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些。好在启蒙倒也不必多好的先生,秀才也足够,然而等念了四书,还是得找好学堂才是。”
容白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亲生的三个女儿都没话说,家世模样摆那儿,而且容白氏一连生了五个,婆家也信她家的女儿是多子多福的命,都嫁的清贵人家的嫡子。两个儿子一个最长,一个最幼,她说自己偏疼幼子,还真没说错。老大打小老实,中规中矩地长大,没怎么出彩,但也从不给家里惹麻烦。跟别人家欺男霸女、乖张狂妄的不肖子比起来,天天窝在房里念书的容熹简直算得上一股清流,容白氏对他也十分满意。不过小儿子一生下来,年纪又小,模样乖巧,嘴巴还甜,虽然调皮捣蛋了一些,但哪个当妈的会不喜欢这样的儿子呢?只是纵容之下,这孩子越发地不像话,状告罗道伟的官司一出来,就是容明谦也给吓得瘫在椅子上,一连声地问二爷还活着么,还是被下了牢狱。等孩子一回来,提了马鞭就狠狠甩过去,吓得容熹在旁边直磕头,求父亲轻些,二弟要没命了。
如今中规中矩的长子依旧平庸地规矩着,没考上进士不打紧,如今在一堆世家子弟里头,举人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功名了。同丫头厮混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是自己家里有卖身契的丫头,两个人都挺乐意,也不算闯祸——只是实在让她做母亲的太失望,普通人家有这样的儿子,已经算挺幸运,只是容熹实在是不幸,他有个更出挑、更好运的弟弟。
但叫容白氏稍加慰藉的是,容熹并没有因为这个嫉恨弟弟。他自己心里也有数,容嘉原来就处处比他强一些,然而却跟“运气”两个字没什么干系的。同在孔家念书,他能被文宣公开小灶,实在是因为天赋之外,那孩子也是个肯用功念书的,常常酷暑严寒,他这个做兄长的早就坐不住了,东歪西倒地神游天外,小他许多的弟弟却专注得很。这样的人,比他先中进士,也是理所应当。便就是婚事,仔细想想,就算他晚生几年,林沫也不见得会把妹妹许给他,就算真的订了亲,他仔细想想容嘉当时的景象——为了林家表妹当众拒绝公主——就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再说容嘉也是用了真情了,林家的家规十年不得子方能纳妾,他是干脆断了自己的后路连通房也不要了。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亲闺女,若真的没法诞下子嗣,也是允许驸马有庶子的。他这种选择在容熹看来算是“牺牲”,这么大的牺牲,就算尚公主也是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所以容嘉只能是容嘉,而他,便就是个庸碌无为的兄长也不打紧。人嘛,向别处比也行的。父亲的同僚子嗣也多,然而即使入了朝堂的,也多是父荫、或是捐官的。不管怎么说他的举人还是自己考出来的呢。他挺容易知足。
只是容白氏还是担心容嘉要闹脾气:“你哥哥不管家里的事,嫂子么,你也晓得的,若是麻烦了”
“母亲想说什么呢!”容嘉笑道,“我岂是不懂事之人!我才80两的俸禄,禄米也就80斛。就是领了恩俸,这几年下来就是不吃不喝也买不起这园子一两间屋子,更别说往日花销了。还不是父亲、母亲拿家里头的田产养我。我吃父母的、用父母的,哪能想混账心事!”
林沫一直说,容熹兄弟两个都比不上容明谦,但他们家也是一门难得的亲戚了——一家子都好面子,也没有拖后腿的,虽然遂承看起来有长歪的趋势,但看样子祖父祖母纵然溺爱,也是舍得下手去揍、去教的。最好的是,这家当家的男人没有坏的。
这就足够了。
容嘉又和他母亲撒娇卖痴了好一会儿,才抽身回自己屋里去,忽然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隐在门外头,他嘿嘿冷笑了两声,忽然窜了进去:“哈!”
容遂承被他吓得跌到了地上。
“干吗呢你?”容嘉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怎么不进去找太太?还怕她骂你不成?”
容遂承眼泪汪汪的:“小叔,霓葭也要走了吗?那我妈在这家里还留下什么呢?”
