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知道,但却没说什么,更没有告诉秦筝,但并不表示她秦筝不知道。总共这么大个京城,总共那么几个数得着的名门望族,能有什么事儿是都传遍了但还偏偏瞒着秦筝的?
今日这陈家小姐又借这个机会同自己这么热络,自然是存不了好心的,但是秦筝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冲动莽撞的丫头,既然知道陈家小姐一心想扮作她的好姐姐,那她便配合着做个好妹妹,到底看看这人究竟是打了什么主意。
众人又热络起来,对着花园中一簇簇的菊花品评鉴赏,秦筝虽然觉得很是无趣,但也随着点头附和,好似真的也是这般认为。乐泠然不忍心见她如此不自在,趁众人不注意瞧瞧将她拽到一旁道:“不如你今日先回去,明儿我去找你。”
“行啊。”秦筝也没有耐心再与这些人混在一处,于是点头答应道:“那你明日可一定来,我得备一壶酒好好同你说说话。”
没想到这话被陈家小姐听了,当下便抢在秦筝同大家告辞之前道:“只有花没有酒好不没趣,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咏菊可好?”
乐泠然眼见着秦筝的脸上冷了下来,赶紧上前打圆场:“陈姐姐,秦筝出来已久,再不回去恐怕王爷会怪罪,不如改天有空咱们再叙?”
“啊,你瞧瞧我这记性,倒是忘了秦妹妹这几日同王爷吵翻了的事儿。”她故作关心地拉着秦筝道:“其实秦妹妹你也不一定就非得去那不毛之地打蛮人,在京城找个好人家嫁了不一样吗?虽说你不算是大家闺秀,隽王爷也早不如当初,但总归还有个皇室名号,找个夫家倒也不是难事。”
她说话的时候是凑近了秦筝的,只是那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众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思在一旁继续聊天,但是一个个的耳朵却早已支愣起来听着这边的消息。乐泠然看见如此熟悉的一幕,生怕秦筝再做出当年那样的反应,率先一把将秦筝的手抓住,并且摇了两下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秦筝好笑地看着乐泠然的动作,难道她以为她还会像从前那样对人扇耳光吗?先不说以她如今的功力,这陈家小姐那娇嫩的脸颊根本受不住,就算受得住,她也不会再做让墨临渊为难之事。
秦筝对乐泠然眨眨眼让她放心,笑着迎上陈家小姐道:“姐姐说的是,却不知姐姐如今可有夫家?”
“自然是有的。”陈家小姐故作娇羞地以手帕掩面道:“我……已许了钱大人家的二公子了。”
“钱二公子?”秦筝疑惑地望向乐泠然问,“就是好几次被他爹自窑子里拖出来的那个?”闻言陈家小姐唰地红了脸,乐泠然也有些恼地掐着秦筝的手背。这丫头自己疯就罢了,竟然又把她给拖下水。她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哀怨地瞥了秦筝一眼。
秦筝忍着笑,又对陈家小姐道“恭喜姐姐了,想必只有姐姐这般秀外慧中的女儿家才能栓得住夫君的心。我这般的,还是上阵杀蛮人吧,不说保家卫国,至少能保得诸位姐姐无忧地在这吃酒赏花吟诗。”她朝众人行个礼,转身向外走,走了没几步又回身道:“姐姐们该祝我旗开得胜才是,不然若是那些蛮人入了我永祯……”她拖长了语调,见众人都疑惑地看着她,又假装思索了一下道:“听说蛮人最喜欢那些懂得吟诗作画的女子了……”
伴着身后来自众人的啐声,秦筝扬着唇角走出了乐府,直到出了大门才放声大笑。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这几天来憋在肚子里的气都在此时散了,心里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她左右看看方向,左边是回王府的路,右边……是去城东小院的路。自那日她跑开以后,便再也没去过,而这几天常大哥也没有去王府。不知他怎样了……秦筝被这个想法吓到了,她忽然分不清心中所想的“他”是常远还是冷玉。只是转念一想,不管是谁,也总得去往那院里去才行,再说自己走之前,怎么着也得打个招呼的。
然而等到真正到了门口,她又开始犹豫了。若是进去了,该怎么面对冷玉?扪心自问现在的她没有办法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对她来说冷玉首先是那个伤了墨临渊的人,其次才是她的朋友,她不确定自己会用哪一种感情来对待他。而若是不进去,自己来都来了,难道白跑一趟?算算出征的日子,恐怕也就是今天能有时间来这一趟,今日若是不见,下次碰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许,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正左右为难间,常远自外面归来,在她肩头拍了一下,惊得秦筝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有人来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又不是可以收敛了脚步声,以秦筝的武功没理由觉察不到啊,“愣在门口想什么呢?怎么不进去?冷玉过一会儿也该醒了。”
