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黑气四周晃荡一圈后,落在了门口的空地上,渐渐地虚化成人形,是一位风韵犹存,上了些年纪的女道士的装扮。
那女道士转着呆板的眼珠子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几个男人,徐徐开口,“你们怎么会知道我是假的?”
“我们只知道你是女的,擅长易容的女的,这就够了!”梦狰舔了舔牙齿,露出个血腥的笑容来。
“我自认自己的伪装一点儿破绽都没有。”女道士不相信光凭这一点他们就能怀疑到自己身上。
“你的扮相确实没有破绽,表情口气也学的十分到位。缺陷就在于,你做的菜。冬婶做菜粗犷,不会摆盘修饰而且一闻味道就是重油重盐,而你的菜……虽然也放了许多油,看这装盘的样式,你之前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出来的吧!”庄艳秋的目光扫了一遍那桌上的菜色,淡然出声。
女道士抿嘴冷笑,“我已经尽量模仿那女人做的饭菜了,只是一个盘子,就坏了我的计划。”
“你到底是谁?”庄艳秋忽然压低声音,视线变得格外锐利。
女道士轻蔑地笑了笑,“怎么着?过了一百年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听她这话中口气还是和自己认识的。庄艳秋心里微微惊动,打量着这女人的目光变得慎重起来。
他还是从那女人熟悉的鄙夷神色中看出了些微端倪,“是你!”
“哼!”女道士冷笑,“你这眼睛也太差了点,怎么说我也照顾了你几年。”
“她是谁?”焦然挪到庄艳秋身边和他小声说话。
“庄少秋和庄紫芙的母亲。”
这话一出,梦狰和独山步惊讶地挑眉。自从那两兄妹死去之后就再没听到过这两个名字了,本以为早就了结的孽缘还残留了些余孽。
“就是那个和庄少秋一起算计你的家伙!”焦然反应快,沉下声音来脱口而出。
庄艳秋点点头,“没错!”
梦狰和独山步同仇敌忾,狠厉的眼神中闪烁着复仇的光芒。一想到这女人就是艳秋遭受灾难的源头,他们恨不得当场把这女人给千刀万剐。
“我的儿子和女儿都命丧在你的手下!庄艳秋,我早该在你还小的时候就动手杀了你的!”女道士不动声色地说出残忍的话来。
“你对我做的事比杀了我更残酷。”庄艳秋不紧不慢地回应她,“这天下就只有你的孩子配活着吗?”
“当然!”女道士高声呼喝,“你是他俩的绊脚石,我不除了你我的孩子就得吃苦受罪,你现在也有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情?”
“我明白!可我不会为了让他们活的舒心而去迫害别人。”
“哈哈哈”女道士大笑出声,“你现在说得轻巧。真到了那种时候又有谁能忍心?你父亲既然一心思慕你的母亲,为何非要娶我入门,娶了我之后为何还要处处提防我?他提防我就罢了,怎能连带着防备我的孩子?!”
女道士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狰狞。想当年她初嫁为人妇,知道家中还有个嫡子时也曾想过要好好善待那孩子,只是她的一腔热心换来的是冷脸相对和无端怀疑,长此下去再热的心也被浇得凉透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却没料到自己的孩子处处被别人的孩子压制,身为母亲看到这些她的痛苦又有谁能了解?
总是要有舍有得的,她不后悔为了自己的孩子去算计别人的孩子!就算是上天让她重来一次,她也照样会那么做。
“我的火中观瞻术果然没有错!你最终还是克死了我的孩子!”女道士口气一变,嗓子跟着提高,声音又尖又细,“我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说着,女人的身形化作黑气,带着凶猛狞狠的气息向着庄艳秋包了过去。
庄艳秋后退半步,平平地推出一掌,掌心释放而出的‘冻结’终止了那女人的法术,使得她再度化出原型,从半空跌落到地面上来。
女人落地后愤恨难耐地瞅着庄艳秋,“你别得意!”说着,她盘腿坐下,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铜铃来,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地做起法来。
庄艳秋的眼神平和地停留在她身上,不为所动。
女人念了一会儿咒,睁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庄艳秋斥了一句:“爆!”
庄艳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笑了起来,“没有爆呢!”
