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苏密尔的西域衣服不似中原人惯穿的那样严谨,但那身白袍无论如何也当不上外面的人所说那八个字。
还是说苏密尔他每天在街上烤羊肉串的时候又换了一副什么打扮?
依着那人的个性,就算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估计也仍然还是懵懂又无辜的样子。越想越不放心,花公子决定出门去看看。
苏密尔倒是完全没有觉得自己任何的不对。
他现在正在专心致志地给面前排成长队的顾客烤羊肉串。
兜帽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只露出紧抿着的淡色薄唇和尖尖的下巴,还有一些不经意间流散出来的浅金色碎发在阳光下好像闪着光。
这种属于异域的美很吸引人。
在这个时候,他通常是只顾着低头专心干活,既不会笑也不会说多余的话。就算这里的女孩子看着都很文静羞涩,但苏密尔还是不能保证她们会不会像大唐的那些女侠一样突然就变成很可怕的样子。
集市距离花公子的小楼并不远。
出门走了几步路,他便听到有一个地方异常的热闹,还有烤肉的香气从那边飘散过来。
好像人很多的样子,看来苏密尔的生意真的很好。
他顿了顿,走到了长队的末尾也跟着排起队来。
“要多少。”
等了好久,终于排到了摊子前面,花满楼笑着正要开口打趣几句,听到苏密尔说话倒是愣了一下。
苏密尔说起中原话来有些生硬,但嗓音总是柔软又轻快,这么冷淡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听到过。
“苏密尔。”他低声叫道。
“哎?”在工作期间坚持除了收钱之外能不抬头就不抬头的苏密尔瞬间就破了例,“花满楼,你怎么过来了?”
他动作麻利地收了摊,简洁地说了一句“今天不卖了”,也不顾一大群顾客在失望中散去,就拉过花满楼在摊子后面坐了下来。
花公子对他不为生意负责的态度产生一丝担忧。
“这样没关系吗?”
“没事的。”苏密尔满不在乎。
从以前到现在,他的生意只分为三种情况,分别是好、很好,以及非常好。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花满楼终于忍不住把话题转移到了令他各种不解和担忧的衣服上面来。
“苏密尔,你今天穿得还是前几天的那件衣服吗?”
“不是啊,那个是白色的,不能穿。”
烤羊肉串嘛,烟熏火燎的还不把白袍子弄脏了?因此在每次开工的前,他都不会忘了换一身衣服。
“那你穿了什么?”花公子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某八个字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苏密尔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他穿的有什么问题吗?
“就是很普通的啊。”
“普通的吗?那就好。”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关注,但花满楼还是松了一口气,“天色也不早了,一起回去吧。”
苏密尔点点头想要站起来,而花满楼也正起身,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他一不留神和花公子互相撞了头。
“好痛。”他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又关切看向处境和他一样的花满楼“你没事吧?”
花满楼并不太好。
倒不是因为被撞到了头,只是刚刚那一下让他的手不小心从对方的身上滑过,然而指尖摸到的并不是衣料,而是滑腻的肌肤。
那个位置应该是腰吧?
到底怎样“普通”的衣服会把整个腰都露出来?
某八个大字再一次从花公子的心头飘过,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原本白皙的耳根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那天回去后,花公子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弄清了苏密尔的服装构造。
之后他就被花满楼严肃地警告了,说是绝对不能再穿着那样的衣服出去,因为在中原,这样的打扮是很不适合的。
“可是以前我一直都是那样穿的啊,都没有人说不可以。”他很委屈地辩解道。
其实江湖中人本就不拘小节,有些人也喜好做些奇异装束,这种事情很少有什么人会去在意,而花满楼更是如此。
不过,他却不愿意让苏密尔穿着那身招摇过市。
大概是因为实在有些过火了吧。
花满楼这样想着,说道:“苏密尔不相信我的话吗?”
于是,苏密尔依然还是每天出摊烤羊肉串,不过衣服又换回了平时穿的白袍子。
花满楼时常会过来。
每次他来的时候,苏密尔都会放下手中忙活着的生意蹭过来与他说话。
后来花公子认为这样不好,再三要求下才把委委屈屈的青年赶回去继续干活,而自己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等着他闲下来。
今天花满楼没有来啊。
苏密尔随手给羊肉串刷上一层酱料,寻思着等一会儿收了摊就去小楼找他一起吃晚饭。
心里正在计划着,就听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
他本不想理会,但这声响越来越大,还正朝着他的方向接近。苏密尔皱起眉循声望了过去,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挥着刀一路追着一个姑娘跑了过来。
☆、被掀摊了
苏密尔眼看着那两个人一边追着跑着,一边把周遭的摊子搞得一塌糊涂,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他的边上。
见那姑娘直直地冲了过来的,苏密尔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要躲开,而不能移动的摊子却遭了秧,被一下子推翻在了地上。
炙热滚烫的炭火直冲着苏密尔的脸上扑过来,大部分都被他用外袍当了下来,只有零星一点儿燃烧着的碎片擦着他的眼角划过去,留下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苏密尔完全没顾得上脸上细小的擦伤,现在他的脑中只有四个字在不断循环。
被掀摊了被掀摊了被掀摊了……
原本对于一个常年在街上做小生意的人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苏密尔可忍不下去,要知道,他的烤羊肉串摊子可是连天策府的城管军爷都没有掀过啊,在这边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掀了。
上官飞燕本来计划的很好。
从这条街穿过去就是花满楼的小楼,她因为被追杀而逃进小楼里寻求帮助和保护,像花满楼那样善良的正人君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花满楼看不见她的容貌,稍微有些可惜,但她对自己的声音和演技同样也很自信,相信花满楼不会拒绝一个可怜无助又惊慌失措的女人。
而一旦花满楼相信了她,那么她的计划也就算是成功了。
为了使这场戏显得更加逼真些,自然免不了要在路上制造些骚乱。
她在集市中灵活穿梭,时不时随意抓过手边的东西向后面扔去,也会推倒些摊子以阻止后面的人追上来。
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她撞倒了一个烤肉摊。
从在这条街上被追着不放开始,她已经掀了好些个摊子。
这些摊主无非就是些普通的百姓,遇到江湖人逞凶斗狠通常也是敢怒不敢言,除了自认倒霉也没有别的法子。
多掀一个少掀一个都无所谓,她也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着。
但还没跑出两步,就被腰间传来的拉力给扯了回去。
开什么玩笑?
