我感到车速在不停地提升。
我感觉我的世界在黑夜里不断地发光。
我听到你焦急的声音:
“Sherry!!!”
323。
我还是得继续笑。
伸手按住你放在我脸上的手,我希望我把我的话说得足够大声:
“James……能再次听到你喊我的名字,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Chapter 10。
【我的主请宽恕我。】
324。
这一天,天色不太好。
似乎是为了烘托悲凉肃穆的气氛,在深秋时节,又下起了雨。
恰好,被人群包围的棺材缓缓出现了。
我不愿听到哭声。
我想要闭上眼睛。
325。
2015年,1943年后的第72年。
对世人来说,这是容易发生撕逼大战的一年。
对我来说,这是重逢的一年。
但对Steve来说,这既是重逢也是失去的一年。
Peggy去世了。
326。
Peggy葬礼这一天,是她去世后的第三天,万圣节刚结束一个星期。
是我们重逢的第十天。
是我在医院醒来的第五天。
也是你再次离开我身边的第五天。
327。
我讨厌医院,足足讨厌了两辈子。
我讨厌我在医院出生,讨厌我在医院重生。
我讨厌我在医院被确诊为脊髓灰质炎,讨厌我在医院被确诊为小细胞肺癌。
我讨厌我独自被医院。
我讨厌我在医院醒来,却找不到你。
328。
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按时来查房,检查我的身体状况。
穿黑西装的特工总在门外逗留。
穿蓝白病号服的我只能默默地在床上画画。
329。
这辈子我没有再次选择画画。
摄影也挺好玩的。
工作外的大部分时间,我搭着火车在全国各地旅行。随身只带相机,切斯特烟,以及一行李箱的胶卷。
我很久很久没像现在一样静下心来,安安心心地画画了。
330。
我想画些什么,比如这间高档却空荡荡的病房。
但起笔时,已经在构思在哪里加入你合适了。
依照明暗色调,我想把你摆在窗前。
依照三角构图,我想把你立在门边。
依照内心愿望,我想把你放在床上。
331。
现在情况有点不妙。
以前无论我如何画什么,几笔下去,你曾经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了。
但是现在无论我如何安排,我都无法画出一个完整的你。
情况如实,我已经画不出曾经的布鲁克林小王子了。
332。
看护我的人还给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
我猜他们可能担心,我因为跟你待过一段时间也会导致大脑混乱。
我原本应该很气愤的,但无奈他们找的这位心理医生文质彬彬,和善还有耐心。
更何况,他一见到我的画就接连夸奖。
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333。
“无法画出一个完整的人?”Andrew Garner医生问道。
“是的,”我把十几幅画都递给他看,“我尝试了好多种方法,但是都在将要画到面部表情时停下来,然后再也画不下去了。”
Andrew看看画,又看看我,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无意冒犯,但是请允许我发问。”
“您说。”
“女士,你有什么……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而特别难以释怀的事吧?”
我愣了愣神。
334。
我难以释怀的事多了去了。
可不只是因为觉得时日无多。
比如说,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母爱。
比如说,被人求了婚,却未能如愿穿上的婚纱。
比如说,曾经死在了你前头,没能为你献上的悼词。
335。
我愣神的时间有点长。
Garner医生理解地一笑:“女士,你的病还只是中期,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我回神,朝他一笑:“我知道的,医生,我知道。”
没有人能比患者本身更清楚自己的状况了。
336。
Garner医生走后不久,我吃完了药,门被人敲响了。
叩。叩叩。叩叩叩。
这敲门的方式真够特别的。
我喊了“请进”,然后就看到了Tony。
“也是,你的出场方式总是不同寻常。”我先吐槽,再感慨,“感谢上帝,终于让我见到熟人了。”
337。
Tony不是一个人来的。
同行的,还有一个红发的大美人。
我认识她,她是复联里唯二的女性,也是Peter憧憬的男神之一,大名鼎鼎的总攻黑寡妇。
她一进来,还没笑出声,先用手机拍了一张照:“Okay,这样就能让老冰棍二号再安安心心在房间里待一天了。”
但Tony表示怀疑:“就凭她这一脸马上要嗝屁的样子,你确定他不是挥着拳头从我的大楼里杀出一条路来见她吗?”
