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只是觉得有些热燥,遂起身去倒水喝,可是脚一沾地便觉得有些头晕,本想着过会儿就能好,谁知道竟是一下子栽了下去。她当时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要护着孩子,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再后来,她是被疼醒的,好像听到叶曙说孩子要提前出世。随后她胸口难受得紧,后面的事便没有印象了,只隐约记得好像还看到寒子祎了。可是不对啊,女人家生孩子,他怎么会在呢?看来自己真的是昏了头,竟然有了幻觉……
药刚喝了两口,秦筝便“哇”的一声尽数呕了出来,整个身子伏在床侧微微抖着,下半身的酸痛让她的额上薄薄地覆了一层冷汗。
炎歌被她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愣愣地站在旁边看着,直到秦筝自己撑着床沿起身,她这才回神,上前扶着她靠坐起来。
“我没事……就是闻着味恶心。”擦了擦嘴角的污渍,秦筝有气无力地对炎歌央求道:“孩子呢?让我瞧瞧可好?”
看来只要是没有让秦筝亲眼看看孩子,亲手抱抱孩子,她是不会相信孩子平安无事的。炎歌没有办法体会那种感觉,但是也不忍心再见她这般提心吊胆,只得好言劝着:“孩子真的没事,这几日都睡在你身旁呢,只是当下被抱去董夫人那里喂奶了。”
听到炎歌这么说,秦筝有些放心了,可是随即心中又涌起浓重的失落。每一个母亲,都希望孩子吮着自己的乳汁,长得白白胖胖,但以她身体的虚弱程度,哪里有奶水喂给孩子呢?想到自己的骨肉要吃着别人的奶水,她便忍不住心酸,扑簌扑簌掉下泪来。
“唉……你……你别哭啊!”炎歌张大眼睛看着秦筝哭得兀自伤心,想想刚才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她怎么说哭就哭,“你再哭坏了眼睛咋办……”
“你做了什么?”寒子祎一开门便瞧见秦筝垂泪的样子,不由得对炎歌来了火气,“出去!”
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是看看寒子祎阴沉的脸色,她只得讪讪作罢。
“不关炎歌的事!”匆匆开口替炎歌脱罪,秦筝胡乱将脸上的泪擦干,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孩子……”
“瞧你那点出息!”寒子祎脸色稍霁,转过脸不去看秦筝那一脸委屈的样子,跟炎歌嘱咐道:“你去把孩子抱来吧,叶曙笨手笨脚的,别再弄疼了她。”
见他消了气,炎歌也轻松起来,欢快地应了一声便要出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迎上叶曙,还有他怀中那软软的小肉团。
“谁说我笨手笨脚的,小家伙在我怀里不知道多舒服呢!”一边说,叶曙一边得意地对怀中的小婴儿笑笑,“叔叔最好了,是不是呀?”
寒子祎气恼叶曙的大意,低吼一声:“你看着路!”
没想到这一吼,却吵醒了原本睡着的婴儿,哇哇地哭着。炎歌和叶曙赶忙低声哄着,可是她却怎么也不肯停歇,哭得没完没了,声嘶力竭。
当着秦筝的面把人家孩子吓哭了,饶是寒子祎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尴尬,讪讪地看向秦筝,却发现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叶曙和炎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此时寒子祎灵机一动,对炎歌使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将啼哭不止的孩子抱来往秦筝怀中一放:“你的孩子你自己哄吧。”
那软软的身子塞进怀中的那一刻,秦筝竟然有些怕。她茫然地看着哭得满脸通红口水直流的小婴儿,束手无策。
“傻愣着干什么?”好久不曾看到秦筝这傻乎乎的样子,寒子祎心里欢快的紧,推推她的肩膀道:“哄哄她啊,这可是你家姑娘!”
