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眼皮一跳,上前就捂住丫鬟的嘴,把脸一放,「不许叫,听见没有?」
丫鬟愣了半下,然后开始拼命挣扎,「窝公唔,嗯夸唔唔嗯(墨公子,你快去救人啊)!」
啊咧,二公子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嘛,为啥你现在还这么淡定?!还是不是兄弟是不是人啊?!
「没事,再过一会儿就好了。」墨镜看了看水里的情况,千成钰的脸色似乎淡了些,而且扑腾的次数也少了,就更淡定了。
再过一会儿二公子要一命呜呼了!丫鬟瞪着眼看千成钰在水里扑腾得筋疲力尽,脸色也发白了些,简直把她要给急死了。
终于,半个时辰过去,千成钰的药性逐渐缓解了。然而,药效一退,他的身体提不起一丝力气,便开始一点点往下沉,直到湖水漫过他的下颚、嘴唇、人中、鼻子……
糟糕,千成钰是个旱鸭子!
「噗噜…」
「噗噜噜…」
墨镜反应过来时,极步而来的白水率先将千成钰从湖里拎了上来,水花四溅间,千成钰已一动不动地平躺在鹅卵石面上,头偏一侧。
看千成钰闭目不争,满脸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发绀的样子,墨镜心中一慌,撒手就放了丫鬟,立马上前把人抱进怀里,一个劲儿地呼唤。
白水探了探千成钰的鼻息,没有了。于是紧起了眉,然后将手足无措地墨镜拉了开来,再把千成钰重新平躺回地面,边说,「他溺水窒息了,你去找大夫过来,要快些,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好……」墨镜刚一转头想走,只见方才被他捂嘴的丫鬟跑得比他还利索。
丫鬟:「墨公子,奴婢去找大夫——」
待墨镜愣愣地回过头,却见白水正高举左臂,一副要拍死人的动作,连忙上前要制止,「稍等!你这是作甚?!」
白水冷静道,「救人。」
墨镜瞪眼,「怎么救?」
白水看了一眼墨镜,「有水堵在他的喉口,你再叽叽歪歪耽搁时间,就算把人救活了,恐怕醒来的时候也会是个傻子。」
说罢,他一手挥开墨镜的手,运气扬臂落下,一掌稳稳地拍在千成钰的胸口。
千成钰:「噗!咳咳咳……」
沈轻寒和白隐赶到的时候,千成钰边吐着水边坐起身,原本苍白的脸倒有了一丝红润。
「千成钰……」墨镜看到活了的千成钰,简直虚惊一场,腿抖有些发软。
「你那咳咳……什么表情?」千成钰捂了捂阵阵发疼的胸口,吐吐舌头,皱眉,「小爷我还没死呢……娘的,什么东西一股腥味……呸呸……」
随即瞅了一眼起身的白水,问向墨镜,「怎么回事?」拧了拧身上湿哒哒的水,又幽幽地不知道该把立马就能喷火的眼神往谁身上搁。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沈轻寒俯视一眼地上的落汤鸡,视线徘徊在三人之间。
千成钰最后拧了一把水,用手擦了把脸,朝墨镜愤愤地嗔目,「墨、镜,你他娘够狠,亏小爷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地把小爷往水里丢,还有没有良心了?不造小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么!」
我丧心病狂?墨镜委屈上了。在承认那什么什么之人,要不是还想继续当兄弟,他早就……早就把人拖到chuang上那啥那啥了。可是,他这有贼心,没那贼胆。若这也算丧心病狂,真是天理难容。亏他方才怕死还担心地乱了阵脚。这人竟如此不讲理,他到底是看上了这人哪一点?
见墨镜盯着自己满眼幽怨地没出声,千成钰把矛头直指白水,「白水,你老实给小爷解释清楚,你为何要在沈兄房里的茶水中下药,嗯?」
闻言,本还想不明白千成钰这么大的人到底是要有多缺心眼才会失足落水的白水恍然大悟。
原来是喝了他下了chun药的茶水。
看来,计划再一次落空咯。
沈轻寒眯起眼,喃喃,「下药?」
特么完了。白隐默默在心里哆嗦了一下。哥,你且保重。
「你喝了?」为了稳住现下有些错乱尴尬的情形,白水多此一问,也很淡定。
「废话。小爷要没喝,怎会如此狼狈?」千成钰气不打一处来。
这货真他娘能装!都能淡定出个鸟来了!
