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脸镇定,「你去把尸首埋了,然后去伺刑宫领罚吧。」
文德子:「奴才遵旨!」
宋禾卿:(……)
文德子走后,门也一同被关怀地带上了。
殿内,只有两人四目相对。
宋禾卿实在对付不了高晋那含情脉脉的目光,于是走到高晋对面坐下,率先开了口,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皇上有话就直说,引微臣到基宏殿是想做什么?」
高晋把勺子一搁,不满道,「没什么,朕因为肾虚,眼下就是想你主动来找求安慰罢了。」
宋禾卿:「……」
高晋看人的目光带着点点幽怨。
没错,方才就是他和文德子演的一出无聊的戏码罢了。
自从那一夜两人交huan后,除了早朝议事见上一面外,他几乎碰不到宋禾卿。就算有,他掰着手指都数出来几次。
「就为了这个?」宋禾卿冷笑,「你不打算跟我坦白那鸽子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拼得整整齐齐的纸条。」
知恩图报,护太子周全?方才文德子一直盯着这纸条,是当他没眼瞎还是怎么着?
「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么?」高晋反问。
「其实,你派人保护太子,不用这么躲着我。」宋禾卿面无表情道,「反正,我会在太子回宫之前,杀了太子。」
这种直言不讳的话,或许也只有宋禾卿才能直白地说出口。
十六年前如此,如今亦是不变。高晋闭了闭眼说,「你到底是哪里放不下?当初查明真相,说到底都是皇后有错在先,寒儿当时也是正当防卫。若真要追究起来,废后也是必然。」
「姐姐当年怀的是你的龙种,你难道就一点也不难过?同样是你儿子,你如此区别对待。」宋禾卿说。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一直是你。可你,却总把别的女人往我身上推。」
「我的事,和姐姐无关。」宋禾卿硬了口气,看向高晋的眼神布满了复杂情绪,「事到如今,你若想保全太子,现在立刻带我上刑台,你我之间,从此一刀两断。若你非要两者兼得而把我囚禁,那么,待太子登基之时,便是我死。」
「你……」一眼望尽男人的坚定和无情,高晋呼吸一窒。
说到底,或许宋禾卿执念到现在,许是恨他一半,报仇一半。
同样的,倘若没有他对这人的眷恋,眼下,宋禾卿根本没有坐在他眼前放肆的资格。
可是,就是因为这份眷恋,才会有他们相对的今日。
而宋禾卿,也就是这样把他禁锢在心里,吃得死死的。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的形容地宋禾卿太贴切了。
高晋现在的表情,是他预料之内,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面,现在,他还不想和高晋劳燕分飞,宋禾卿咬了咬唇别开脸,站起身,「总之,我给了你选择,是太子,还是我,你看着办吧。」
——太子一死,我和你之间,便什么都不是。高晋,我希望在这段日子里,你可以给我一个念想。
选择?他整整选了三十多年。
三十年来,他一直在犹豫、挣扎。
放不下也舍不得。
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做到鱼和熊掌兼得?高晋的心思像是沉甸甸的石块压在心底。
挖了,心也就空了。
不挖,累得喘不过气。
一喘就是三十多年。
「这十六年,你是真心想过留在我身边么?」高晋问得很没有底气。他也会怕。他现在还不想放弃。这个人,占据他的心,太久太久。
宋禾卿踏出门槛的脚停了下来。
不过,沉默片刻,他还是转身离开了基宏殿。
——我想。十六年,我不否认自己的感情,一直摆在你看得到的地方。高晋,原谅我的自私。
(二十九)
千成钰在床上躺了两日,总算腰不酸腿也不软了,这日,他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心里总有点忐忑。捏捏手指,终于憋不住了,于是,一个挺身坐起,开始满地找鞋。
片刻后,他找到被掖在床底下的靴子,一脸愤愤地穿上,嘴上也在嘀嘀咕咕地对墨镜破口大骂。
打开门,千成钰朝外头贼眉鼠眼一小会儿后没发现朱秀的出没,于是撒开腿就去找沈轻寒。
然而,沈轻寒不在房里,当他掉头继续找时,半路上,一头栽进个硬邦邦的胸膛,既结实又暖,两只有力的臂膀把他摁在怀里。