秦筝看看身边的三人,再看看怀中小小的身子,有些颤抖地将她抱起来,小心地圈在怀中,学着董夫人哄孩子的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说也奇怪,原本众人哄了许久都不买账的小婴儿在母亲的怀中渐渐安静下来,不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
“还是跟她娘亲啊……”叶曙想起连日来被这小祖宗哭得不得安宁的痛苦,不由得啧啧感叹着,“可算有人管她了。”炎歌闻言瞪了他一眼,拉着他静静地站在寒子祎的身边,看着秦筝和女儿的相聚。
然而,此时此刻叶曙便是吵得将房顶掀了,秦筝恐怕也不会注意到了,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这是她的女儿,她和墨临渊的女儿。虽然现在她紧紧地闭着眼,脸上红红的,皱皱的,鼻子也塌着,实在算不上好看,也只有那微微嘟起的粉红小嘴让人觉得添了几分可爱。可是秦筝相信,终有一天,她会变得越来越漂亮,眉眼中找得到墨临渊的影子,气质也如他那般优雅从容,为人处世最好也像她的爹爹……
算下来,似乎自己真的没什么优点可以带给她,唯一能够给她的便是这条生命,偏偏还没能护她到最后,让她早早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却又连亲娘的乳汁也吃不上,只能由外人哺养……
眼看着秦筝脸上的欣慰和满足渐渐被委屈和愧疚所替代,脸上的笑容褪去,眼中的泪潮涌起,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难过了起来。
寒子祎也终于相信,方才炎歌恐怕是真的什么都没做。他抢在秦筝泪水落下来之前赶紧开口岔开她的注意力:“还投给你家丫头取名字呢,这么丑,不如就叫丑丫好了。”
这句话惹得众人想起刚出生时那带着血污的皱巴巴的肉团,都低声笑出未,却是惹恼了秦筝:“你才丑呢!”就算方才她自己也认为自家女儿不算漂亮,可是却容不得旁人这么批评。不过被寒子祎这么一闹,她倒是敛了之前的忧思,郑重地道:“孩子叫亦墨,秦亦墨。”
“秦?”最先发现特别之处的是叶曙,他看看皱着眉的炎歌和同样不明所以的寒子祎,轻声问道:“为什么姓秦?不是应该……”
“就姓秦!”她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坚决,“我千辛万苦把她生下来,他一点心也不操,一点力也没出,凭什么要跟他姓?就姓秦,秦亦墨!”
这下所有人都了然地点点头,再也不说话了。
有什么可说的?现在分明是秦筝闹别扭赌气,她自己没告诉墨临渊这个孩子的存在,到头来还埋怨人家不操心不出力,不让孩子跟爹姓,就连寒子祎都有些替墨临渊叫屈了。不过说到底,秦筝还是念着他的,不然也不会给孩子取名叫亦墨了。
在这种时候,大家总归还是也能够迁就秦筝生产之后那忽然变得捉摸不定的性格脾气,于是寒子祎笑眯眯地好声哄着道:“把孩子交给我吧,你好好歇会……”
岂料秦筝竟是丝毫不买账,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道:“不用,我不累。”目光却被他手上的白色所吸引,她朝着那缠绕的布条努努嘴道:“你怎么受伤了?”
他怎么受伤了?秦筝竟然问他怎么受伤了?寒子祎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颤抖着伸手指向秦筝,一脸的不可思议。
叶曙已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炎歌虽没出声,但也憋得满脸通红,眼中的笑意盈盈。
“亏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咬的?”叶曙仔细地将寒子祎一脸憋闷的样子记在心中,这才抹掉笑出的眼泪,解释道:“你是跟阿白学得这本事吧,牙尖嘴利呀!”
“我咬的?”起初秦筝以为是叶曙骗她的,可是看炎歌那一脸肯定的样子还有寒子祎心中不爽的德行,无一不在证明着先前她的幻觉,其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满意秦筝怀疑的态度,寒子祎咬牙切齿地道:“用不用给你看看牙印?!”
抱歉地笑笑,秦筝尴尬地低下头,努力回想着那些被她认为是幻觉的一幕幕。
如果那都是真的,那么他堂堂一国皇子,竟然进到了女人的产房中,不顾忌讳地守着她,帮着她,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来保护她,她秦筝何其有幸能够得寒子祎如此相待?
“想起来了?”寒子祎看她低头不语,估摸着她是拾回了那段记忆,于是大咧咧在床边一坐,伸手戳了戳小亦墨的脸蛋,故作算计地道:“算起来你欠我的可不算少了,加上这次,可是两条命了!不对,两大一小呢!”
的确如他所说,秦筝如今欠他的太多了。可是她才不要让他如愿呢!看着寒子祎脸上那得意的神情她就来气,于是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我想起来了,有人说要将我一家三口埋做一处呢!”