“不还留着你么?”容嘉觉得头疼,他深刻地觉得,这大侄子欠缺一个同龄的把他按地上打让他清醒点到朋友。好好一个男孩子,将来要长成老爷们的,娘皮兮兮地,真让人手痒啊。
他现在真的特别理解,有时候他烦人了,林沫揍他时候的心情——
一定很爽。
第268章
不过容嘉也就是随便想想罢了。他和他哥哥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没有冲突也没有太亲昵的兄弟一样,客客气气地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倒也不是说他揍了侄子大哥会有意见;只是没那么亲密;要教训他儿子;他也不好意思。
迎春却是如临大敌。司棋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奶奶,太太吩咐得不是挺好的?今儿个太太又给奶奶出了气;她说的话你能不听?何况太太叫奶奶邀请娘家人过来,也是在家里给奶奶立威严呢。叫嬷嬷去请人,大不了我或者绣橘跑这一趟,又不要你亲自去叫人,你怕什么。府里头都是些老人;太太还在呢;你就是摆张桌子请人家吃茶,有什么不行的?当年卫三奶奶、薛家姑娘还做姑娘的时候就摆得了;还请了老太太、太太们,奶奶都不用那么大的排场,那么些个规矩,只有自家娘家的嫂子同妹妹,难道她们还会笑话奶奶?这是怕什么呢。”
迎春还没等她说完,听到“卫三奶奶、薛家姑娘”的名字就怕得直摇头:“我哪比得上她们!”
绣橘也道:“奶奶,这不是我们要您去摆酒,不是太太说的吗?奶奶才刚嫁进来,得罪了太太可怎么好!”
迎春更是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正如绣橘所说,这是太太的吩咐。她就算再不敢,也不能把容白氏的嘱咐当耳旁风。好在因为先头她乳娘聚众赌钱被撵了出去,陪嫁的是另一个奶娘,还算是有几分忠心,只是去往荣国府报信的时候也有些担心:“姑娘也知道,原来奶奶的乳娘并不是我,奶奶娘家那儿,我也没几分体面——”绣橘叹道:“罢,我陪你走这一趟。”
原来因为迎春怯懦,她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少不得要替她出头,得罪底下人的活儿没少干。绣橘也罢了,司棋的脾气、性子暴,又同她外祖母王善保家的一样有些得理不饶人。这两个丫头同底下不讲理的老婆子吵架的时候,迎春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好容易时来运转,竟然嫁到了容家这样的人家来,两个人都有些喜上眉梢,可是回头一看,自己家的姑娘就是变成了容大奶奶也不顶用,还是扶不上墙。司棋倒是乐意回去走一趟,她当年那脾气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自己男人做生意有了点小本钱,她伺候的主子更是嫁的顶好,便颇有几分要回去显摆显摆的意思,倒是绣橘拦着了:“你已经配了人,偏是这边太太的恩宠赏的婚事,你去了,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嚼舌头根呢。咱们是给奶奶寻后台去的,又何必惹麻烦。”也只能罢了。
谁知绣橘这趟走得并不顺利。
贾母沉默了半晌:“迎丫头要接她们姐妹过去玩,一片心意,我们都晓得的。只是你也晓得,宝玉就这几天……”她到底年纪大些,经历得多,知道容家并不是一心拿他们当亲戚的,否则这两天就该放迎春回来陪几天宝玉,更应该亲自来送一送——难道她们的排场能比南安王世子还大不成?可既然不是真心结交,却又主动约她们姐妹过去,这其中必有蹊跷,于是等邢夫人、王夫人走了,才问,“你们奶奶在容家过得怎么样?我晓得她们太太是个厚道人,这个时节叫她们姐妹过去,肯定不止喝杯茶。”
绣橘没办法,只好道:“太太不日要去老爷任上,二爷还没成婚,说是要我们奶奶跟着琏二奶奶、三姑娘学着理家呢。”
这倒是了。贾母心想,迎春那个样,和邢夫人没什么区别,只好一点——不惹麻烦。她家里的内务总让老二家的负责,倒不全都是因为偏心的缘故。凤姐在这方面确实有几分能耐,容白氏不愿意丢脸丢到别家去,喊媳妇娘家人来教教,也无可厚非。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怨愤邢夫人——继母也是母,教女孩儿理家难道不是她分内的事!缓了一缓,对绣橘道:“她三妹妹是走不开,毕竟是她亲哥哥要出远门,整日里躲屋里哭呢,你就是要请,她也不肯走的。不过学理家,还得看凤丫头能干,她又是你们奶奶的亲嫂子。这样,你去回过她,问她愿不愿意过去几天。”