「才不过两日,你就不老实,早知道就你靴子扔恭桶里算了。」
头顶上响起熟悉的声音,千成钰一个拳头擂过去,「滚你的。给小爷让开,小爷要去自首。」
「自首?」墨镜疑惑。
「对。趁沈兄还没找小爷之前,小爷还是主动一点坦白比较好。」
「不用了。」墨镜揽揽过人的肩膀往回走,「太子身份已经被揭穿了,白家兄妹都知道了。」
「啊咧?」千成钰脚一顿。
「二皇子果然不按理出牌,那日我们咳咳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把太子身份一举揭穿了。」
千成钰:「……」
「你没看到,二皇子当时笑得可欢了。」
「那、那太子没生气?」
「哪儿能啊,太子后来把二皇子抱回阁楼了呢。」
「小爷我是问,拉么突然被揭穿身份,太子迟迟没来找我,可是没怪我?」
墨镜沉默了一下说,「我告诉太子,你pi股疼,不方便打扰。」
当时沈轻寒那一脸沉静,应该是懂他的弦外之音。
「什、什么?」千成钰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一把拽起墨镜的前襟,怒视,「你是白痴吗,小爷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居然就给小爷这么说出去了,还让不让我出去见人了啊!」
「这有什么关系,太子又不是外人。」墨镜皮很厚,很淡定。
「滚cu,小爷要跟你绝交!」
墨镜一把拉住扭头气鼓鼓就走的千成钰,「反正太子也有龙阳之癖,你又在别扭什么?」
「让秀儿看到也就罢了,你还和太子说那种事,同样身为男人,叫我怎么还有脸?」千成钰踹了人一脚,「小爷是被压的,老子原本是上面的,上面的!」
原来这货是在计较这个。不过,会计较的一般都是下面的,嘴皮子上说说,其实他无所谓的。墨镜无奈,「……大不了下次让你在上面,我不在乎这个。」
「好,既然你这么说,小爷就原谅你了。不过,你给老子好生记着。」千成钰在心里暗想:哼,看小爷不把你五花大绑在床上翻雨覆雨折腾死你!
墨镜:「……」到底是为什么要谈到床笫之事?难道,这就是龙阳四书上说的,千成钰这是要反攻?呵,要反攻,恐怕没那么容易。
这边千成钰誓要反攻的事日子还漫长着,而另一边,此时的沈轻寒纠结了两日,还真怕白水的事儿告吹。虽然,那天抱高明睿回阁楼后,他想也没想地就去找白水解释了个大概,白水依旧云淡风轻地理解了。
只是,白水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大对劲儿。
于是,这日白水去小竹林喂鸽子的时候,沈轻寒跟了过去。
可惜去迟了,高明睿那小子一瘸一拐地先他一步见缝cha针,眼下他只能躲在附近瞅着,看看高明睿在搞什么名堂。
其实,他挺相信高明睿那时候一脸认真着表情同他说不会与他抢男人。
「二皇子不在阁楼休养腿伤,做什么一直跟着我?」白水边喂鸽子问倚在后头竹子上的高明睿。说实话,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到竹林里喂鸽子。
高明睿唇角一勾,「那日街上我说过了,我们还会再见的。哪知,自从见你一面之后,我怎么也放不下啊。」
白水说,「我不会从军的。」
从军个屁。薛镇青那老家伙还真是没眼光。他才不想如此让人赏心悦目的男人去军营里同一群粗枝大叶的男人共处一室,还要上战场卖命,折腾得一身伤,那也太可惜了。再说,就算他舍得,他皇兄可不会忍痛割爱。
高明睿自觉是个善于发现美,珍惜美的大瑞国皇子,于是说,「当然,像你这样有主见又大胆的男人,去从军还不如宠在身边,好好看着。」
「你什么意思?」白水偏头斜视。
「你有没有兴趣跟随我,享尽荣华富贵?」
「在二皇子眼里,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见钱眼开、一头热的人?」白水站起身,看着高明睿,「天下没有白吃的道理,我希望二皇子心里的盘算不要打得太奇怪。」
高明睿眯起眼,一瘸一拐地走来,站到白水面前,「其实也没什么,实不相瞒,我是个断袖……」
白水有预感,接下来高明睿要说的,不是他想听的。
拂起白水胸前的长发,又笑道,「而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沈轻寒:「……」
「抱歉,我没兴趣。」白水拒绝地很直接。
高明睿低笑一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听说,你妹子白隐和我那傻乎乎的皇兄有婚约,而且,皇兄他还和你有个约定,对吧?」
