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下。”萧君兮笑得更深,缓缓起身,敞开的衣衫从右肩滑落,衣艳如火,衬出一身冰肌玉骨,“想不到在此还能相遇,舒姑娘,咱们还真缘分不浅哪。”
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包括……方才赶来看热闹的男客们。难怪,如此姿容,如此魅音,恐女子也不能比。
雪沫望了他一眼,遂转身,长睫轻垂,眸底一片黯淡。
没有惊讶,没有鄙夷,没有失望……只是,觉得,可怜。她从可怜“人”,因为,人作为万物之灵,本就是一份得天独厚的幸运,可是,此时她觉得他可怜。
他仿佛过的很好,锦衣玉食、风流倜傥,可是,在他的眼中,她看不到死的绝望,也看不到生的希望,他就仿佛一个傀儡,命运的丝线掌控在另一个人手中,偏他又不是一个傀儡,苦苦挣扎中自我放逐。
“可有?”
“无。”
“那么……”话音未落,一声打断,夹杂着如释重负的惊喜。
“杏姑娘来了!!”
雪沫抬眼望去,顿时有些失望。
一位杏衫女子款款走来,身姿袅娜,姿容俏丽,看园内的人对她如此尊敬,想必便是春/色满园的主人。但是,美则美矣,那双杏眼中却着实少了些神韵,更不消说……蕙质兰心。
“你便是春/色满园的主人?”
女子微微颔首,目光迅速扫过雪沫便定格在一边的玉无瑕,虽不若别的姑娘媚态毕现,却也是嘴角含春,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许久,才又转回身来,面上表情判若两人,明显的鄙夷与不耐。
“听姑娘们说有人来我们园子……”眸光一掠玉无瑕,立刻将“闹场”改成了“寻人。想必就是这位姑娘了,不知……”
“已经找完了!”感觉体力正在迅速消散,雪沫不欲多言,抬腿便走,脚步一个踉跄,人已在玉无瑕怀中。
“唉,还是撑不到最后啊。”雪沫无力又无奈道,带着点孩子气的苦恼。
“足矣。”说罢,脚尖一转,直接从楼上飞掠而去,青衫如碧,白衣飘摇,飞过红艳火海,逸入夜幕深处。
当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清风依旧踏春归。
作者有话要说:我喜欢美人儿~~男女通吃,欧也~~
扯乎扯乎~~
万里无云晴方好
回到烟水山庄厢房,玉无瑕立刻解衣,掀被,将雪沫紧紧拥在怀中,动作一气呵成,恍若练习了千遍,怀中的人儿已然熟睡。
刺骨的凉意渗入骨髓,玉无瑕神色不动,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雪沫额间的虚汗,眼神温柔而怜惜,夹杂着一丝痛色,心痛。
醒来是半夜。玉无瑕本是睡着,是真的睡着,只是雪沫一睁眼他便也醒了,心有灵犀也不外如是。
“可有什么发现?”声音虚弱无力。
“有,”微微转换姿势,内力集于手心,输入怀中人体内,“春/色满园的女子都很美……”
雪沫瞪他一眼,不作言语,静等下文。
“却都比不上那个绯衣男子。”
“萧君兮。他是什么人?”
“紫极宫宫主。”
“紫极宫?”雪沫身子明显一颤,玉无瑕将她抱得更紧。
“放心,今日之紫极宫已不是当年的紫极宫。紫姬瑶消失后,紫极宫彻底瓦解。五年前,萧君兮一掷千金买下紫极宫,从此,紫极宫不再是第一魔宫,而是……”
“是什么?”
“藏娇金屋。”
“不难想象,”雪沫点点头,“其他线索?”
“香,太浓重的胭脂香。”
“春/色满园的姑娘都很美,她们虽然或娇或媚,却都几乎不施粉黛。”雪沫恍然。应着情绪轻轻动了动身子,被角滑落,香肩微露,雪肌玉肤。
玉无瑕不动声色地掖上,抬头望着窗外。月华如霜,倾泻了一室,偶有萤火虫穿梭其间,平添几分生趣。
“是。”
“哟,了不得,鼻子比我还灵。还有……”雪沫兀自兴起,用力掐了玉无瑕一把,“好一个风流郎君,说,怎么回事?”