“不了。”被他这么一吓,秦筝打消了进门的念头,“我就是来说一声,初十我会随军去前线。”
常远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因为他从来不认为墨临渊会同意让秦筝上战场。他看着秦筝认真地问:“王爷知道这事儿吗?”秦筝点点头,眼睛忍不住瞟向院内。常远假装看不见,又问秦筝道:“我同你一起去吧。”
她摇摇头,对常远笑笑道:“常大哥,暗门的事还需要你来操心,咱们二人不能都去了北边。”常远理解地点点头,秦筝又同他说:“冷玉……你同他说一声就行,让他把炎歌叫来吧,有人照应着他,你出去办事也省心些。”
“小筝,你当心些。”常远很欣慰地看着如今的秦筝考虑越来越周全,办事也更加妥帖,拍拍她的肩膀嘱咐道:“莫要凡事冲在前头。”
“现在知道操心我啦,这么多天也不去王府看看我~”秦筝俏皮地对他做个鬼脸,随意地挥挥手道:“我走了,你就放心吧!”
常远笑看着她走远,心中无声地问着:你怎知我没有去找你?你更是不知正是王爷不许我见你。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是她二人都不知道的,那便是原应该沉沉睡着的冷玉,其实在与他们一墙之隔的院内,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字不差。
第二十五章
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秦筝感觉到自己握着轮椅的手心,已经汗涔涔的,有些滑得让她使不上力,看着不远处的宫墙,她心中萌生了些许怯意。今日秦筝并非如往常那般送墨临渊入宫,而是要同他一起上朝。是的,她同他一起。
墨临渊明白她的紧张和不安,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在她推着他进入大殿,面对着众人纷纷投来的猜疑目光的时候,他也只是故作不知,留秦筝自己去面对。直到君非宁出现,众人跪拜行礼,大殿上重归平静之后,他才将低着头站在一旁的秦筝拉近了自己身边,然后握上了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秦筝感受到他干燥的手掌传来热度的时候,对他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小心地观察周围没有人注意她,将手在他肩头的朝服上蹭了蹭汗,惹得他皱着眉头望过来。看着他略带嗔怪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秦筝心里放松下来,也有了玩闹的心思,赖皮地反抓着他的手轻,用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地划着。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君非宁自然将这二人的一来一往都看在眼里,他心中忽然觉得秦筝的笑容在这肃穆的朝堂之上有些不合时宜,于是掩口轻咳了一声。她也听懂了君非宁那满含警告意味的咳声,小心地收敛了笑容,手却没有动,仍然与墨临渊的交握着。
君非宁俯首巡视着众臣,朗声宣布道:“日前朕提出的出兵天苍之事,诸位大人皆没有异议,今日隽王爷举贤不避亲,向朕推荐了一个人。”他对秦筝招招手,示意她上前一步来到中间,“这是秦筝,自幼在隽王府长大,由王爷悉心教导,师从威武将军邵锦华,习得一身好武艺,也懂得用兵之术。朕打算任命她为征北先锋,带兵前去北方汇合邵将军,平定北乱。”
“皇上!”兵部侍郎乐颂亭对君非宁拱手道:“秦姑娘年纪尚轻,又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恐怕……”
“哦?”君非宁随着话音挑高了眉毛,斜眼看着他:“难道小乐大人有更好的人选?”
“臣不敢,臣只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父亲在一旁扯了一下,顿时收住了话音,又转而开口道:“臣只是担心秦姑娘无法适应北地的艰苦。”
“小乐大人不必担心,秦筝并非娇惯女。”君非宁大手一挥止住了这个话题。他从来也只是宣布决定,并非同众人商量什么,是以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意见也不会改变他的初衷。“原定时间不变,本月初十,大军开拔!”
