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萧亦然一次次的挺过毒药的折磨。
“主子在从康安城回来的路上中了酣然之毒,此毒只有药人血入药才可解,算来已经半月有余的时间,公子瞒着主子以身试毒,生生被毒药折磨至今。”他的声音沉闷而淡漠,听起来好似没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为小孩心疼。
薛平放在石桌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皱着眉双眼瞪视孔彦,他不懂这个人怎么会舍得。
小栗子则是抖着身体,脸色煞白,看那样子是吓的不轻。自己主子中毒,他每天伺候左右却不知道这些,要不是主子可以隐瞒,恐怕自己这条小命早就送给了阎王爷。
孔彦冷哼一声,站起身去了另外的屋子,他得给萧亦然配些补气补血的药物,一会儿与解药一并送过去。
屋子里,殷天齐侧身坐在床榻上,怀里抱着身体不住抽搐嘴角流着血液的小孩儿。
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有那双连青筋都暴起的双手能看出来,此刻他是有多压抑着心里的感情。
那双平日里冷漠的双眼看着怀里小孩儿毫无血色,甚至有些发青的脸庞,脑中是那天小孩儿跪在地上垂着头的样子。
他到底是多蠢才会说了那些伤小孩儿心的话,这个爱哭的家伙一定也是一晚没睡躲在被子里哭过,他的小孩儿就是这样不爱惜自己,他的小孩儿为了他受了多少的苦,他的小孩儿才九岁……
这几年萧亦然所受到的伤害都想了起来,为了他被帝王苛责惩戒,为了他被自己的母妃下毒,为了他隐忍而受到其他皇子伴读的欺负,他的小孩儿都没说过自己有一丝的委屈与不甘,现在,他的小孩儿为了他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才会变成这样。而他做了什么?他不信任他的小孩儿,跟他的小孩儿说了滚出宫去这种话,他怎么也不想想,除了自己的祁阳宫,小孩儿还有哪里可以呆?早在将他接进宫那日起,他的小孩儿已经没了安身之所,可他却愚蠢到要将小孩儿赶出去,他是混帐,他不配小孩儿这么对他。
越想越揪心,殷天齐眼中泛起水迹,低下头,用自己的薄唇轻轻的,轻轻的在小孩儿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的嘴唇上碰了碰。
双唇相贴,他轻声呢喃,“然然,然然,我的然然……”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滴滴掉落在萧亦然那苍白消瘦的脸颊上,顺着脸颊滑下。
这是他的小孩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小孩儿,殷天齐这会儿算是觉悟了,那种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感情,他年纪小不代表他不清楚,早已察觉到自己对萧亦然的情意却没办法倾诉,那时候他告诉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儿女情长不是他能去想的。
可现在,看着怀里半昏迷状态下还死死攥着自己送给他的那串玉珠子的小孩儿,还有时不时会从那干裂流血的双唇中呢喃出的一声声“主子”,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去压抑,他不会将这个孩子放开,就算没办法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也无所谓,他只要他的小孩儿好好的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
他要那个能跟他耍脾气,能跟他撒娇耍赖,能笑的异常灿烂的跟他炫耀自己又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孩儿,而不要像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躺在自己怀里却不认得自己。
眼中的泪水没办法收住,只能压抑的抱着怀里已经能清楚摸到根根骨头的身体,将脸埋在他的颈侧,低声呜咽。
“然然,对不起……然然你原谅我好不好?你醒醒……我来接你回宫,咱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然然你醒醒啊……”
哽咽着在他耳侧开口求着,殷天齐紧紧搂着他的肩膀。
“……主子……?”耳边是小孩儿再一次的无意识的呢喃,可殷天齐还是身体僵住,他刚刚感觉到,萧亦然用手轻轻拉了下他的衣摆。
“主子……”第二声比第一声清楚了些,那拉着衣摆的手也稍微用了些力气。
殷天齐惊喜的抬起头去看他,见那双原本半闭着的双眼此刻已经睁开,带着些许意外与欢喜的目光看着自己。
“然然?然然你醒了?”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泪水,他转头对着门外吼道,“孔彦,给爷滚进来!”
萧亦然慢慢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好像不敢相信自己会看到他一样,就怕是自己在做梦或者产生了幻觉。
“主子……?”带着疑问,萧亦然怔怔的瞪大眼睛,他冷心冷情的主子居然哭了?为什么?为什么主子会在这里?是谁让主子来这里的?
