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刚下班。”
“我也是刚到。”我微微笑道。“姚警官,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相信她找我单纯是为了感慨我是个实诚的肇事者。
她倒是也直爽。“是。”
“我可是良好市民。只是撞到空车,又积极赔偿,不至于劳动姚警官大驾吧?”
她被我一句调侃逗笑了,又扯下领带丢到一旁。“大律师,论嘴皮子我可不敢和你斗。我这次找你,其实就是想问问,那个小女孩,张小荷,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不禁沉默了。想起小荷的遭遇,想起自己的无能为力,再想想警察畏惧权势的不肯作为……忽然心冷。“姚警官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即墨小姐,你知道有很多事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她自然明白我忽转的态度是因为何事。叹道。“被打伤的小汪和小陈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他们家属来问,局里也不过一句因公受伤就敷衍了回去。很多事,不是我们不想管,上头的压力大,我们纵然心有余,也只能力不足。”
我一径沉默,她忽然又道:“其实,我今天找你就是想提醒下你。”
“我?”一问之下瞬即清醒,我淡淡笑道。“姚警官是想提醒我不要再追查这件事吧。”
她果然点了头。“我虽然认识你不久,可你对一个陌生女孩都能如此付出关怀,再看看今天……坦白说,有些话我其实根本不该对你多说,但我还是希望你保重自己,不要强出这个头。”
说话间,咖啡送了上来。我这才注意到她点的居然是一杯冰咖啡。虽说S市气候偏暖,可这都十月多了,还喝冰的?
仿佛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她笑道:“没办法,整天面对着一群老爷们,要么就是犯罪分子,火气太大。”
一直冷着的心肠,忽然地便软了。我默默叹一口气,其实,我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接受了纪予臻的帮助与调解,在恶势力面前选择了退让,现在又何必端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来面对警察呢?能做的她必然也都做了,不能做抑或根本也做不到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又何必强人所难。
“姚警官,刚才不好意思,是我想太多了。”我诚恳地道了歉。“我理解你的难处,就整件事而言,你没有任何错。”
她似是没料到我会忽然道歉,一时有些怔住,好半晌才摊了摊手,自嘲一句:“形势比人强。”
“我懂。”我端起咖啡杯,微微向她抬了抬。“我也只是个俗人。”
她一怔之下,蓦地笑了。端起咖啡杯做一个回敬的动作。“不,即墨小姐,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
我讶然抬眸,正对上她含笑的眼睛。“我知道是你一直在照顾那个小女孩,比起我们这些所谓的人民公仆,你才是无冕的英雄。”
我顿时脸红了,支吾着放下了杯子。“姚警官言重了,我只是凭心做事。”
她待要再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才接起来说不两句就见她脸色沉了下去。“行了行了,我马上赶回去。”
挂了电话,她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得回去局里一下,一个我负责的案子的当事人家里来人保释,我得过去处理。”
“没关系的,你有事请便。”
她随即匆匆离开了,眼神一溜却发现她的领带遗落在一旁的沙发上,我忙结了账追出,却不想她脚程极快,一直追到警局门口才追上了正在和门卫说话的她。“姚警官,你的领带!”
她恍然回头,“看我这记性!谢谢你啊即墨小姐。”
“呵,没关系。”
挥别了姚警官,人才走到马路边上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纪予臻三个大字晃得我眼晕,这么晚了她找我做什么?
一接通便是那盛气凌人的质问:“你现在在哪儿?”
“……在外面。”她这又是怎么了?
“去上次吃饭的那家酒店等我。”她说完便撂了电话。
我怔怔地捏着手机愣了半晌,这位大小姐又想做什么?这是喝多了还是喝多了?果然是喝多了吧。回想起电话里纪予臻说话虽然不至于大舌头但仍是隐约觉察出一分酒意的,嗯,我为自己快速就找到了理解方向感到自豪,她肯定是喝多然后打错电话了。
一觉睡醒,不,确切地说我是被电话吵醒的,而此时距离我回到家里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小时。
还是纪予臻的。我迷迷糊糊地按了接听,“喂。”
“你人呢!”