掀了他的摊子之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想这么跑了,那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甩了甩袖子,金色的锁链朝着两人的方向飞了出去。
现在,上官飞燕和负责追杀她的大汉都被苏密尔给捆得结结实实。
“赔钱。”
迈步走到那两个人的面前,苏密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平静,眼底却极难得的灼烧起了怒火。
一直到被捆住拖回去上官飞燕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简直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会武功的人会不务正业到在街上摆摊烤肉。
而且……
暗挣了几下,上官飞燕发现自己和边上境遇相同的大汉一样完全脱不了身。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情况?
难道现在的男人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被处于自我思考中的上官飞燕忽视掉的苏密尔怒气更盛,他用力拽了拽锁链以表明自己的存在感。
“听见没有,你们两个要赔钱。”
反应过来的上官飞燕抬头向上看去,先是被那张漂亮的脸给晃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容貌居然会被一个男人给轻易比下去,尤其是那双金蓝异色,猫儿一样的眼睛……
之后又听到那波斯男人用一口生硬的中原话要她赔钱。
如果她现在能动的话,她真恨不得把一手的飞燕针都摔到男人脸上。
赔钱?
那一身的金饰晃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身后背着的双刀也是金镶宝石,就连现在正绑着她的那根链子都是纯金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啊。
她要是有那么多钱,还用得着这样费劲的忙活吗?
不过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上官飞燕费力地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道:“这位少侠,我、我在被人追杀,你看……”
她身边同样被绑着的大汉闻言也叫嚣起来。
“小子,青衣楼办事你少插手,识相就赶快放开老子,不然有你好看!”
什么青衣楼、红衣楼的,苏密尔不知道,不过他倒是看出来这两个人并不想赔给他钱。
“不赔钱的话,我就去找官府。”
他的话让上官飞燕和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以为那就是个普通做小买卖的人,等到被捆成一团之后才知道看走了眼,但是为什么会扯上官府?
西域人也不能这么不懂江湖规矩啊!
话是说不通了,先想办法离开是正经。
“少侠,银子我会赔的,但至少你要先给我解开啊,现在这样我怎么给你拿银子。”上官飞燕说着向旁边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苏密尔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这女人别有心思,但他也不能在大街上就这么一直绑着人不放,略一思索下还是收回了锁链,只是身体却仍然保持着戒备的状态。
果不其然,锁链刚回到袖中,那个大汉就抄起先前掉到地上的大刀朝他砍了过来。苏密尔侧身躲过,双刀瞬间出现在手上,冲着对方挥出了一记赤日轮。
他出手不重,意只在威慑而并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杀人,可那闪着诡异火光的弯刀还是让那两个人吃了一惊。
大汉挨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边缘都变作了焦黑,而被波及到的上官飞燕则恨恨地摸上了自己被刀气划破的脸。
该死的。
上官飞燕美丽的脸蛋略微扭曲起来,只是理智告诉她,自己不是那波斯男人的对手,不能冲动。
瞥了瞥闪烁着寒光的刀尖,她伸手解下腰间的钱袋,状似柔顺地递了过去。
“少侠,这个是赔偿……”微微垂下的头,掩饰住了脸上阴狠的神情。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苏密尔接过钱袋,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上官飞燕就已经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而那个大汉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
唉。
他回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街道,不免有些郁闷。
既然那两个人赔了钱,自然也不能单单赔给他一个人,就是不知道这袋银子够不够分给一条街上的人。
☆、求抱抱求安慰
上官飞燕赔得那些银子当然是不够分的。
虽说街上的人做的都是些小买卖,但损失加在一起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分到了最后,还是有好些人没有得到赔偿。
迟疑了片刻,苏密尔还是决定将自己手头的银子也分出去。
也不知道加上这些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
他不舍地抬手摸了摸耳朵上的金耳环。
还好,苏密尔没有凄惨到要用自己身上的金饰去为别人的过错买单,他那对心爱的耳环总算是保住了。
然而这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变好。
这几天都白忙活了呢。
苏密尔蹲下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地将撒了一地的羊肉和已经冷却下来的木炭收拾好,又把因为狠砸在地上而变得扭曲的烤架扶正。
看来,今天是没法在继续工作了。
抿了抿唇,他转身向花满楼的家走去。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苏密尔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他都想要去找花满楼说一说。
只要看到那温温柔柔的笑容,他的心里就好像也跟着暖起来了一样。
“花满楼……”
这个时间苏密尔应该还在集市上工作,怎么会突然跑了过来?
上楼的时候苏密尔脚步声就不似以往那样轻快,进来之后只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可声音里却含着隐忍的难过。
“出什么事了?”花满楼急忙问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温热的身体就扑了过来,还顺带着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间磨蹭着。
苏密尔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