“交友不慎,得一损友,论风流君子,举世无出其右者。”
“你的朋友?”难得!雪沫眼睛一亮,怕是唯一,“谁?”
“叶倾云!”
“倾云君子?可是,不是传闻倾云清冷么?”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若论伪君子,举世亦无出其右者!”玉无瑕的笑意中掺着些许无奈,无奈中夹着几分有趣。
雪沫微微一笑,打从心眼儿地欢喜。
“所以你们是朋友。好想见见他呢?”
“快了。”谪仙君子携夫人涉足江湖,这么大的热闹,那人怕已在路上了吧。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万里无云晴方好。
玉无瑕和雪沫在阳光下散步,一致的步调,一致的节奏,不紧不慢,一样的闲适从容。
“烟水山庄真美。”雪沫闭上眼,感受着阳光折射水面照到脸上那种既暖又凉还带柔的舒服到心坎儿的滋味。
她不必担心一不小心走到河里,因为有人比她更担心。
烟水山庄就建在祈安河的一条小支流上,整个庄园一半是陆,一半是水,风一拂,光一照,水面就仿佛笼起一层烟,倒真是庄如其名,美不胜收。
玉无瑕一面要注意她的脚下,一面还要欣赏风景,脸上却依旧一副悠悠然的表情。
“而且,庄园主楼建在水中央,前后只两座吊桥连通外界,易守好退……这怕才是这位精明的水庄主水上建庄的首要原因。”
再走几步便是一片空地,这也是烟水山庄最大的一片陆地,做庄中弟子练舞之用。如今水家虽已基本上转为经商,但毕竟当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五行门之一,功夫不可荒废。
平旷的练武场中,只一人在练刀,烈日灼灼,刀光霍霍,他已是一身大汗,黑衣紧贴着身体,愈发显示出瘦削的身形。
“落风。”雪沫唤了一声。
楚落风立刻停下,静静等着两个身影缓缓靠近,目光定格了一瞬旋即垂下。
“玉公子,玉夫人。”
雪沫脚步一滞,只觉得心里沉沉地疼,才一日,便已变得那么生疏。
“落风,练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
“家仇未报,落风丝毫不敢懈怠。”楚落风努力克制着自己想抬头再看她一眼的冲动,毕竟,她已是他人之妻。
“这样吧,”雪沫微叹,“让白玉呆瓜教你一套内功心法……”
“不必了,内功是各门精髓,落风不能。”
“落风,你听我说,”还是倔强得像头牛啊,“你可知你的弱点在哪?”
楚落风诧异抬头。
“你的刀法已然如火纯青,再练下去也无法突破瓶颈……当日在落木山庄,你为守住亲人,劈杀猛兽无数,最后为什么倒下?”雪沫缓缓道来,声音平静无波,却听得楚落风眼神湛湛,“体力不支!”
“方才我看你使楚家落木十三式,刀法精湛,迅捷勇猛,只是……”玉无瑕接口,“内力不足,久后脚步略有虚浮,恐无法久战。”
清透温润的声音,飘逸若风的姿态,以及……那股淡淡的木叶香,楚落风默然,他,果然是他! 当即,单膝点地。
“落风愿拜谪仙君子为师!”
“楚公子快快起身。”玉无瑕将其扶起,楚落风用了十足的力,他却只用了一只手便将人托住,楚落风的眼神更坚执。
“各家功夫各有神髓,博学博练乃是大忌,我只能将玉家独门心法传与你。你我辈分同当,这拜师万不敢当……况,沫儿与你同路,蒙你多番照顾,就当是我们对你的回报吧。”
楚落风仍在犹豫,非为拜师,只是,爷爷说过,施恩不图回报,如今,虽为报仇……
“落风,就让我再帮你一次吧。”
期盼的眼神,恳求的语气。有谁见过如此将助人当成理所当然的责任的么?叫人无力抗拒么,一如当日但他的刀割进了她的血肉,她却微笑着问:“我可以救你了么?”一瞬间把阳光注进了他的生命啊。
楚落风终于点头,雪沫笑了,嘴角两个小小的酒窝。楚落风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笑,可每一次,笑过之后都会她都会微微蹙眉,一脸懊恼,不若这次,笑得无忧无虑,安心坦然,是……因为他在身边吧。
望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如来时那般携手并肩,步履和谐。楚落风淡淡一笑,祝福是唯一的心情。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得到幸福。
“倔驴子,你在傻笑什么呢?”冷不丁地身后窜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手里举着个银色的弹弓,只是一边有红线缠绕,像是损坏之后重新续接上的。
楚落风白她一眼,转身走人。真是个烦人的丫头,昨天缠着他“修”弹弓,今日不知又有什么花样!