我被她一声喊吓得直接醒透了,噌一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我我、我在家啊。”
“我不是说了要你过来找我的吗?”听完我的回答,她的声音顿如从冰窖里传来般严寒了起来。“你居然放我鸽子?我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大小姐,现在几点了呀?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我头疼欲裂地抓着头发,“我好困了。”
“不行。我让保镖过去接你,半小时后你下楼。”
她再次撂下了命令然后直接就挂了电话,只留我一人盘着腿在床上呆呆坐着,看着那明显不是做梦的通话记录。“啊啊啊!她是强迫症患者吧!我怎么会认识这种法西斯啊!”
本来心情就够糟了,现在连觉也不让睡,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气鼓鼓地爬起床,随便冷水洗了把脸,也不管眼睛肿成什么样了,我拿着手机和钱包就冲下楼,开车直奔她指定的酒店而去。
果不其然,纪予臻正端一杯红酒淡定又优雅地在她惯坐的位置上坐着。看到我进来她明显吓了一跳,立刻挑眉。“这么快?”保镖大概这时候才刚刚开到我楼下吧。
“我自己来的。怎么,快也不行啊?”非不全听你的,我已经够憋屈了。
她玩味地笑笑,却难得没和我呛声。看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她示意侍应给我也倒了酒。
“我还要开车回去的,不能喝酒。”
“那就别回去了。”
说者无意我听者有心,一下子急了。“那怎么行?”我再去住你家,苏曼不得误会死我?一想到苏曼,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其实,她现在连误会我都不见得有心情了吧,苏妈妈,夏叡庭,呵,忙着周旋其中的苏曼,根本就不会有时间来管我是住哪儿了吧。
“即墨思归,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的话当作是耳旁风了?”
纪予臻忽然的发难令我心跳顿漏一拍,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惹到她的事,只好迟疑着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脸色蓦地冷了下去,“你答应过我再不管那女孩的事,可你今晚去警局做什么?还私下里约见了那个女警察,你想做什么!”
“……”
我哑口无言的模样仿佛更坐实了我对她阳奉阴违的罪行了,她见我不吭气,怒气更盛,染了鲜红蔻丹的手指紧捏在水晶高脚杯上,另一手径直便戳向了我的脑门。“即墨思归,我就没见过你这种不知死活不懂好歹的人!上次的教训还不够?还想再出点事你才高兴?我警告你,不准再有任何越轨的行为,打探也不行!”
“你误会了。”我被她指得又难受又尴尬,赶紧解释。“我跟那警察见面是因为我撞坏了她的车,不是你以为的那样。”等等,不对啊,纪予臻是开了天眼吗?怎么我跟那姚警官不过见面喝了杯咖啡她都能知道?
仿佛是看出了我眼底的疑问,纪予臻冷冷笑道:“不用一脸惊诧,告诉你,不光你和那警察见面,你这些天每天做了什么、见了谁,我通通都知道。”
“你找人跟踪我?”我一下子顿悟了,“纪小姐,你、你这——”
“我什么?”她瞪我一眼,一巴掌拍开我一激动也指向了她的手。
“你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我是真急了,哪有这样的人啊,她找人跟踪了我还一脸理所当然,我这被侵犯的反倒不能说话了?
“小孙跟了你这么些天,你一点都没发现吧。”
……还真没有。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深刻的郁闷。而另一边,纪予臻散漫地睨着我,眼底浓浓的忧闷与嘲讽,看得我一颗心更是几乎纠成了毛线团。
“狗咬吕洞宾。”红唇微勾,她撇开脸去不再看我。
“……”我脑子这才转过了弯来。所以,她找人跟踪我,其实是在保护我?害怕那恶势力的人再来找我麻烦,所以才这么做的?