“噗……”听完秦筝的话,叶曙立即就笑了出来,可是下一瞬便意识到这样的行为绝对会得罪了寒子祎,于是连忙双手捂着嘴,一溜小跑地出了门,“哈哈……哈哈……哎哟,笑死了……”
目送叶曙奔出房门的炎歌,感到寒子祎冰冷的眼刀唰唰地飞向她,于是也很识相地贴着墙边溜了出去。于是门外的笑声似乎更响亮了……
第三十四章
山路崎岖也挡不住寒子祎匆匆的脚步,原本三天的路程硬是被他缩短到两天,而令他如此急切的,并非紧急军情,而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小娃娃,还有小娃娃她娘。
活了这么多年,寒子祎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并不愉快的童年令他对所有的小孩都没什么亲切感。可是如今,他却彻底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算算时间,自己离开近一个月了,虽然人是回到了金蒙宫中,虽然每一日面前都摞着厚厚的军报,偏偏他脑海中常常浮现出小亦墨那红扑扑的小脸和软乎乎的身子,有时候还隐约听见那底气略显不足的啼哭声。
为了不让自己魔怔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了手上的事务,披星戴月地赶路,希望能够赶在小亦墨满月前回去。
站在小村口,寒子祎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抱着小亦墨好好地亲亲,但是另一方面,在他启程前一天得到的那个消息,却令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去还是不去,说还是不说,他就这么站在村口的树林里犹豫不决,直到傍晚时分有几名村民自林中而过,同他打过招呼,这才强笑着一同进了村子。
这个时候,叶曙和炎歌应当在煎药,董书生恐怕还没回来,董夫人估摸着正在秦筝房里同她说话或者是喂小亦墨吃奶。脑梅中浮现的恬静画面让他略略放松了下来,轻轻地推开门,却只见秦筝一人,正轻轻拍着怀中的小亦墨,抬眼望见他的到来,做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却是堆满了笑。
“小丫头睡着了?”刻意压低了声音,寒子祎放轻了脚步在床沿坐下,眯眼笑着对秦筝央求道:“让我抱抱吧……”
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软软的身子捧在怀里,寒子祎头一遭觉得自己笨得要命,好像怎么抱都不合适,都会让小丫头不舒服。也许真的是不舒服,小亦墨刚刚被送到寒子祎怀中没多久,便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嘴巴一瘪就哇哇大哭,顿时令寒子祎手足无措,只得将她递回秦筝手上。
“乖~乖~亦墨不哭~咱们不理他……”
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秦筝哄着自己的闺女,寒子祎再次犹豫着要不要将那个消息告诉秦筝,若是说了,恐怕此刻的温馨立时荡然无存,但若不说,怕是将来秦筝会恨他一辈子。
自生产过后便越来越敏感的秦筝直觉寒子祎有些不对劲,再看他耶微蹙的眉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明明知道自己的支支吾吾只会让秦筝更加紧张,可寒子祎确实没有办法说出嘴边的话,“其实……”
门吱呀一下被推开,端着药碗的叶曙很意外寒子祎会出现在房里,但仅仅一愣之后便恢复了正常,对他打个招呼。
“叶曙,你把孩子抱出去,我有事和秦筝说。”
秦筝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仍是顺从地将女儿交给叶曙,看着小亦墨在他怀中哼哼了几声便继续睡着,这才转头望向寒子祎。
“秦筝,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但是你一定要冷静……”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根本就是多余,事关墨临渊,秦筝怎么可能冷静?担心地看着秦筝的眉头越来越紧,寒子祎一咬牙,“京中传出消息,隽王爷病危……秦筝!秦筝!!”
他急忙将险些栽下床的秦筝揽在怀里,拍抚着她的后背,看着她唇角和衣襟上的点点血渍,担心地道:“你没事吧?我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告诉你……”
“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攀着他的衣裳直起身子,秦筝抓着寒子祎的手紧张地问,“他怎么会病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事到如今,寒子祎也不能再瞒她,索性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究竟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是墨临渊病重的消息早就传了出来,不过一直都被当做流言,并没引起大家的重视,毕竟他缠绵病榻已久。可是在我来这里之前得到消息,君非宁这段时间每日都去王府探望他,并且常常召集所有御医深夜密谈,而隽王妃则是以泪洗面,悲切不己。这一次,恐怕是真的……”
秦筝摇摇头,不肯相信地道:“不会的,有叶伯伯照顾着,他不会有事!”
“叶昭青之前为邵锦华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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