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细细流动的热得发烫的液体慢慢渡了过来,少年似还嫌速度太慢,竟伸出了舌凑进来,与他舌尖相抵。
最后一丝神智彻底沦陷,肖彧只觉脑中轰地炸响一片,整个人都滚烫得如同被置在沸水上一般,带着一种既惶惑焦躁,又昏昏沉沉的战栗。
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肖彧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少年后脑,力道渐沉,将少年紧紧扣住,那与少年交缠在一起的舌也转守为攻,痴迷而又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吻啄过去。
如同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了一些少年回到他身边的实感,不是那梦中幻影,亦不是那掩埋在记忆中的模糊身影,而是真真切切的,完好无损的珩儿。
一丝酸楚从鼻尖涌起,有苦涩而喜悦的泪珠顺着青年轻闭的眼角蜿蜒而下,流淌到两人的唇齿间。
孟珩微微愣了一下,思绪回转间只觉得心头一软,也不由得轻抬手臂紧紧回抱住青年,微闭眼睑,沉溺在两人紧紧相依的唇舌间。
第60章
红着一张脸的夕阳瑟瑟地收敛了最后一丝余晖,凉风骤起,入夜渐寒。
不知过了多久,孟珩才勉强挣扎着从青年的怀抱中坐起,却又把手臂撑在青年两侧,俯下身来,一张脸贴得极尽,细细观察着青年烧了两团红云的面容。
彼此仍未消褪的急促喘息声又交融到了一起,连带着两人之间被炙烤得灼人的空气。
“感觉怎么样?”孟珩微微勾了唇角,声音极轻地问道。
说话间有一缕如墨青丝从少年肩头滑落,拂到肖彧的脸上,既而又被晚风吹走,飘拂而过。
肖彧闭了闭眼,强忍住再次吻上少年双唇的深沉欲望,睁开眼,望进少年宛若浩渺星辰一般的深邃眼眸里。
那双眼眸似乎浸润了水光一般,亮得惊人,此时专注地望着自己,令他不由得目眩神迷。
“我……”他动了动唇,吐出一个音节,却惊觉自己的嗓音竟如此喑哑,无奈地在心里低叹一声,想要竭尽所能地找出一个词来将自己心头快要溢出来的情感吐露出来,却终究是徒劳。
此时此刻,他的头脑竟像是被那滚烫的熔岩融化了般,空白一片,除了深深望着头顶的少年,竟再说不出半句话。
孟珩把肖彧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觉得好笑之余,不知怎地,又有一种轻松、释然的脉脉喜悦漫溢上来。
他撑着手臂,缓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瞥到青年似有些慌张无措的神情,才嗤笑一声,道:“我是问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上好一些了?”
手指轻抚上青年颈间凝固的伤痕,声音略有些低沉地问:“这些伤,还痛么?”
他血液中的元阳之气曾把轩玉郎的血虫撑爆,于凡人而言更是只需一口,便有补气益血的奇效。
肖彧怔愣了一瞬,旋即才明白过来,脸上又是困窘至极,忙干咳两声,强作掩饰,哑着嗓子下意识承接少年的话,道:“好、好些了……”
话落回过神来,果然觉得身上一股气息窜动,温温的,暖暖的,从唇齿间逸散开来,逐渐流淌至四肢百骸。
是少年的血。
肖彧这才豁然了悟少年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间有些讶然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心头,滔滔不绝,直冲向微微发涩的鼻尖。
“珩儿,你……”他想张开口说什么,少年为了救他割破手腕以血相喂,他觉得他必须要说些什么,然而情感鼓荡间却难以言表,眼角余光瞥到少年割伤的手腕,心头立即被另一种心疼的情绪所代替。
“你的手腕有没有事?”力气稍稍回炉,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少年的手臂,待要触及伤口时,又慌慌忙忙想从身上找出一条干净绢帕来细心包裹,低头一看,却瞥到了自己那一身已经褴褛不堪的衣衫,又不得不尴尬地顿下动作。
冷不防却被孟珩拽住了前襟。
“我说你这人,蠢也要有个限度。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有事么,嗯?”孟珩斜眯起他那双水波粼粼的眼眸,又好气又好笑地睥睨着青年。
“不过你既有力气闲操心那乱七八糟的,就说明你现下已无大碍,走吧。”他放开青年,转而站起身来,朝他伸出手去。