乐颂亭与父亲对视一眼,见他对自己摇摇头示意不要多言,又看看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墨临渊,在心里悄悄地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一点姑娘家样子也没有的秦筝,可是也听自己女儿提起过不少这个丫头的事情,她虽然不够文雅但也绝非坏人。所以他不想看着这样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娃去前线送死,或者说是带着更多的人去送死。相信有此顾虑的绝不止他一人,至少父亲和王爷都是有此担心的,而皇上也定是明白这一切的。父亲刚刚的意思他明白的很,秦筝是隽王府的人,王爷都没有反对,那么他们更是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反对。可是皇上呢?他又为什么同意呢?
不给他考虑的时间,君非宁接着宣布了其他出征的事宜便匆匆离去了。乐颂亭看着一边推轮椅一边和墨临渊说着俏皮话的秦筝,俨然一副小女儿姿态,哪里有先锋将领的样子?唉……
眼看着出征的日子临近,墨临渊却不允许秦筝再出门,而她也少见地听话,每日早早起来,一边练功一边等墨临渊回来,下午多是留在书房里听墨临渊给她讲天苍的地势环境和军事特点,晚间也总是在睡前同他进行沙盘演练,熟记天苍人惯用的战术和排兵阵型。秦筝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迫切地渴求知识,她恨不得墨临渊将知道的一切都在这几日之内传授给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从前都不在意这些,到了今日才知道自己所学甚少。
“怎么办怎么办?”秦筝手中紧紧地揪着墨临渊的袖子,一张俏脸皱成一团,沮丧地道:“我什么都不会,这可怎么办?”
墨临渊心中觉得好笑,秦筝的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也许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所以至今还在为此紧张。也许他此时应当好好劝慰,给她一些信心,可是墨临渊想,不管自己如何安慰,秦筝总归还是不能放宽心的。当年他第一次出征前,不也是一连几天睡不着,脑子里满满的胡思乱想,一刻也不停。虽说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却不肯饶她:“知道自己没本事还非要逞强?倒不如就此退下来……”
“那怎么行!”原本恹恹的人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坐直身子,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看向墨临渊,“皇上都已经下旨了,我怎么能反悔?莫不是你还存了劝我退下来的心思?”
话说完,秦筝看着墨临渊含笑的眼神方才明白过来,顿时又泄了气,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烦,定不下来。”
“你……”
墨临渊正要再打趣几句,有下人恭敬地敲门禀告说乐泠然到访,要见秦筝。她恍然记起自己曾约好了她的,只是这几日忙的昏了头将这事儿忘得个干干净净。此时只对着墨临渊嘿嘿地傻笑,然后跟着下人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乐泠然见秦筝匆匆而来,额头上甚至有薄薄的汗水,拈了帕子替她轻轻地拭着,嘴上埋怨着:“你瞧瞧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我这不是怕你等的急了嘛!”秦筝讨好地拉着她的手赔不是道:“这几日忙了些,也没顾得上再去找你。”
她这一说,惹得乐泠然低着头沉默下来,再抬起头时竟然是衣服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的秦筝莫名其妙又紧张万分:“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她轻轻地拭掉溢出眼眶的泪水,红着眼睛道:“你这丫头,竟然是真的要去打仗!”
难道这还有假不成?秦筝可不认为乐泠然会不确定此事,毕竟她爹和她爹的爹都是一同在朝上见证了秦筝受封。只是她虽然这般想着,嘴上却不敢这样说,生怕惹得乐泠然真的大哭起来,只能轻松地安慰道:“是啊,那日去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来着。姐姐你可喜欢北边的什么东西?等下次我回来的时候带了送你!”
“我才不要什么东西,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就成。”乐泠然自脖子上摘下一块儿玉牌放到秦筝手里,“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今日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归来。”
那块玉牌方方的,做工算不得精致,不像是行家所制,有些粗糙,玉牌的一面刻着“平安”二字,另一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亭”字。秦筝摩挲着这块尚带着乐泠然体温的玉牌,疑惑道:“这莫不是乐大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