看来,那时候,千成钰跟踪他。白水若有所思地盯着千成钰看,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跟踪我?」他又问。
千成钰哼了口气,「当时小爷我只是恰巧路过,很好奇你突然到沈兄房里作甚,所以进去瞧了瞧。没想到,在小爷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后,整个人都不好了……」顿了顿,忽然一些无比清晰地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后续硬是被梗在了嘴边,他默默震惊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看向一边沉默不语的墨镜,哑然了。
哦我的天,那个时候,自己到底对墨镜说了些什么,又干了什么蠢事啊?!
「抱我。」
「热,要么你抱我,要么……让老子上你,老子忍不了了嗯唔……」
「……」特么都下。流地说了些什么!
千成钰的脸不禁一热,红了。下意识用余光瞄了瞄此时面无表情的墨镜……
呵呵。
难怪这木头毫不犹豫地把他扔进水里。
这他娘的完全没做错!
是他犯贱惹!
众人见千成钰刷得明显地红了后耳根和脖子,眼神顿然飘忽了起来,众人里除了当事人以及白水和墨镜心知肚明之外,应该没人知道了。
气氛有点冷,情况不大妙啊。墨镜默默咳嗽了一声,然后当着大伙儿的面脱下外衣给心虚的千成钰披上,「那个,你身上都湿透,会着凉的,先回房换身衣服吧。」
「哦、哦……」千成钰紧了紧衣服,摸着鼻子同墨镜回房,半路上还打了个喷嚏。
(十八)
「等等,问题跑偏了啊你个木头!」千成钰吸吸鼻子,脚下一顿,反身气鼓鼓地要往回走,「小爷还没跟白水说清楚呢!」
「行了。」墨镜一把拽住人,「你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到时候发了病,有你好受的。」
千成钰撇开手,「你有没有搞错,遭罪的是我好么,你做什么老帮外人说好话?而且,这件事儿要不说明白,沈兄恐怕没好果子吃!还有,他们兄妹的底细都还没查清楚呢。」
墨镜叹了口气,「你就少替沈……公子操点心吧。你大哥做事向来严谨,若这两兄妹真有什么来历,早就被你大哥说什么也要撵出去了。况且,沈……公子这人心细着呢,哪有那么容易上当。或许,沈……公子也早有防备……」
明知道屋里不对劲,也就你还傻乎乎地去喝下了药的茶水。
千成钰悻悻地眯起眼,「那你的意思,是小爷我活该替人受罪?」
「我早说过,沈……公子的事他自己心里有数,可你就爱瞎掺和。」
「你……」千成钰不爽地哼了口气。
「得了,」墨镜伸手拿掉千成钰头发上的柳树叶说,「这件事儿你别管了,就当吃一垫长一智,那白水就让沈……公子自个儿琢磨去吧。」
一番劝说下来,千成钰这回可算听见去了,幽怨地看了一眼心思稳重的墨镜,倒觉得庆幸身边还有这个木头在,不禁释怀了。
墨镜见人沉默,又问,「怎么了?」
千成钰盯着人瞅了半响,然后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不大不小声地嗯了下,借过路子就朝回去的方向走去。
娘的,最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啊,怎的诸事不顺惹!
为毛看着一个木头脸都会觉得心跳乱窜?