“不可能!”女人怒目圆瞪,“我明明收了你们所有人的毛发的!”
“都跟你说了,我们早就知道偷袭者是擅长巫蛊术的,怎么可能会给你那种机会。”独山步有点儿瞧不上这女人的脑子。
“事实上,我们也知道你会易容接近我们,这几日故意在各个场合给你制造机会,希望你快点行动。一开始我们就把冬婶作为你的重点易容对象,在她身上设下了秘咒,一旦她有什么不对劲,我们这边马上就能知道。”焦然紧跟着的解说让那女人气得眼球都快从眼眶里头脱了出来。
“你们耍我!!”女人抱着脑袋尖叫出声。
“你们母子三人的脑袋差不多。”庄艳秋可怜地盯着那女人,“没有那作恶的头脑和本事,还喜欢兴风作浪。”
“是你!都是你!!!是你抢走了我儿子的大好命途!”女人猛然抬头,头顶上的发髻散落开来,披头散发地对着庄艳秋发疯。
“你总说我抢了他的命途。若你当时没有撺掇他俩算计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今日他会活的比我更好。而我,还被困在昊正王府那一方小院当中,当一个不谙世事,不懂深浅,任人摆布哄骗的傀儡。这才是我原本的命途!”庄艳秋觉得好笑得紧。事实上他能有今日全得利于这母子三人的推手。
“胡说八道!你是‘逆天改命’的命盘,你的命数随时可变可改,顺时可成就宏图大业。你让我如何看着这种好机会就在眼前,而就此错过呢?”女道士咬牙切齿。同样是自己夫君的孩子,一个命盘奇特,得天地庇佑,将来必有大运道,一个则平平无奇,辛苦一生,少年枉死。最关键的是后者是他自己亲儿子的命盘,她怎能甘心?
所以她不惜以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为代价,修行了禁术,就是为了能为他儿子换一个好的前程。
“你也说了,艳秋是可变可改的命数。如今这结果,你难道就没有设想过?”焦然对这女人的魔怔已经无语了。一个女人而且并不擅长什么法术,竟然想凭一己之力与天道运转的相抗衡,不知该骂她不自量力还是赞她用心良苦。
庄艳秋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这女人的做法对深受其害的他来说是邪恶的,不公平的。
可在她心中一心为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打算,怕是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吧。
“送她走吧!”庄艳秋胡乱摆摆手。他不想再面对这女人了。
“杀了她!”焦然利索地开口。
“庄艳秋!你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幸运的。你是可变可改之天命,你此生最大的劫难就快到了!你会失去所有你现在拥有的东西!所有——!!”那女人虚迷着眼睛咯咯怪笑一阵,自爆自己的元神,当着他们几人的面自杀身亡。
那女人乌黑腐臭的血液喷在了庄艳秋的鞋面上,黑漆漆的污血映照着庄艳秋俯下来的双眼,折射出不详的寒光……
第414章 天下第一好男人
一连几日,庄艳秋半夜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醒来后一身的冷汗,头皮发麻,再也没有半分睡意。
噩梦的内容他记不清了,隐约有点印象是和庄少秋母亲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有关。
他抹去脸上的汗水细细思索着那女人说的每句话,尤其是关于他命数的断言。
‘逆天改命’之命——随时可变可更改的命盘。这些他一知半解,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他真正在意的是那句话——“你会失去现在拥有的所有”,只有这句话才是让他心神不定的最终根源。
梦狰感觉到身边的位置空空的,一下子睁开眼睛,眼神犀利地转动着,停留在了庄艳秋的身上。
他看到庄艳秋半敛着的双目上,浓密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着,立马坐起来搂住他的肩,“怎么了?”
庄艳秋镇定下来摇摇头,“做了个梦,心里不舒服。”
梦狰再怎么粗枝大叶也知道庄艳秋这是有心事,因为他这做噩梦已经不止一次了,这事儿焦然和独山步都和他说过。
梦狰把庄艳秋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粗糙的大手在他的头顶上抚摸几下,“别怕!咱们那么多人呢,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咱们替你顶着。”
庄艳秋吸了一口梦狰身上的味道,厚重沉稳的气息让他很安心,他揉了揉脑袋,主动抱住了梦狰的胳膊,“你躺下来点儿,我想靠着你睡。”
梦狰心里激动,躺下来速度太快,一下子撞了头。庄艳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疼吗?”