却原来那日灵均道长做成了多少和尚道士没做成的事,招回了宝玉的魂魄,非但让他清醒过来,而且似乎变得聪慧长进了许多——这却只叫贾母同王夫人更加伤痛欲绝。可是每日每夜的,宝玉却似乎从来睡不好,时时被噩梦惊醒。这叫贾母如何不在意?想起那日灵均道长所说的“同属蛇的相克”,未免就心里有些事。
非但凤姐属蛇,她本命年有的贾薇,却也赶巧在个阴日子,可不正应了灵均道长所说的“同属蛇的阴气相克”?宝玉不日就要远行,贾母对他的怜爱也日渐加重。尤其是这个孙儿自从醒了就越发地懂事,让她只能哭荣国府无福。只是即使作为一个偏心的祖母,她也是荣国府当家的主母,老国公爷留下的基业不能拜在她手上。宝玉和亲已成定局,她若再在这个时候想些花花肠子,别说扶摇翁主,皇帝都不会容忍。于是这万般无奈之下,在这最后几天对宝玉的照料就尤其上心。
她其实心里头隐隐起了把凤姐送乡下庄子里过两天的打算,然而王子腾现在是什么身份?年前尤二姐的事儿还没完呢。而且凤丫头也是她的心头肉,她素来喜爱这个孙媳妇的聪明伶俐的。要她说,为了你小叔子能安稳几天,你去乡下避一避,她还真舍不得这张老脸。
如今现成的机会摆在面前了。
凤姐听了绣橘的话,眼珠子转了两转:“这话是你们奶奶说的?我可不信。她自从嫁了人,可不记得我了,从来没请我吃过茶,如今有事求我,倒又撒起娇来,莫是你框我,哄得我白高兴一场罢?”
绣橘一听就知道凤姐答应了,不觉喜出望外,琏二奶奶这一张尖利嘴,往常这些不依不饶的体己酸话只对尤氏、李纨几个用的,跟迎春就疏远得多了,如今这口气可叫她心里欢喜:“瞧二奶奶说的!您是我们姑娘——哎呀,瞧我这张嘴,是我们奶奶的亲嫂子,不求您求谁呢!”
凤姐答应了,贾母高兴了,容白氏听了,也有几分喜欢。
“你如愿以偿了。”林沫笑着对静娴说道。
静娴道:“又是我输老爷一筹。”
“倒不是别的缘故。我在外头,能谋划的事情未免多些。”林沫体贴地照顾了娇妻的面子,把玩着修航的小肉手,抓着去蹭修朗的脸,逗得两个小孩子一个劲地傻笑,他还在一边乐呵,“之后就全看姨母,你且放心吧。她虽然被宠坏了些,但是后宅的事情通透,不然姨夫这么些年能只有一个庶女?”
静娴道:“我自然是信姨母的。只是怕熹大哥哥罢了。”
“他没胆子的。”林沫平静地道,“熹大哥哥是个好人,他的性子若是和仲澐换一换,容家的下一代不知道得多风光。”
若是容家为长子,容熹为次子,容家未来的确会多出无数种可能来。然而事实上就是这样,长子中规中矩,次子大放光彩。林沫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慢慢地把他们拢紧:“你们啊,长得慢一点罢,让爹爹再多抱你们几年。”
遂承听到消息,又去找容熹哭了一场。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想说非但那个女人来了,还要带着她娘家的亲戚一起霸了他妈的地方,他却得走,这不是鸠占鹊巢是什么。然而这样的话即使“童言无忌”四个字都没办法掩盖他的小肚鸡肠,容熹虽然溺爱,但却好面子得紧,不许他说这样的话的。容遂承只能抱着他爹一通大哭,直到嚎得说不出话来。倒叫容熹更加心疼。但他也不能说,自己娶个媳妇,媳妇要娘家嫂子过来住两天都不许。没有这样的道理的。只能去找容白氏。
“内宅的事,不牢你操心,你好好念你的书。我如今连遂承都不敢叫你操心了 。得亏撞见的是我,若是你儿子那天中午进去了,我看你这当父亲的脸面还要不要呢!”
不管他说破了嘴皮,容白氏就只拿着他的不检点说事。偏偏这事极戳容熹软肋,只要略提一提,他的后悔、难堪就直冲上心头。
“熹哥儿,你是容家的长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你父亲激动得都快哭了,说容家未来全靠你。这么多年我也不敢管你,你毕竟是下一代的家主,我得给你面子,捧着你,毕竟未来是要你做主的。什么时候你能当容家的家了,别说你不乐意邀请你大舅嫂,你就是想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