孔彦就守在门外,听见殷天齐的怒吼声赶紧推门进来,关门后也不行礼了,直接走到床榻前将手里的瓷瓶喂到萧亦然的嘴边,轻声开口,“公子,马上就一个时辰,若再不服解药就晚了。”
萧亦然轻轻张开嘴,眼底带着询问的意思看着孔彦,可孔彦只是垂着眼帘不去看他,更不敢去看殷天齐。
“还等什么,快吃!”伸手拿过药瓶直接将解药丸倒进他的嘴里,看着他吞咽下去以后一直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殷天齐紧紧盯着他的脸色,见服了解药后他的脸色立刻就缓解不少后才算安心。
嘴里的苦涩让萧亦然不适应的皱皱眉,原本让他喝加了甘草的药汤还嫌苦,现在却只是微微皱眉,如此看来就知道他有多适应这些苦药丸。
孔彦又从拿着的小托盘中端出一碗黑色的药汁递给殷天齐,不是他想这么做,实在是主子爷自己伸手过来接的。
“只是补气血的汤药,公子每天都要喝一碗。”见殷天齐皱眉看自己,他只能轻声开口解释。
点点头,将药碗放到嘴边吹了吹,将小孩儿搂在怀里坐好后才将碗放到他嘴前,“会热,慢些喝。”
萧亦然抿了下嘴唇,微微前倾身体,慢慢抬起还是有些虚软的手臂扶着碗底,衣袖滑下手臂,露出他青青紫紫带着血痕的胳膊……皮包骨的胳膊。
殷天齐死死瞪着那节小臂,眉头皱的死紧,揽着他腰间的手更是收了下。
萧亦然身体一僵,随后慢慢放松下来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与自己身体只隔着两层衣服的温热躯体,他眼圈突然红了,低下头一口一口将那刺鼻的药汁喝尽。
孔彦伸手拿回空碗,看了眼殷天齐,张张嘴,还是对着他跪了下去,“主子,奴才有罪。”
萧亦然一愣,转头去看殷天齐,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眼里带着满满的恳求意味。
见他这样殷天齐哪会不知道他是想给孔彦求情,虽然心里有着滔天怒火,可也不能现在发出来,深吸口气压着脾气,他抬起手挥了挥,“你的罪爷给你记着,滚出去,别打扰然然休息。”
孔彦偷偷抬眼去看半低着头窝在殷天齐怀里的小孩儿,弯腰磕了个头起身离开,这里不需要他在守着了。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殷天齐抱着萧亦然也不说话,他再等,等小孩儿自己开口。
第27章
靠在殷天齐的怀里,萧亦然慢慢平复着毒药带给他的折磨伤痛。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默的气氛让萧亦然的心里没底。
他偷偷侧过脸想瞄一眼殷天齐的表情,哪承想刚转过头就被他那翻血丝的眼珠吓到。
“主子?”他刚刚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主子在叫自己,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恢复理智清醒。
脖颈上还带着写湿润的水迹,他抿了下嘴,从殷天齐怀里转了个身跪坐着,“主子,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下去,他咬了下嘴唇,微微的痛感使他一愣,随后抬起手去擦,可手刚抬起来就被一股大力拉扯下向前跌去,直直的撞进殷天齐怀里。
“嘶!”皱着眉毛轻哼一声,下巴撞的好痛。
“然然,你说爷该怎么罚你?”抬起手轻轻摩擦着他的脸蛋,低着头与仰头的小孩儿对视,殷天齐闭了闭眼睛慢慢凑近一些,见他惊讶的眨着大眼睛,又凑近一些伸出舌尖轻轻将他嘴唇上的血丝舔净。
怔愣着半张着发紫的嘴唇,萧亦然傻乎乎的瞪着眼前那张已经略显成熟的俊脸,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主子是不是亲他了?