这笑容,要不要笑得那么和沈轻寒撞脸?白水淡淡道,「是。」
「那么,我们也做个君子之约,如何?」高明睿说,「不能做情人,那我们就交个朋友。我是真心的。」
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闻言,白水脑海里蹦出这么个念头,于是问,「若我不答应呢?」
「我还没说约定的内容呢,别急着拒绝嘛。」
「……」
「好歹我也是大瑞国名正言顺的皇子,又不是什么才狼虎豹。再说,我皇兄是太子,也是皇子,他能和你做约定,做的还是和白隐的婚约,同样的,我是要和你做朋友,又没别的,你为何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怎么听上去,状态不对啊。
见白水还是没反应,高明睿有点沉不住气了,这种反应不是过于迟钝就是太过敏感的男人,他皇兄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还是说,白水只是有意针对他?
其实,白水并没有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只不过明明长得和沈轻寒酷似的高明睿给他的感觉让他有点来者不善,下意识提高了警觉。
「怎么样,如果你答应和我做朋友,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放心,我说到做到。」说完,高明睿暗暗摸了自己良心一把,自我讽刺。天哦,这白水本事还真大,他身为皇子,居然还要求一介草民做朋友,真是皇室的耻ru……
高明睿贵为皇子,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明睿可是很有气场有皇族风度,而且,当时也是那么温文尔雅,哪里是现在这般低三下四地想和他叫朋友。可是,方才想收他当男宠为前科的,也不能随便忽视。
白水默默作了一番思想斗争。
良久。
他对上高明睿的视线,「交朋友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我都没有提条件,你积极个什么劲儿?不过,高明睿还是应了声,「你说。」亲娘的,要是什么不利条件,咋们立刻绝交。
白水说,「条件是,你以后说话别和我靠得这么近,我不习惯。」
他被嫌弃了。高明睿有点挫败,然后讪讪地把不知何时搁在白水肩上的手缩了回去。为什么,那夜你抱着皇兄回房间,也不见你把皇兄扔上地上,而是拉么温柔地轻放上床?
「你……不同意?」白水说,「若二皇子觉得和我交朋友……」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高明睿笑笑,「那个,以后你不用唤我二皇子什么的,太生疏了,就和你叫皇兄一样,唤我名字便是。」
「敢问二皇子名讳是……」
「高明睿。」
「嗯。」
看着白水转身继续喂鸽子的背影,高明睿唇角微扬。但,从白水点头的一刻,他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白水脸上的那半张面具。
某处,沈轻寒看高明睿一脸女干计得逞的模样,满头黑线。方才,白水是答应那小子什么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黑暗的另一处,一抹淡粉色的背影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竹林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是一副坏了线条的刺绣。
(三十)修
「你这鸽子养多久了?」高明睿扶着拐杖,发现四周围他们一圈的一共有十只信鸽,每只都不怕生。
白水说,「大概一个月吧。」
一只貌似吃饱了的鸽子扑上高明睿的拐杖,还用喙蹭了蹭高明睿受了伤的大腿。高明睿抖了一下腿,说,「你才养了一个月,怎的它们一点都不怕生,似乎还特别喜欢亲近人。」
白水嗯了声,拨开手边的鸽子,「这是卖鸽子的老板调jiao得好。」
「你没事养这么多鸽子作甚?」
「无聊。」
「哈?」高明睿抓起腿上的鸽子,逗弄着,「看来,你的确需要交个朋友。」
「朋友?人的思想复杂多变,能够成为亲密友人的两个人,需要一个契机或是许许多多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