梦狰连忙摇头,大手搭在了庄艳秋的耳朵上,温柔地碾了碾他的耳珠,“睡吧,我看着你。”
庄艳秋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梦狰的手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这下他没多久就睡着了,并且再没做噩梦。
梦狰怜惜地盯着庄艳秋的睡颜,直到他踏踏实实地睡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在他的鬓边轻吻了两下。
那女人死后他们也调查了一番她近些年来的行踪。确定那女人在庄艳秋嫁进王府之后就上山清修去了,直到前段时日忽然从山上道观中不辞而别,从‘太阴城’到‘柏崖山’
又到‘金鹏岛’最后辗转到‘千澜山’,这些地方都有那女人的痕迹,想来那女人为了寻找报仇的机会也是煞费苦心,甚至那次偷袭时还想抢走庄艳秋手上的‘引神珠’和孩子来要挟他们。好在女人自己把自己给解决了,不然落在他们手上,绝对不会死的那么痛快。
梦狰想到庄艳秋被那女人谋害所遭遇的这些事,心中就憋得难受。尤其那女人死了死了还说了那么些诅咒般的话语,让艳秋心生魔障。
不行,他得就这件事好好和其他人商量商量。
梦狰是个行动派,第二天就把大家伙全都召集起来,隔着水镜开会。
这件事此时才被其他几位不在‘千澜山’的男人们知道。音九悔大发雷霆,把焦然、梦狰和独山步训了个狗血淋头。训完了他才平复下心情,询问士元尊,“你的朋友不是一位‘天巫’吗?那女人说的什么命数,‘天巫’应该也能算到吧,请他给艳秋算一算。”
音九悔还是很在乎这件事的。毕竟事关庄艳秋,他不想让庄艳秋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你相信那女人的话?我瞧她就是死到临头想要再给咱们眼里掺合一点沙子。别理她就是了。”敖灵对此很不在乎。在他看来,那女人若真有多大的本事,也不至于轻而易举就死了。
有些话音九悔没有对这些人说太清楚,就譬加他自己上辈子和艳秋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艳秋的命数在他看来还真是随时都在更改变化的,谁都说不准今后会怎么变。他现在是怕,如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大家庭也就散了。
士元尊转动手指想了想,“这事白琴怕是不会告诉我们的。‘天巫’有自己的禁忌,我记得当年他曾经为艳秋算过一次,那次的结果他都没有告诉我。他既然那时候不会说,我现在再问他也是一样徒劳无功。”
说起这个,士元尊心中也有些紧张起来。之前他没在意,现在回想一下当时白琴的脸色,很是古怪和惊慌。难道他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才会如此忌惮不肯明说?
士元尊心头惊跳,眼神跟着犹豫起来。
音九悔马上就注意到士元尊的神色变化,不着痕迹地记在心中,“那梦狰呢?你们族里的大巫不也会观瞻术,请他帮忙看一看?”
梦狰直挥手,“我已经去找过了。大巫说艳秋的事他不好观瞻,越是想要窥探,事情的结果越坏。我一听这么说吓得连求都不敢求。”
“听他话里的意思,不太好啊!”敖灵跟着愁容满面。
“不好又如何?”向来不爱说话只聆听的断隽难得开了口,“神挡杀神,魔挡嗜魔!就算真得命数不好,我也要强行把不好的全都改成好的!”
他这些话让众人眼前一亮,纷纷赞同。
“断兄霸气!”焦然称赞了一句,“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以咱们几个如今的力量,就算是艳秋有什么不测,咱们也能闯进‘幽冥界’将他再带回来。”
“你他娘的瞎说什么?乌鸦嘴!”听不得焦然说这种话,男人们开始讨伐焦然。
“我就是假设,假设都不成吗?”如果不是隔着水镜,对面那五个男的能把他从这边揪过去狂揍一顿。
“假设都不能说!”少正一眼睛都急红了。焦然只是随便那么一说,他们脑子里都有画面了,一想到庄艳秋有可能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