肖彧一愣,忙握上孟珩的手,顺力稳稳地站起身来,神思却因孟珩那双瞟过来的水眸恍惚不已,只觉得每每被少年视线扫过,都有一种酥麻的、烫烫的感觉,自心底升腾而起。
不,应该说自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开始,这种滚烫的感觉就从未消散。
让他迷醉,却亦有些不知所措。
却见少年并未松开他的手,反倒背对着他,把他的两只大手放在少年那纤细劲瘦的腰间,道:“你一路被红玉她们挟持,应也适应了御风而行的感受吧,眼下入夜天寒,你身上伤又未痊愈,实不宜在此地久留,因而我们不得不加快脚程了,你姑且忍忍吧。”
肖彧微微晃神,下意识答了个“嗯”,双手却有些僵硬地微微悬在半空,并不敢触碰那看起来不盈一握的腰肢。
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然而他却极力克制,仿佛一碰上少年,就再抑制不住那深埋的滚动汹涌的欲望,再也不能放手。
孟珩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挑眉侧头去看,入目却见一张傻气四溢的脸,不由又被气笑了。
他索性转过身来,轻拍青年的脸,道:“想什么呢?要走了!”
“不想摔死的话,就抱紧我。”语罢他动作颇为自然地拢了拢青年的手,将其扣在自己腰前,整个人还往后靠了靠,确保两人之间并无多余的距离,身后那人也绝不会被自己甩下去。
这才又开口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眼下上路重要。”
感受到身后那人姿势稍微自然了些,又故意挑了挑唇,勾起一抹粲然的笑,偏过头去和青年离得极近,与他鼻息相拂,低声道:“不过看你反应那么大,刚刚那个,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见青年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腾地又烧了起来,一瞬之间就像上了调色盘一般,青青红红一阵斑斓,孟珩不禁大笑连连,攥紧了青年的手,暗运了灵力,足尖点地便旋身飞去。
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掩饰了青年内心怦怦作响的心跳声。
肖彧嗅着少年发顶的淡淡清香,深吸了一口气,手臂不由得紧紧箍住了少年,把少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
两人疾行一个夜间,至次日黎明朝阳未升之时,方停下了脚步。
比不得孟珩如今有灵力护体,这一路下来,肖彧的脸色却是有些苍白。
孟珩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却悄然握住了青年有些冰凉的手。
两人此时正站在一处山林脚下,不知什么缘故,此处倒比之前那茫茫荒原上暖和了些许。
“跟在我后面,不要出声。”孟珩低低嘱咐道。
肖彧会意,反握住少年的手,压下那略微的不适之感,紧紧跟随着少年的脚步。
时间渐逝,阳光一缕一缕地穿透暗沉沉的天幕,淡淡洒在叶影斑驳的林间,有野兽凄厉悠长的嘶鸣声响起,一阵阵地回荡在林间,仿佛近在咫尺。
“害怕么?跟着我来这么一个地方。”冷不丁地,埋头前行、静默了良久的少年突然出声问道。
肖彧摇了摇头:“不,有珩儿在。”
孟珩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前行,却是偏过头来笑睨他一眼,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害了?叫你跟我走便跟我走,却是连问也不问,倒是稀罕。”
肖彧沉默了半晌,见少年又回过头来看他,一时忍不住,伸出手臂揽过少年,将这个几月以来日日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紧紧搂入怀中,轻叹了一声。
“珩儿千里迢迢救我于危难之中,又割伤自己以血喂食,又怎会害我呢。”
“况且……”他喉咙上下滚动,声音变得喑哑而低不可闻:“我怕不跟着你,你又消失不见了……”
孟珩怔了一下,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肖彧,良久才似是无奈般低低笑了。
口中却是压低了声音,开始解释道:“此处名叫玉面山,确是与你们探听得来的消息无二,这几月以来,我便是一直待在此处……嗯,疗伤休养。此番带你前来,也是因为这玉面山的主人是个……心善仁慈的,他洞里有一方上好的疗伤池水,可以借来为你疗养治愈。”
青年此番元气大伤,虽有他的血补益,却到底肉体凡胎,不好多补,轩玉郎洞府中那个暖池倒正好适宜疗伤,遂他略一转念,便决定先将青年带回玉面山。