黑寡妇直接无视他,点击了发送。
338。
在带来了Peggy去世消息的同时,他们还给我带了一身参加葬礼穿的衣服。
黑色调的连衣裙,黑色调的丝巾,黑色调的高跟新。
我看着高跟鞋发愁:“我不会穿高跟鞋。”
Tony简洁地指导:“伸进去,拉上拉链。”
我回答地特别无辜:“我没穿过高跟鞋。”
Tony直接无语:“没穿过高跟鞋?你是不是女人?”
339。
好在他带来的高跟鞋跟不高,我也就妥协了。
开始我扶着黑寡妇走,在她的指导下适应了一段时间就能自己走了。
穿高跟鞋一定是女人的天赋异禀。
340。
在前往葬礼会场的路上,终于有人肯跟我说我昏倒那天,高速公路上发生的事了。
告诉我的人是黑寡妇。
她说那天半夜,我在高速公路上昏过去后,你开车不稳,撞到了路边的围栏。
然后你用我的手机给Tony打了电话。
Tony说,现在回想起那通电话,都让他心有余悸。
341。
当时Tony刚刚结束了一场对他的谴责会议,正昏昏沉沉,走在路上就要睡着了。
电话铃突然一响,他一接听,那边立刻就吼出来了:
『你们知道我在哪儿,快他妈滚过来!』
声音之阴沉,声音之狠绝,声音之绝望,结合半夜的时间,Tony还以为跑去了午夜凶铃片场。
“吓死宝宝了。”Tony拍着胸口说道。
342。
“等我们赶到了,你已经吐了Bucky一身血了,他脸上都有。加上他眼神太阴沉,我们还以为是他失手把你打死了。”黑寡妇说道。
Tony点头表示同意:“当时你要是醒着就好,他那副模样简直是动画片里浴血的恶魔。”
我头疼地揉太阳穴:“还是免了,就算是我,大概也会做连续好几天的噩梦吧。”
343。
“在医院看着我的人,是哪一方的?”
“大概是我们这一方的。”
“大概?”
“就是,大部分部下都秉公行事,但他们的头儿一个刚刚因为搞假死的事泄露了,正在接受各方谴责,没空管我们;另一个头儿也搞了假死,但他是Steve的脑残粉。”Tony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所以?”我听得一头雾水。
“所以……yes,”黑寡妇说道,“他们大概是我们这一方的。”
344。
我们的话题回到了葬礼上。
Tony说:“Steve大概会去给Peggy扶棺,我去露个面就走。”
我说:“Bucky呢?”
“今天还要接受精神评估。”
“那我呢?”
“你就跟着旁边那个大美人吧。”
黑寡妇眯着眼,朝我笑了笑。
美得我眩晕,可惜相机手机统统不在手边。
345。
我没想到黑寡妇居然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她想知道我跟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
“不用立刻回答,”黑寡妇说,“你好好想想,我想听到一个有个性的故事。”
于是我慢慢想。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仿佛旧时的一阵风,在我眼前忽闪而过,带走一片感慨。
346。
我觉得,大概是这样的:
一次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最终导致了一场不可避免的奋不顾身。
博弈双方都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在败给命运的空白后,又迎来了新的义无反顾。
就是这样吧。
347。
黑寡妇意味深长地说:“Steve说你很文艺,这样看来,你的确是个文青。”
我不置可否地耸肩,纯美式的洒脱耸肩。
黑寡妇笑了:“我叫Natasha Romanoff,你直接喊名字就行。对了,我喜欢你的故事。”
348。
秋雨淅淅沥沥,有点冷。
当棺材摆正后,我看到一身黑西装的Steve沉默地低下了头。
主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