“喂,干嘛不理人,不行,我一定要和你退婚,不然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喂,倔驴子……”
身后传来开战的声音,雪沫忍不住笑出声来。可爱的一对。
玉无瑕默默地注视着她,清澈的眸子中满满地堆着笑意,只是,忽然间,掠过一抹忧色,因为雪沫蹙眉了。
呃,好像笑得太得意忘形了。雪沫可怜巴巴地望着玉无瑕。
“好。”刚屈下身,便被雪沫拉住。
“不要抱,我想要……背。”平淡的表情,却是孩子般任性撒娇的神情。很……可爱。
“好。”毫不犹豫地蹲下,任由她慢吞吞地挪到背上,嘴角的笑意深得腻人。
趴稳之后,拍拍他的肩膀,雪沫笑得像个孩子。
“起驾——”
“好!”
靠着不厚实却绝对沉稳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叶清香,头上的暖暖的阳光,身下是暖暖的背脊,两边烟水荡漾,有比这更美妙的感觉么,幸福啊。
而且,只有这种幸福的“情绪”不会让血液沸腾,老天待我真的不薄。
有多久没有这样午睡了呢,好困,雪沫伸了个懒腰轻轻闭了眼。
玉无瑕回头用额触了触她的体温,脚步不停,慢慢踱。
河畔杨花纷飞,在他们的衣袂间流连嬉戏,原来,它们眷恋着这种淡淡暖暖的幸福。
再度睁开眼,雪沫发现,她已不再烟水山庄。
这是一家店铺,一家……卖糖葫芦的店铺?!
这个家伙背着她走过大街,走进店铺?!果然是白玉呆瓜,泛起傻来连带她也丢人。
“醒了?”玉无瑕的声音传来,温柔如故,清透如故,无一丝气喘。
“嗯,这里是哪里?”雪沫四处张望了一下,店铺挺大,干净整洁,却大门紧闭,无一个客人,什么情况?
“店铺。”
“废话!”雪沫用力捶了下他的脑袋。真犯傻了不成!
玉无瑕正要发话,一个穿着贵气,老板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手里还托着一盘……糖葫芦。
“玉夫人醒啦,来,尝尝我们店最好的玫瑰红露糖葫芦。”
雪沫吃了一惊。糖葫芦也有名儿?而且,这老板真的如此殷勤,就像……见了……恩人一般。
“怎么回事?”转头问身下的“坐骑”。
“玉夫人好福气,玉公子真是个大善人,当年我只是个街上卖糖葫芦的,小本生意,朝不保夕,幸亏遇上了玉公子,他买了一串糖葫芦,竟给了我一千两的银票!……”
接下来的雪沫不听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串糖葫芦后来是到了她手中,不过糖已化掉,里面的山楂也已干瘪,至今仍在家中供着呢。
总之就是这白玉呆瓜一个犯傻造就了人家一生富贵,而且,没人相信他这是犯傻。一个人一旦被认为是天才、是仙人,那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有人会主动帮他归类到大智、大善处。
唉,愧对老板如此感恩戴德了。
“不用了,谢谢,您做生意不容易,我们买一串好了。”
“那怎么行,玉公子是我的大恩人,没有他的一千两根本就不会有我的今天,其实整家店都应该是玉公子的。”
汗颜啊汗颜……
雪沫嘴角小抽,手上大抽,狠狠地掐住玉无瑕。
玉无瑕很能忍,一声不吭,眉头都没皱一下。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在别人眼中是温柔可亲。
“这样吧,老板,我要一串你们店里最便宜的……呃,我喜欢吃那个最普通的。”
“呃……好。”老板爽快地叫伙计串了一大串,一根二十个呢。
“谢谢,谢谢。”雪沫举着“重如泰山”的糖葫芦赶紧催促玉无瑕走人。
“玉公子,玉夫人,要常来啊。”
一堆人一致目送两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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