一时讷讷难言,纪予臻护我至此,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眼下却又有一种怪怪的情氛忽然涌了上来,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可心底里就是不安了起来。这忽来的情绪跃动使得我心情复杂,如坐针毡,连想和她致谢都不知如何措辞了。
为了掩饰不安,我拿起面前的酒便一饮而尽。
“不是说要开车不能喝?”声音里浅浅淡淡的调侃,却分明,清清楚楚的惊喜。
我这才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尴尬地抹抹嘴,眼睛只敢盯着面前空落的水晶杯,根本不敢多看她一眼。
耳听着纪予臻又道:“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这次我反应很快。“没怎么。”
“哼。”
她不接话,气氛便又尴尬地沉寂了下去。我在心底悲叹,生平最怕的就是冷场,尤其还是和一个帮过自己很多次却让自己无言以对的人坐在一起,冷场就尤其的要命起来。我一尴尬便只好闷头喝酒,不知不觉三杯已然下肚。
感谢上苍,纪予臻终于再次开口了。
“上次你买的那个什么生辰石,是送给谁的。”
见我不答,她又轻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苏曼。”
“怎么,她生日快到了?呵,怪不得。”
“怪不得?”我敏感地抓住了这三个意味深长的字。
纪予臻静静地看着我,璀璨的灯光下,她的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柔软与沉静,春江晚潮一般,一波一波拍打着我的心脏。
“今晚去了一个party,主办人是HY的大公子。”她淡淡地笑着,指尖鲜红的蔻丹与红色的酒液相互映衬,竟是如此冷华而绝艳,灯光在她莹润的嘴唇上跳跃出几近钻石般的晕芒。“很高调的求婚。只可惜……”
只可惜?我在腹中喃喃地咀嚼,仿佛落水之人一般抓住了这块模棱两可的浮木。呵,一定是苏曼拒绝了吧,再怎么高调再怎么浪漫的求婚,只要当事人不答应,不过就是一场闹剧和笑话。
可她接下来的说话却是直接令我摔了手上的杯子。
纪予臻淡淡地一笑。
“只可惜,你没能亲眼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摔了酒杯;我径直站起身来;也不多话;直勾勾地便盯住了纪予臻。眼神中分明的抗拒与不信,看得她终于渐渐失了耐心。
“你想自欺欺人当鸵鸟;随便你。”
“她答应了?”
纪予臻含笑不语;仿佛是为了报复我刚才那样盯着她看似的,现下换她一脸玩味地盯着我;直看得我心头火气又倏然抽空,整个人便僵硬着跌坐进了椅子里。
想也知道那眼神的意思,苏曼一定是答应了吧;呵;纪予臻看我的眼神仿佛我是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傻瓜,没错;我就是个傻瓜,我还真以为她是陪着妈妈在家,我还真以为她是真的太晚了不能出来,我还真以为她和我一样在深刻地思念着彼此,我还真以为……
我究竟是怎样喝到人事不省的,高悬在黛蓝色夜空中的明月也没有答案。
依稀仿佛,一个女人柔软的手臂穿过我的腋下,却又终究无法负荷醉酒之人的软瘫,才走出两步便被我绊了脚,尖叫一声朝前跌了下去。
和苏曼一样的冷凝表情,受到惊吓后连那隐隐的窘迫和愤然都相似得令我心痛。我虽然醉了,可身体的本能还在,一声“苏曼”跃出嗓子的同时,在她摔下去的瞬间手臂已然挡在了她的额前,护住她完美的额头没有亲上地面,可我的手臂却磕得当即青紫了一片。
这一吃疼,酒意倒是消了不少,眼前的风景开始渐渐聚焦,人也不再是一个半。
“你是猪啊,怎么这么沉!”面前的女人气鼓鼓地坐起身,停了几秒,她没好气地又踢我一脚,“还有,你刚才喊我什么!”
索性就趴在了地上,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满溢的泪水,可没想到她却站起身弯腰便来拽我刚做了英雄的手臂。“疼——”骨头的肿痛伴随着肌肉的刺疼跗骨之蛆一般攀爬而上,那忽然而至的热烫黏腻感令我心头一跳。
“流血了!”纪予臻惊呼一声。
“别大惊小怪,是我流血,又不是你。”我还能沉静自若地和她说笑,望着她的指甲不自觉死死抠住我的手腕,又是疼痛又是无奈。“喂,放过它吧,好歹也是替你挨的。”
纪予臻脸色微变,一双杏目在我脸上起起落落三五回,终于红唇一抿,她开了手袋拿出手机。“小孟,把车子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