“原来如此。”肖彧豁然叹道,语气里似有惋惜和懊恼:“若是我早些得知,便可早些来寻你了……”
孟珩笑着摇了摇头:“此地距京城千里之遥,你又如何能得知?左不过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你,引你中计罢了。”
见青年欲要解释,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抵在青年唇上,道:“我知道,寻到你之前先碰到了黎青,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虽则你有意顺着红玉的意思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后发制人,然而你到底还是低估了对方,要知道她们可都是杀人喝血不眨眼的妖孽,又岂能以常人论?虽说你布置的人马差点就寻到了红玉的踪迹,可她转眼就能逃得无影无踪,若那时我未及时赶到,你就……”
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没再说下去。
偏头躲过青年愈发深沉凝望的视线,孟珩冷哼一声,徐徐道:“你总是这般愚蠢。”
话落却被青年桎梏得更紧了些,低低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是,和珩儿有关的事,我向来愚蠢,让珩儿担心了。”
语罢又是悠悠一叹:“可我此时却是庆幸我的愚蠢,若非如此,还不知究竟何时才能见得珩儿一面……”
他抬手抚摸怀中少年柔软的发顶,动作轻柔。
孟珩被他抚弄得没了脾气,也只好不再计较,两人在林间静静相拥一会儿,方继续前行。
第61章
愈走到深处,便见视野渐阔,林木渐稀,日光挥洒下来,这玉面山的一幅丽景才终于显露出来。
有红得如火,白得似雪,棕得发亮的,身形高大健硕的野狐在草原山涧匍匐走动,一双幽碧幽碧的眸时不时地向闯进来的两人瞟去,带着虎视眈眈的意味。
可不知为何,却只窥伺在两人周围方圆三尺之外,并不敢靠近。
除此之外,这天上飞的神鸟体格也异常庞大,偶然滑翔过来,凄厉鸣叫一声,便能叫人两股战战,抓心挠肺。
可孟珩像是早已见怪不怪,一路挺直着背脊,目不斜视,如入无人之境。
及到了一处花红柳绿之地,淌着那看似极深,却轻易潜过的溪水,到得一处题为“玄玉映天”的精致石府前,才停了下来。
“你且在这里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孟珩转过身向肖彧道,末了又补充一句:“那些野兽不敢靠近,你只待在原地不动便是。”
“好,我听珩儿的。”肖彧温润一笑,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少年的手,这才立在原地看着少年走进石府中的背影。
孟珩甫一进入洞中,便看到了懒懒倚在石榻上逗弄白狐的轩玉郎。
男子一见他进来,便立即抬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似是故意在此等候。
“哟,回来了?可是想好了要如何报答我,嗯?”轩玉郎桃花眼一挑,笑意中的算计和得意毫不掩饰:“我此次借你灵石一用,可是大展威风,吓得红玉那一干黄毛丫头再不敢嚣张了吧?这等恩情,照你们凡人的话来说,可不是要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孟珩双手负于背后,但笑不语。
不错,他之所以能震慑红玉她们,虽则有一半的原因是,这几月以来的修身养性使自己的催眠术大为精进,于声音和眼神中运了几分灵力便比之从前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自身因气息调和阴阳互益,结成一股强大的气势,隐隐地竟能放出一股令小妖胆寒的威压。
可最根本的,还是借了轩玉郎的势。
轩玉郎给他了一枚灵石,上面附了一丝他的灵力。释放出来便如同他本人在场,威压强大令诸妖不可抗,撷取运用又能助他御风而行,日行千里。
他两日前从轩玉郎手中骗得这块灵石的说辞是,替他好好收拾玩弄红玉等人一番,给大家图个乐子。
还有就是,等办完了事儿,可以勉为其难地手把手教教他催眠之法。
“恩情我当然记得,不过么,学催眠一事可是急不来的。”孟珩想了想,笑盈盈慢悠悠地说道。
轩玉郎点头,也眯眼笑:“不急不急,一年两年,十年八年我都耗得起。”
孟珩挑了挑眉:“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一副乐于传道授业解惑的人师模样在石府中踱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