这么想着,苍白的脸颊刷的一下变得红彤彤的,抬起手去推殷天齐的脸,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主子,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虽然他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情,爱。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与殷天齐这么亲密的样子被其他人看见,一定会给殷天齐造成很大的麻烦,就算他很喜欢这么温柔对待自己的主子,他也不想。
殷天齐抬起头,看着小孩儿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担忧,刚刚一直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他很怕会在萧亦然眼里看见排斥与厌恶,可是没有,那满满的担心是为了自己,这让他很开心,他的小孩儿也喜欢与自己亲近。
就算清楚现在的萧亦然还不懂得这些,可殷天齐觉得只要自己已经认定他,那么不管是谁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都不能将他们两人拆散,他不懂自己去教,至于会不会教歪……那可说不准。
凑过去又亲了亲他的脸蛋,殷天齐收紧搂抱住他的双臂,轻叹了一声,“然然,你这样做我很心疼。”
这是他第一次在两人相处的时候自称“我”,萧亦然愣了下,舔了下嘴唇想到刚刚主子爷舔过,他小脸又红了,抬起手臂环抱住殷天齐的腰部,满足的叹了口气。
“主子,我不应该瞒着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这么做,但是主子我也不想你有事,我知道自己没什么能耐不能帮主子办成大事,能做的也只有将这条命全给你,”微微抬头与他对视,他轻轻一笑,“我很满足呢,就算这次救了主子以后真的会死掉也很满足。”
“别说丧气话!”带着怒意,殷天齐皱眉瞪了他一眼,将小孩调整了一下位置,使他舒服的侧身躺在自己怀里,又扯了棉被盖在他身上,低头用那双薄唇轻轻摩擦着他的额头,“然然,你想让我去对别人好?去宠着别人?”
殷天齐的话让萧亦然心里一紧,脸色立刻变的不太好看,紧抿着嘴唇,他摇摇头,双手抓住殷天齐放在被窝里的手,使劲握着,“不要,主子不要去宠别人,我不想……”
说着说着,大眼睛变得通红,还有水珠在眼眶里转圈圈。
殷天齐虽然很想安慰他说自己不会去宠着别人爱着别人,可他得让萧亦然有活下去的动力,刚刚听着小孩那话就好像他只是想救了自己一命而已。
“你如果死了,我就去疼着宠着其他人,你自己看着办吧。”捏了捏他有些嗝手的下巴,他心里微微抽痛,好不容易在这几年养的胖些的身体,半个月就已经折腾的比当初刚见面的时候还要瘦弱。
萧亦然将小脑袋摇得像似拨浪鼓一样,乌黑的发丝随着他摇头的动作全散落在被面上,抽着鼻涕,他那双带着泪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殷天齐,“我不会死的,呜呜,主子你不许对别人好,呜呜,我一定不会死的,你只能对我好,你只能宠我。”
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流下,被毒药折磨了半个多月的萧亦然第一次痛哭出声,哽咽着,他语不成音的将自己的伤痛和委屈全发泄出来。
“我……我不想失去主子……嗝,我好痛的,孔彦……孔彦说只能让身体吸收了所有……所有毒性才能练成药人,呜呜……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殷天齐抬起手轻轻将他的脸压在自己胸膛上,温柔的用手指尖梳理他散乱的长发,眼睛也跟着红了,小孩儿一声声的哭叫像是刀尖一样直戳他心窝,那种不舍与疼惜更是全都涌了上来。
“然然,不要当什么药人了,不要受罪了好不好?跟我回去,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解酣然的毒性。”他怎么可能再让小孩儿去受苦受罪,他不能。
萧亦然将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他的身上,摇着头,他哽咽着却坚定的回答,“不,我要当药人,就算酣然之毒有其他的解决方法我也要当药人,这次是酣然之毒那下次,下下次呢?只要我成了药人,以后你就不用担心会中毒的事情。”
坐直身体,萧亦然脸上挂着泪痕,眼里仍带着泪水,却表情特别认真严肃的看着殷天齐,“主子,”他跪着退后些距离,俯下身给殷天齐磕了个头,随后直起腰抬起双臂环住皱着眉沉着脸的殷天齐的脖颈,将自己贴在他怀里,“然然不想让主子受到任何伤害。”
耳边是小孩儿带着稚嫩嗓音的决绝语言,殷天齐微微扬起头闭了闭眼睛,慢慢的抬起手将他瘦弱的身体圈在怀抱里,哑着嗓子,压抑着胸腔中的那口气闷,说了一个字,“好。”
他答应小孩儿的要求不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安危着想,而是想到了小孩儿此刻的处境。
如果真像他所打算的那样,那个位置他得到了,那么萧亦然将面临的危险不会比他少,听说成为药人可以洗髓扩展原本