墨镜跟上步子,盯着千成钰被湿衣服勾勒出的身体,那随着走路的姿势一抖一抖的臀部,圆翘有行,细窄的腰部,想想都能感觉得出抱起来就会爱不释手……
这什么跟什么……他到底何时开始对千成钰那种白斩鸡似的的身体垂涎了?墨镜看着看着,嘴角便是一抽。
湖边。
自千成钰和墨镜走后,湖边的三人六目相对,而独有沈轻寒在等白家兄妹的一个合理解释。
白隐搅着手绢,心里七上八下,想要替白水解释,可是,她开不了口。若不说句话,三人就这样干瞪眼也不是个办法。
良久。
思来想去的白水终于出声了,不过,他一脸理直气壮,「沈公子,下药一事是我的主意,我向你道歉。」
沈轻寒看了白隐一眼,「你下的是什么药?」
「chun药。」白水很淡定地说。
白隐:「……」
呵,还真老实直接。沈轻寒把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那个白水……」
「沈大哥,你别生气,」白隐一把握住沈轻寒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哥没别的意思的……」
「我就是那个意思。」白水接过话茬,「我想让你和家妹先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你们就可以早日成婚。」
沈轻寒:「……」
白隐捂脸,「哥!」随即羞红着脸看了一眼表情错愕的沈轻寒,继而咬着唇转身跑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方才看千成钰cu红着脖子根和白水愤愤说着「下药」二字的情景,沈轻寒就十有八九猜到是chun药了。所以,他的错愕并不是因为下chun药这件事,而是白水竟能如此淡定又面不改色地和他挑明说事儿。
「此事确实有些荒唐,但这件事与家妹无关,」白水看着沈轻寒说,「你不要怪她。」
沈轻寒挑了挑眉,「你可还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白水说,「记得。」
「嗯……」沈轻寒绕着湖边走了几步,问,「你这样做,是在怪我么?」
白水摸了一下鼻子,「那你可有一点喜欢白隐?」
沈轻寒笑了一下,「罢了。」
「嗯?」
「我是说,不与你计较这件事。」沈轻寒避开白水的问题,「不过,你道歉是应该的。所以,这样吧……」
白水看着沈轻寒的脸离他愈来愈近,沈轻寒贴着他的耳边,说,「就罚你……将脸上的面具摘下,让我看看你真正的脸。」
他的脸?
「你真想看?」白水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垂下眼眸问。
这会儿,沈轻寒又有些犹豫了。不过,机会难得,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于是,他应了声。
白水闭了闭眼,「好。」
下一秒,他抬眼盯向沈轻寒,「但,你看过之后,不许问我脸的事。过后,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沈轻寒:「好,我答应你。」
面具虽然普通,但为了严实,遮掩的戴法却很讲究。白水拿下面具的时候,本安分地高束在腰后的头发也一并散落,微风一过,细碎的长发随风飘扬,划过那从容的面庞,还有蛰伏在眼角的那只沉静的蓝色蝴蝶……
这一刻,沈轻寒的眼眸动了动,长发飘逸的白水一眼望进他的眼里,那是他见过最俊美的男人。
此情此景,一只温暖的手掌贴着他的侧脸托起,白水斜视着,但没有退开,只听沈轻寒说,「你很美,白水。」
白水:「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沈轻寒轻轻抚上那只不会飞的蓝蝶,「我指这个。」
这个亲密的动作,让白水一把挥开手,那面具掉落在了地上。在白水的眼底,浮现着沈轻寒看不懂的情绪和失措。
很久以前。
很多人对他的脸。
这样评头论足——
「哟,这小脸长得可真像个妖精。」
「狐狸精吧,哪有人的脸上会那种胎记。」
「这妖精,一个男孩子长成这副德行,恐怕长大以后会是个不要脸的蓝颜祸水哦。」
「你是男人么?有你长这样的男人?」
「你个妖精,别用这张妖里要像的脸勾引我丈夫,小心天打雷劈!」
「你算什么个东西,别以为长这副样子,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围着你转,其实也不过只是张恶心的皮囊罢了,真是不觉得你是个男人。」
……
人心总是这样,仿佛与生俱来就嫉妒比你美的东西。
人脸也一样。
「二公子,奴婢把于大夫带过来了哈呼哈呼——」
忽然,一个模样小巧的丫鬟拉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老头子朝他们奔来。
就在这时,沈轻寒的反应够快,连忙捡起地上的面具,因为来不及遮挡白水的脸,他只能用自己的身体把白水挡住。
丫鬟cha腰站到沈轻寒面前时喘了口气,左顾右盼,「咦?沈公子,我家奄奄一息的二公子呢?」
「你家二公子已经回房去了,你带着于大夫过去吧。」沈轻寒说着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面具,发现竟没有把面具及时塞给白水,愣了一下后换了只手赶紧把面具反手递到身后。
然而,丫鬟眼细,就看着沈轻寒将黑黑的面具伸到身后,然后有一只白皙的手接过。这个面具,很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
是半个月前向沈公子上门提亲的那个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